第43章 千千万万
“景暝。”十年过去了,白景暝长大了,祁佳却不再年轻,岁月带走了她的美貌,却带不走白景暝对她的熟悉,那种莫名的亲切。
“奶娘。”熟悉而又陌生的称呼,白景暝有些诧异,诧异于自己的脱口而出。
“都长这么大了,奶娘都认不出来了!”祁佳有些紧张,她不知道怎么去表达自己的欢喜,景暝就像自己的儿子,自己在他身边的时间比在自己亲身儿子身边还多。是自己把他从育婴箱里抱出来带回白家,是自己哼着摇篮曲哄他睡觉的,自己知道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一个皱眉代表什么,一个眼神表达着什么。
祁佳摩挲着双手,不安地站在原地,她想走上前去抱住白景暝,却觉得很不合适,毕竟他们已经不再熟悉,十年,十年能让一个人改变太多。
“你还好吗?”看着不再熟悉的脸,白景暝的眼里带着一丝愧疚,“当年我不应该”
“哎呀,菜糊了。”祁佳惊呼,打断了白景暝的话,匆匆跑进厨房。
“呵呵。”白景暝愣了,然后低头笑了,笑容中是武军晟从未看见过的轻松,这一刻他像一个孩子,卸下所有防备,面对至亲的孩子。厨房里,祁佳抹着眼泪,可能是被呛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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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位于桂园中部的小高层区,房子不大,却有着面积比一般别墅还大的私家花园,除了后院的那棵不大的桂花树之外,只有绿油油的草地。
内部装修并不精美,没什么特色,甚至有些简单,整齐划一地铺着米色地板,每间房里不同的灯和占据了大部分墙面的玻璃门窗似乎是唯一的特色。后来白景暝才知道都是这一区都是精装房,只有家具和窗帘是添置的。
白景暝理所应当地住进了主卧,房间很大,东西很少,所以显出了它的大,但却让人觉得空空荡荡的。双人床对面,白色的钢琴孤单地躺在角落里,她很安静,她一直很安静地等待着它的主人再次将她奏响。
武军晟和祁佳各住一间卧室,另一间较小的卧室则被改成了书房,书架上的书似乎多了不少,一本一本整齐地摆放着,像是待阅的士兵。
“宽带开通了吗?”
“开通了,2m,速度还可以。”武军晟和白景暝一齐走在通往客厅的长廊上,祁佳已经将菜端上餐桌,“喜欢这吗?”
“你觉得呢?”白景暝反问,祁佳招呼两人入座。
“应该还好。”
“喜欢不喜欢我都没有选择。”白景暝的语气很平淡,武军晟不知如何理解,“而且重要的是感觉,不是房子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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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了?”看着屏幕上熟悉的办公室,白景暝的心里一抽,那里记录着自己的每一个转折,八岁到废墟,十岁分组,十六岁央求三叔将自己留下来,十七岁主动放弃。
“是,今天搬过来的。”白景暝调整好摄像头,在电脑前站着标准的军姿。
“你的报告我看了,9201个字。不错。”将手中的报告纸扔在书桌上,白云杉的脸瞬间冷了下来,“至少够老实。”
白景暝不说话,他无话可说,能说的都已经写在了报告里了。
“怎么办?”抛出三个字,白云杉舒服地靠在了椅子上,冷冷地望着。即使中间隔着一个地球,白景暝还是能感觉到那双眼睛下的压力。“你自己说怎么办?”
“啊?!”白景暝的脑袋在这一刻彻底的短路了,九年了,在白云杉面前,他已经习惯了接受。规矩是白云杉订的,自己所要做的只是遵守。做错事,受罚;没完成预期的任务,受罚。
“怎么办?”白云杉将声音微微提高,以示自己的不满,同时将白景暝的脑部电路进行维修。
“我情绪失控了,在审讯期间。”
“语序!”白云杉突然打断,看来电路仍旧处于短路之中。在某些时候,白景暝所犯的错误会让白云杉有些摸不着头脑。比如说:他熟读四书五经,倒背史记,但总喜欢将语序倒置。
“一百遍!”白云杉的方法,简单而直接:说错哪一句就回去写一百遍。
“在审讯期间,我情绪失控了。”白景暝微微低下了头,“我保证不再因为情绪问题照成自己和他人受伤,否则任由长官处置。”保证书的最后一句,白景暝记得很清楚,因为那是自己第一次写所谓的保证书,更因为那一次失去了太多。
“因为电击?”白云杉翻开了报告,沉默了一会,自问自答,“不合理。”
“”白景暝选择沉默,不合理,的确不合理,而且很不合理,写上去的时候就没觉得白云杉会相信,但是还是那么写了,仅仅是将不合理的借口尽量合理化,自欺欺人,希望白云杉不问一句为什么。
“最后一次,为什么?”白云杉抬头,眼睛紧盯着白景暝。
“电击。”白景暝语气肯定,咬字清晰,但眼里却并没有他表现出来地这么坚定。
