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Mrs.025
那些烤焦的鱼, 最后还是被降谷零与夏奈两人一人一条分食了。
用筷子挑开带着焦黑痕迹的鱼皮，内里的鱼肉倒是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夏奈夹了一小块尝了口, 并没有吃到太多焦苦的味道。
夏奈稍稍松了口气, 但同时却也更加可惜了。
“难得降谷老师回来吃饭……”
降谷零上一次和她一起吃晚饭都能追溯到一百多天以前, 难得他答应今晚回家吃饭、也没有食言, 夏奈为没能给他提供一顿美味的、甚至可以说是完美的晚餐感到可惜。
今天之后，还不知道下一次和降谷零一起吃晚餐是在什么时候。
会不会又是三个月？
还是会更久？
这段时间夏奈其实并不是很开心。
在她和降谷零交往同居之前, 夏奈其实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经过这两年的时间，她也应该早就习惯了与降谷零聚少离多的日子。
但她偶尔还是会感到失落。
在精心准备的晚餐最后只能裹上保鲜膜、贴上便利贴放进冰箱的时候。
在每天晚上惊醒时发现身边的人还没有回来的时候。
以及在天亮起床后，发现玄关为他留的夜灯没有被关上的时候。
这种失落每天都在消磨着她。
让夏奈不得不在白天的时候为自己寻找更多的任务来打发时间。
也就是在这种时候，夏奈才特别庆幸自己是咒术师，不然每天沉浸在这种负面情绪中的她，也不知道会诞生多么可怕的诅咒。
今天降谷零难得早回家, 夏奈不想将自己的负面情绪带给这两年一直在为工作努力忙碌的男友。
所以她在嘟囔了这么一句之后便没了下文，只询问降谷零今天晚餐口味如何。
“这鱼我还特意多煎了两条, 本来想给你当作明天的便当的。”
夏奈瞟了眼碟子里那条焦黑的煎鱼, 表情看起来颇为苦恼。
难得今晚降谷零回家吃饭，她原以为自己明天一定能准备一份完美的“爱妻便当”，谁知道这个计划还没开始就胎死腹中了。
“不过现在还是算了吧，不能让降谷老师你被人笑话。”
降谷零当了夏奈四年的家庭教师，夏奈也喊了四年的“降谷老师”。
四年下来, 这都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
在两人没有交往的时候，降谷零听见夏奈这么称呼自己也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在两人交往之后，“老师”这个称呼便有些变味了。
降谷零曾变着法地让夏奈改口，虽说当两人在外面、或是有其他人在场的时候，夏奈都会用“零君”来称呼他。
可是在没有人的时候, 这句“降谷老师”还是会脱口而出。
降谷零也不知道女朋友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只知道每当自己想要纠正的时候，都会看见夏奈那双薄荷绿的眼睛冲自己无辜地眨啊眨。
对上那样的眼神，降谷零想哪怕是再严厉的教师也说不出一句重话。
久而久之，他也就习惯了。
毕竟真要说的话，“降谷老师”才是夏奈用的时间最久的称呼。
“嗯？为什么会被人笑话？”
在工作时雷厉风行无所不能的降谷零，在这方面却是一窍不通，“这鱼不是很美味吗？而且这是奈奈你亲手给我做的，我为什么要在意其他人会不会笑话？”
降谷零本人不会做饭，所以对食物的要求也不高。
在他看来便当什么的好不好吃并不重要，能填饱肚子就可以了。
最关键的是……
“不过你明天早上起得来吗？”
绝对不能麻烦到夏奈。
秉持着这个理念，降谷零入职至今，压根就没吃过几次夏奈的爱心便当。
他实在不舍得让本身工作也辛苦的夏奈每天起那么早，就是为了给自己准备一份便当。
“降谷老师你还真是不懂啊，”夏奈摇摇头叹息一声。
“你指的是什么？”
“唔，不是有这句话么？”
夏奈咬着筷子歪头想了下，接着她放下手里的碗筷、攥紧拳头，用仿佛月曜日晚九点档刑侦电视剧里会追着夕阳奔跑的男主的语气说着激动人心的台词——
