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相信
下午下课后。
“喂。”
板凳被踹了一脚,力度有点大,江羽险些磕到课桌上。他回过头,唐迟丢给他一张钱,说:“去买两杯水。”
江羽有些惊愕,拿着钱不知所措,对方又说:“汽水,冰的,还不快去!”
他走到学校的小卖部,里面人很多,排队排了半天。两瓶汽水刚好用完唐迟给的钱,他另外又垫一块钱押了汽水瓶子,心想之后把瓶子拿了还回去就好。
刚付完钱,上课铃就响了。
江羽跑回教室,把汽水放在唐迟桌上时,老师还没进来。瓶盖在小卖部的时候打开了,一路上摇晃撒了一点。
唐迟好像还算满意,把其中一瓶拿给魏时言,叼着管子喝了起来。
晚上放学,江羽刻意拖延了一下,等班上同学都走了,再去收唐迟和魏时言的玻璃瓶。
抱着瓶子还给小卖部,换回押金,江羽开始了惨淡的跑腿生涯。
唐迟似乎是觉得他好用,时不时的叫他买个东西,帮做点事。
等到周四晚上,恰好是江羽和唐迟一组值日。唐迟放学就不见人影,江羽一个人扫地拖地,做好清洁时天已经黑了。
他拎着垃圾袋,往后面走去。垃圾堆在学校的最内侧,他不仅要穿过教学楼,还要经过艺术生的小楼。
有一群临近联考的艺考生每晚都在补课,因此这幢小楼灯火通明。江羽忽然看到在灯光下的小楼门口,站了一位本该离开学校的身影——唐迟。
他手中提了个袋子,是校外一家小饭馆的包装袋。他在楼下徘徊,并没注意到江羽。
江羽绕过去把垃圾丢掉,再回来看到里面走出来个女生。唐迟迎了上去,将手中袋子递给她,女生抬手挡开,两个人纠缠了一阵,最后女生转身走了。
隔得太远,江羽听不见他们说什么,看样子唐迟像被拒绝了。
但女生抬头的一瞬间,江羽看清了她的脸。
他惊讶了一瞬,一阵熟悉的感觉又油然而生。随即更深层次的记忆被扒开,点点线索串联起来。他透过现在这张略显稚嫩的面庞,看到了她未来时的模样——
她是那天在教室里对魏时言表白,脱下雪白裙子的女生。
也是在前世某次饭局里,坐在唐迟身边,温柔贤淑的女友。
江羽现在才知道,唐迟未来的女朋友居然在数年前与魏时言有过这么一段牵扯。
而现在,唐迟因为被拒绝,脸色很差。他提着没有送出去的饭,扬手丢到垃圾堆,随后大步离开了。
他喜欢的女生,喜欢魏时言?
魏时言会不知道这个牵扯吗,还是说他并不在意?
江羽感觉自己像陷入了混沌里,感觉更加迷惑了。
他的心中突然有了模糊的猜测。唐迟有自行车,时常出入车棚。上一世,也是小猫的知情者。如果他因为喜欢的女生,而对魏时言怀恨在心呢?
唐迟与魏时言同班,也是军人世家出身,但家世没有魏时言好。他,理科五班的朱子健和魏时言,三个人似乎是从小一起长大,经常走在一路,以魏时言为中心。
这两人在之后的日子也成为了魏时言的商场伙伴。有那么几次,在魏时言家里看到江羽的时候,很明显地表现出了不理解和讨厌。
“言哥,你还在跟他…?”
唐迟看到屋里走出来、正要离开的江羽,把翘起的二郎腿都放了下来,正襟危坐着问。当着江羽的面,语气里不乏惊异和鄙夷。
江羽没什么反应,接着穿鞋,就要离开。
“我真是想不明白,那么多好的不要,挑个最烂的。你到底看上他哪点了?”
江羽心中也在嗤笑。是的,魏时言看上他哪点了?
关门前,只看到魏时言的背影,和朱子健的一声呵斥:“唐迟,管好你自己!”
江羽时常以为朋友的劝阻可以让魏时言看清本质,然后把他抛开。却没想到魏时言从始至终不为所动。甚至到后面,他再也没见过唐迟。
很多事情都像蒙了层雾一样看不真切。就像江羽至死,才能看见魏时言抱着自己的尸体哭。
他不自觉地观察起唐迟。
正好唐迟就坐在他后面,一举一动都很明显。
江羽注意到,放学后,唐迟、魏时言会等朱子健一起骑车离开。中午吃饭时,他们经常会在学校对面小饭桌开个包间。
唐迟的举动并没有什么异常。
直到有一天,一辆轿车停在了校门外,来接魏时言。魏时言走后,唐迟并没跟朱子健一起走,两人在校门口分道扬镳。
江羽看着唐迟在门口的店铺站了很久很久,等学生差不多都走空,他又转身进了学校。直觉告诉他有些异常,他心中一紧,隔得远远的跟着唐迟。
对方进了班,将教室反锁上门,不知道在做什么。而等他出来的时候鼓胀的书包明显空了,手中提了个黑色的垃圾袋。
此时夜色已深,他行为鬼祟,像个幽灵,周遭也确实没有一个人见证这一过程。
除了江羽。
他等唐迟确定离开后,抹黑进了教室。没有开灯,借着微弱的月色,他在魏时言的抽屉里,摸到了一手血。
已经冰凉但还没凝固住的血。
冰凉的感觉自指尖流传至全身,江羽举起的双手在颤抖。他死死盯住手上的一抹血迹,在黑暗中努力分辨,上面似乎还沾了几丝动物的皮毛。
有什么东西,譬如猫,被肢解了放在魏时言的抽屉里。
就像当初被摊开展示的淋漓血肉一样,没了那只瘸腿的小猫,还有另一场好戏还在等着表演。
报复的最终目的——魏时言。却无意间找到了另外一个替罪羔羊,让江羽之后都掉入了痛苦的陷阱里,逃无可逃。
可是魏时言呢?他真的不知情吗?还是说知道了,却因为某种见不得人的私欲,将事情一直隐瞒下去,将错就错?