“行。”白云杉也不再问,“站着想不明白就倒着想,倒着想不明白就坐着想,一周。”白云杉伸出一根手指,“我知道你也没什么时间,所以每天早上倒立,晚上马步,就各一小时。倒立是离墙倒立,马步是四平马,一周后我会问你最后一次。”
“是。”白景暝知道白云杉能看出点什么,但是目前看来他也不是很确定到底,所以他没有告诉宇一鸣,不然今天早上的心理咨询宇一鸣就会更加切中自己的“要害”。
想到这,白景暝有一丝疑惑:白云杉到底告诉了宇一鸣多少事情,关于废墟,关于tony。
“好了。”白云杉的语气变得轻松了许多,“稍息吧。”
“是。”紧绷的神经微微放松,“公事”似乎已经处理完成。
“学校的事情你处理得不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说什么也不能让别人欺负到自己头上来。”白云杉点起了一根烟,“不过动手的时候注意分寸,别闹出人命来就是了。”
“是。”显然,白云杉将这件事分成了两部分:进局子前和进局子后。前部分处理得很好,后部分有些失策。
“为什么你没逃?”白云杉有些疑惑,“几个警察应该不是你的对手。”
“我,”白景暝面露难色,“动了执法队你会”
“哎~~~~”白云杉的语气有些恨铁不成钢,“下次记得:跑!能跑掉就跑!回头问了打死也不认,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
“啊?!”不是说绝不能挑战执法队的权威吗?虽然以前snow和rain不是没挑战过这种“权威”,每次的结果都是:三叔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这次三叔竟然成了“主谋”?
“如果我和你以前的教官说:snow的雪狼被几个巡警抓进了局子,他们保准笑掉大牙。说不定让你回炉,别在外面丢他们的脸。”
“额”后果果然很严重。
“家里和基地有很多的不同,你慢慢体会就是了。”白云杉这次纯粹是教坏小孩子,我们景暝,这一祖国的大好青年就这样一步步
“学校还好吗?”闲聊下来,气氛已经放松了许多。
“还好,还习惯。”
“白晓最近还缠着你吗?”
“哦,差点忘了。”快收线的时候白云杉突然说,“《thekiterunner》,译名应该是《追风筝的人》,这本小说不错。”
“小说?!”
“嗯。”白云杉点头,“畅销小说,国内买英文原版的可能比较难,你先买一本译本看着,过一段我再寄一本原著给你。”
“哦。”白景暝有些奇怪,第一次,白云杉竟然让自己看畅销小说,而且介绍的语气是“暗示”一定要看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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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倒立和马步会让一天的生活变得更累,晚上也能睡得更熟。可是白景暝依旧在深夜惊醒,q7的车内空间似乎更适合睡觉,只是武军晟却不能将车开得如同宋国钢那般平稳。
周一路过书店的时候,白景暝想起了那本《追风筝的人》,在店员的指引下,很快在畅销书一栏找到了它,可惜不是英文原版,可封皮却吸引着人的眼球。
夕阳中,天空被染上了奇异的色彩,一只逆光的风筝扬起长长的尾巴,随风飞舞。风筝线延伸着,直到尽头。太阳努力释放最后一丝余光,地平线上一个十字架歪歪斜斜地立着。
白景暝将其翻开,紧跟在橘黄色卡纸后面是评论,看来这本小说已经在国外引起了很大的反响。从《人物》到《纽约时报》,从《华尔街日报》到《加拿大环球邮报》,无一例外地给出了很高的评价。
“谨以此书先给哈里斯和法拉,他们为我启蒙。献给所有阿富汗的孩子”白景暝没有再往下翻,因为武军晟还在门外等着。
“阿富汗。”白景暝默念这个词“af(af是the□□icrepublicofafghanistan,即阿富汗□□共和国的代码)”
对于白景暝来说它并不陌生,因为911,因为□□,更因为阿富汗反恐战争。最先跳入记忆的是熟悉的dcu,无边的沙漠。然后是2002年加拿大狙击手罗伯&8226;佛朗(robfurlong)创造出来的2430米的狙击记录,白景暝记得他所使用的狙击□□:macmillan远距tac-5050口径狙击□□(lrsw),甚至能倒背它的参数。
看着书名,白景暝不禁有些好奇,为什么三叔会推荐自己看这样一本书。三叔想通过这只逆光的风筝表达什么?
白景暝合上了书,他深吸了口气合上了书,手指略过那只逆光的风筝,落在黄昏下歪斜的十字架上,他似乎明白了三叔为什么会让自己看这本小说。
“为你,千千万万遍!”街道拐角处,哈桑双手放在嘴边,微笑着对阿米尔喊道。这是他的承诺。
“为你,千千万万遍!”阿米尔追着风筝,这是对索拉博的爱护。
“为你,千千万万遍。”白景暝望着窗外,天已微亮,“为你,千千万万遍。”他重复着这句话,“为你,千千万万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