“爱妻便当在职场上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仗！”
降谷零；……
“这又是哪个电视剧的台词？”
“唔……现在在金融公司里上班的精英前辈对他同事的转述？”
夏奈想了下，又冲着降谷零神神秘秘地眨了眨眼：“听说前辈的同事每天都会带着不擅长料理的妻子做的爱妻便当，一边接受其他同事们的满含酸意的吐槽，一边疯狂炫耀。”
“是这样的吗？”
降谷零努力回想一下自己办公室里的情况。
说起来，办公室里的确有那么一两位年长已婚的同事每天都会带来自己妻子做的便当，然后在午餐时间其他人询问要不要一起吃饭时，用不好意思又带着那么亿丁点炫耀的语气说——
“哎呀不好意思，我妻子给我做了便当。”
降谷零其实一直都挺不明白这种行为的含义的，现在被夏奈一提依旧不明白：“这种事真的有意义吗？”
夏奈再度摇头叹息：“降谷老师果然不懂爱妻便当的含义呢！那可是爱！妻！便！当！哦！”
她故意强调那四个字，试图给降谷零一点暗示。
？？？
虽然夏奈掩饰得很好，但降谷零多少觉得今晚的夏奈有些异常。
他也说不出她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劲，只当作这是自己太久没有回家和她一起吃晚饭、让这三月来一直都是独自一人吃晚餐的夏奈感到不适应了。
降谷零这两年本就为不能好好陪夏奈这件事而心怀愧疚，再想想今天回来之前管理官对他提的那件事、以及自己那一瞬间的心动……
降谷零只觉得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愈发地难以启齿。
平时遇见各种麻烦的案件连眉毛都不皱一下、被同僚与部下们称作是“无情的工作机器”的降谷零，在面对自己的女朋友时，也会像个普通男人一样不知所措。
降谷零心中迟疑忐忑，他知道这件事自己必须要同夏奈好好商量，但是与女朋友相识多年的经验却拦住了他已经快到嘴边的话语。
这是他们两人都睽违已久的二人晚餐时间。
即使他接下来要说的是很重要的正事——不如说，就是因为他接下来要说的是重要的正事，所以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这个话题太沉重了，他不能让辛辛苦苦做了一顿丰盛可口的晚餐的女朋友扫兴。
降谷零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可惜他对面坐着的人不是好糊弄的部下。
——而是和他相识多年的女朋友。
夏奈见他没搭话，也就不再继续爱妻便当这个话题。
她瞟了眼降谷零那张几乎都快把“我很烦恼”四个字写在脸上的娃娃脸，很是笃定的开口。
“降谷老师果然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吧？”
“诶？”心神不宁的降谷零愣了下。
他有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果然。”
夏奈看降谷零的反应，就知道自己是猜中了，“零君你从今晚回家起，就一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
大部分的时间，降谷零的那张娃娃脸不会引起他人的警惕心。
然而他本人却一直都是老成持重胸有丘壑的人。
夏奈深知，如果是寻常的麻烦，降谷零一定会在她发现之前，便无声无息地解决了。尤其是在他成为公安之后，这份不动声色基本上是更进一步。
可他今天竟然像个国中生一样，丝毫不掩自己的烦恼。
可见他遇到的是大|麻烦，让他连掩饰都顾不上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夏奈没有再拿起自己的碗筷，而是端起边上的冰镇柠檬水，试图用冰块的温度来压下自己心中莫名的烦躁。
“是很重要的事情吗？如果是的话还是别瞒我了，就直说吧。”
在和降谷零有关的事上，夏奈一直都是个急性子的人。
既然已经猜出降谷零接下来有事要说、而且还是很重要的事，那她怎么也等不到晚餐结束再听。