月光折射在他脸上,江羽的半张脸隐藏在黑暗里,表情逐渐变的冰冷狠厉,宛如鬼魅。他猛地攥紧拳头,脑海中的思绪前所未有的明朗。
他朝唐迟的座位走去。唐迟的抽屉里有课本,有文具。他将血迹抹到课本的封面和扉页,又把唐迟笔盒中一支笔丢到魏时言的抽屉里。
做完后不忘将一切恢复原样。
唐迟能栽赃他,他也能抹黑唐迟。真真假假,不过动机二字。
离开学校,江羽奔跑起来,风一阵阵刮过耳畔。他跑的速度很快,感觉这辈子也没有这么爽快过,可冷静下来之后,又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同样情况下,他跟唐迟,魏时言会相信谁?
答案几乎显而易见了。
可江羽不服。
他偏要赌上一赌。
为什么真正的有罪者就隐藏在魏时言旁边,这么多年,锦衣玉食的活着,还跟其兄弟相称。而他什么事也没做,却要承受被魏时言伤害的结果?
“羽羽!”
一声呼唤,江羽看到了站在街前的老人。他猛然停住脚步,这才感觉到背上出了一层冷汗。
“奶奶,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干什么去了?”奶奶有些埋怨的道。
江羽俨然忘了奶奶会担心,没想到对方顶着夜色出来寻找他。他感觉到一阵愧疚,解释说帮同学值日,搀着老人回了家。
第二天一早,江羽便到了学校。
一切与想象中的一样。
魏时言走进教室,将手伸进抽屉。再拿出来时,黏腻的血迹爬上了他的手掌。
他将书桌倾倒,书本哐当滑落了出来,一起掉落的还有一只东西。那并不是猫,是一只兔子。白色的皮毛都被染红了,肢体扭曲的不成形。
魏时言脸色阴沉,昭示着风暴在酝酿。
他看了眼自己的指尖,取出纸巾,慢条斯理地将血迹擦净。
“啊——”有女孩子尖叫了一声。
这一声宛若导火索,打破了沉静。
班上的人基本都到齐了,他扫视了一周围在面前各异的面孔,问:“谁做的?”
没有人回答他。
他重复了一遍,比第一遍时更加冷静,却也带着说不出的阴冷:“我问谁做的。”
依旧没有人说话。
唐迟带着迟疑,开口道:“会不会——不是我们班的人?”
“不是我们班?”魏时言呢喃了一遍,眼神紧盯住唐迟,冰凉的眼神让他一瑟缩。
但他还是坚定道:“对,会不会是别的班的?”
他的话语让班上同学也随之猜测起来,每个人都想洗清自己的嫌疑。
“我们教室门一直没锁,别的班的也能随便进来啊!”
“是啊,到底是谁这么干?这也太恶心了!”
“……”
“这支笔不是唐迟的吗?”
魏时言的目光越过人群,锁定住一道消瘦的身影。
江羽走进人群中央,将滚落在血迹边缘的那支笔捡起来,又重复一遍:“这支笔不是唐迟的吗?”
唐迟惊愕住了,一把夺了过来,看了眼,说:“我的笔怎么会在这里?”
这支钢笔特点很明显,也很昂贵,是他父亲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全班除了他没别人用了。
他跑到自己座位前,取出笔袋,笔袋卡在抽屉里侧,他心中一惊,已经察觉到有人动了他的抽屉。
再往里看,心下一凉,不敢再动弹。
唐迟回过头,强笑道:“我的笔不小心掉到你座位去了吧?”
魏时言站在他身前,已觉不对。唐迟的表情有些慌乱勉强,他透过对方的身体,看到了极力遮掩的抽屉里的东西。
魏时言扯开他的肩膀,拿出了其中的书。封面与内页或多或少都沾染了一些血迹,与那只惨死的兔子如出一辙。
唐迟明显有些慌了,深呼吸一下,又强装镇静道:“我的书和笔昨晚都放在教室里,有人翻了我抽屉!”
看着魏时言不为所动的表情,他有些自乱阵脚了,喊道:“到底是谁,做出这么恶心的事,还弄脏了我的书?想栽赃我吗?”
“言哥,你相信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