降谷零皱眉：“等你吃好晚餐再说也不迟。”
“反正早说晚说都是要说的，零君你可不是扭捏的人。”
夏奈冲他眨眨眼眼睛，鼓励他开口：“而且你这样，我也吃不下嘛。”
降谷零依旧皱眉，夏奈见他的模样就知道他还没下定决心。
左右这顿晚餐从一开始就已经是失败的了，夏奈也不介意让这顿变了味的晚餐朝更糟糕的方向继续发展。
——但或许，这也是另一个转机。
夏奈无声地弯了弯嘴角：“而且，正好我今天也有事情要和零君说。”
“奈奈也有事情要告诉我吗？”
“对哦，我们果然还是很有默契呢。”
夏奈语气轻快，带着几分循循善诱：“不如零君先把你要说的事告诉我，然后我再说，怎么样？”
见劝说不成功，夏奈也换了一个方式。
她趁着降谷零还在纠结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望了眼自己挂在衣架上的包。
她知道，那里面正装着两样非常重要的东西。
其中一样东西，是今天早上她去高专交任务时，从某位不靠谱前辈的手里得到的。
其实夏奈原本还不想那么快就拿出来，毕竟那是一向不靠谱的前辈给的，她原本还打算花时间去思考要在什么时候拿出来、又是否真的该在目前这个时间使用。
但现在这情况来看……
或许今天正是拿出来的时候。
夏奈那经常失灵的直觉告诉她，如果自己今天不把那东西拿出来的话，明天一定会后悔的。
降谷零知道夏奈的脾气，她一旦下定决心，谁也无法改变，他只能再三确认：“你确定要现在听？可能你听完之后，就真的会没胃口了。”
“老师你好烦啊，果然上了年纪的人就是话多。”
夏奈用jk的语气似真似假地抱怨了一句：“而且你这么一说，我反而更想听了。”
没胃口总比不消化要好。
降谷零只当作没听见夏奈那句上了年纪的吐槽：“真是输给你了。”
看夏奈是打定主意要现在听了，降谷零索性也不再整理那些琐碎的、不知道该如何组织的语言。
他看着自己的女友，选择用最简单的方式向她坦诚自己今天从管理官那里得到的消息。
“我今天接到了一个公安的任务。”
他没有偏移目光，那双天青色的眼凝视着夏奈，将她所有的表情变化和小动作全部都捕捉在眼中。
“抱歉，我不能对你说具体内容，我唯一能告诉你的，只有我可能要离开你一段时间……而且可能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究竟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不是很确定。”
这话实在是难以启齿。
毕竟一般情况下，这样的话语基本上等同于委婉地提出分手。
反正夏奈热衷的月曜日刑侦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降谷零没有说更多的信息，但夏奈作为他交往两年的女友，还是敏锐地从他今晚完全失常的情绪中，精准地捕捉到了他没有说出口的关键点。
“这个任务……对零君来说很重要吗？”
这不是公安需要保密的事项，降谷零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有对夏奈隐瞒。
“可以说我选择成为警察，就是为了能够得到执行这次任务的机会。”
夏奈了解：“唔，那看样子零君等待这个任务已经很久了呢。”
夏奈在第一次见到降谷零的时候，就感受到了他们身上的相似点。
她不知道降谷零是否和自己有同样的感觉。
但事实上就是，这些年来降谷零从未询问过夏奈小时候的经历，而夏奈也不曾主动问过降谷零的过往。
他们都是为了那段隐藏在记忆深处的过去而活在当下的人。
现在降谷零提到这次任务与他成为警察的原因，夏奈第一反应，就是这次的任务绝对与她所不知道的降谷零的过去有着紧密联系。
那不是她应该触碰的回忆。
夏奈懂的。
其实降谷零说出这话的时候，已经做好了会被夏奈追问过去的心理准备。
他不知道自己说出那段过往后，夏奈会不会接受。
——接受那位对他来说意义重大的女医生、接受他成为警察的理由、接受他这次的任务。
降谷零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夏奈在听说这些事情后，或失落或愤怒地同他提出分手的心理准备。
却不想夏奈并没有任何要深究的意思，只说了句几乎让人以为她能感同身受的感叹，就好像他所有的担忧都是多余的一样。
降谷零到底还是没能忍住：“除了这个，你就没有别的什么想问我的吗？”
“应该有吧？”
夏奈思考了一下。
“既然是需要离开我长期执行的任务，那应该就是卧底之类的？”
夏奈一手支着下巴，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玻璃杯，降谷零知道这是夏奈思考时的小动作：“那肯定会有危险的吧？看来今后如果我在路上看见降谷老师的话，也只能当作陌生人了。”
“所以零君在任务期间不能回家是吗？”
降谷零：？？？
“可能直到任务结束前都不能回来。”
降谷零木然回答，他顿了一下，发现夏奈并没有继续追问，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你想说的真的就只有这些？”
都不问这个任务为什么对他那么重要吗？
他都准备好了要坦白的！
“老师你这样一句简单的话都要反复确认好几次，去卧底的时候会被人嫌弃的，”这句话不带任何的讽刺，完全是夏奈发自内心的提醒。
她琢磨着需要让降谷零去长期卧底的，要么是去当间|谍，要么就去不法组织当卧底。
而她恰好也有个现在是横滨某不法组织boss的发小。
夏奈曾见过发小对待不中用的部下时的样子，她觉得要是她的降谷老师真的也是去这类组织卧底的话，照他刚才的表现，绝对不出三个月就会被人给踢出来。
……除非他想走不中用的废柴新人路线。
“要是因为业务能力不行被人踢出来的话，可是比带失败的爱妻便当去办公室更丢脸哦。”
降谷零：？？？
“这也是你看刑侦剧的心得？”
现在刑侦题材的电视剧都这么写实了吗？
夏奈笑而不答。
女友超出预期的反应把降谷零弄懵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感到高兴，他沉思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选择先换个话题。
“那奈奈你想对我说的事是什么？”
“原本只能算是我一时冲动，但现在看来果然是最好的时候。”
夏奈起身来到衣架边，她从自己的包里取出了一个白色的信封和一个盒子，而后将两样东西一起推到降谷零的面前。
降谷零看着那个红色丝绒质地的盒子莫名地感到心惊。
出现在脑海中的、过于惊人的猜测，让他没敢去打开那盒子，他伸手探向那个没有封口的白色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被折得整整齐齐的纸。
是婚姻届。
一张被填写好的婚姻届。
新娘和证人一栏都已经被填写完毕、盖上了印章。只需要降谷零将新郎部分补充完，盖上印章再送去区役所，他们便是合法的夫妻。
降谷零在打开信封前便已经有所猜测，但是在看到这封婚姻届的时候……
“奈奈你……你真的确定吗？”
他还是为夏奈的决心感到震惊。
“不要小看我啊，降谷老师，我既然敢把这个拿出来，就说明我已经做好了觉悟。”
夏奈扬起下巴，故作傲慢地看着降谷零：“再说我怎么可能放任我好不容易追到的男朋友就这么跑出去做任务。”
“万一你卧底的组织的老大有个适龄又美貌、只需要男方入赘立刻就能掌权的独女；或者你将来的同事是个风情万种的大美女，我岂不是亏大了嘛。”
降谷零失笑：“你想什么呢，不会有这样的事的。”
夏奈哼了哼，没有回答。
有也没关系。
她想。
如果真的有这种事的话，她一定会在什么独生女或者是大美人逼婚之前，先一步让那个该死的组织破产的。
“我不管，反正我不会让零君就这么跑掉的。”
夏奈起身走到降谷零身后，伸手环住了他的肩膀，将脸埋进了男友的颈窝中：“你不用担心，降谷老师，我不会后悔的，无论你离开多久我都会等你回来的，所以……”
“我们结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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