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落中宫1
事态紧急，卫瑜再顾不得再考虑会不会引起京中骚乱的问题，而是直接蹿上了墙头与屋顶，没有走街道，而是奔着卫府与皇宫的直线距离移动着。
在群众的惊呼中，卫瑜的身影迅速地穿梭在高楼瓦房中，视线所及之处，皇宫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她不得不庆幸陆承这细微的失误，不然当一切成为定局，大理寺前往郊区查探，皇上怀疑杜律欺上瞒下，包庇自己的幼弟，怕是她有三头六臂也保不下杜律现在的位置。
“我要进宫！”门口的守卫们还没换，对卫瑜这张仿佛十殿阎罗似的黑脸颇为熟悉，所以在她亮出腰牌的那一刻，直接就放了她进去。
卫瑜脚步生风，走得很快。
沿路前往皇帝的地方，总共就这么一条路，现在不是早朝，皇帝必然不在大殿。
可是陆恒不在大殿，就一定会在勤政殿处理政务吗？
昨晚不只是卫府，就连皇宫中都是闹了好大一出戏，不然皇帝也不会再杜律禀报后就招了孟淳进宫，他实在怀疑什么……卫瑜一夜没睡，总归是脑容量有限，她晃晃头，手指在太阳穴揉捏了两下，混沌的状况也只是的到了轻微的缓解。
她决定赌一把。
要见到皇上，却不能先与杜律碰面。
卫瑜的脚步顿住，临时调转了方向，本是前往勤政阁的脚步，调转去了卫婉的寝宫。
老天保佑，一定不要让她猜错。
拐过沿路宫内的最后一条小巷，在临近的宫中的道路两旁，除了走动的内侍宫女，巡防的侍卫禁军，卫瑜没有看到任何多余的人。
她的心里咯噔一声，却还是不死心的朝着前面走了两步。
没有。
那本该是停着皇上仪仗的地方，此刻却半个人都没有。
藏在袖中的纸条被阴湿的土壤遮盖得发潮，此时凉凉地贴着卫瑜的手腕，将她浑身的血都冰得凉嗖嗖的。
猜错了吗？
卫瑜有些恍惚，转身就要往勤政殿的方向赶。
但是在她转过身体的那一刻，背对着卫婉的宫殿正门，她被人叫住了。
“将军？！您怎么在这？”
声音十分耳熟，卫瑜回头看去，正是姑姑身边的嬷嬷。
正常外官进宫，都是不得深入后宫内院的，大事卫瑜特殊，不仅因为她是大承唯一的女性官员，也因为她是卫婉的侄女，就算只为了让卫贵妃高兴，陆恒也会于卫瑜有特许权。
所以几次三番，嬷嬷见到她虽然惊讶，却并不奇怪，顺着她的目光，大致也猜到了卫瑜心中分疑惑：“皇帝只带了姜公公，正在陪贵妃娘娘用膳，将军既然走到这来，可是知道了什么？”
卫瑜转过身，眸光闪动，那口一直提着的气终于放了下来，可是她却没有感觉到片刻放松，仍然是胸如肋骨，跳得厉害。
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一个不小心，怕是所有人都要赔进去。
只是这嬷嬷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的疑惑只肖一会儿便的到了解答。
姑姑的宫殿很大，那老嬷嬷绕过了满院忙碌的宫人，挑了一条僻静的小路，走到半途中左右四下小心瞧了瞧，附在卫瑜耳边说道：“贵妃娘娘交代，让老奴询了将军，问杜统领受罚，可是与将军探查的三公主遇刺一案有关？”
卫瑜有些惊讶，但还是很快回了话：“我现在也只是猜测，并不确定，但是很大概率也就是这样了。”
她隐去了陆承的存在与所为，尽量地将这个胡作非为的讨债鬼边缘化。
皇上很少处罚武将，一来因多年前卫琛一事，京城武将大多自请离京，辞官的辞官，告老的告老，留下来的这些，以赵家，也就是赵嫔母家，全部为皇命是从，听话乖觉的很。二来在和平的时代，大承皇都算得上富贵安宁。
除了边疆几大军区，他还不至于谁都放着，何况杜律身份特殊，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陆恒也是看在眼里，他虽不喜这样寡言守旧的人，但也知道禁军乃是天子身边最后一道防卫，若无必要，满朝之中，也找不到比他更合适的了。
卫瑜没想到，姑姑久居宫中，在这方面的嗅觉却依然灵敏。
“皇上应当会下令彻查三公主遇刺与京郊沉尸一事，我想保下杜律，不知道姑姑那里有什么消息。”卫瑜神色凝重，继续与嬷嬷说话。
这是卫婉宫殿内的偏院，与主殿相通，存放的多是卫婉作姑娘时期的旧物，所以这个地方相对来说更为僻静，平日里也不会有宫人来往。
“将军，大理寺随行查案，可有案纸。”
！！！
真是顾此失彼，怪不得陆承如此笃定确幸，怪不得皇上如此怀疑，深信京郊查案一事有假。
原来当时被陆承拎在手中，她和杜律根本没有过多在意的“破纸”，竟然是这一切因果的最终根源与起点。
“该死！”卫瑜心想。
她的拳头捶在身侧的墙边的老树上，她统领荆楚，管控这大承北方最为重要的军中防务，自幼得父兄培养，祖辈教导指点，有与草原部落周旋多年，结果到了陆承手中却接连失利，不是漏人就是漏事，实在是活该当此一劫。
是没把那个曾经还没有她高的小崽子当做对手的代价。
偏院的树木枯枝，在卫瑜的手下扑簌簌的抖动，看样子若是能有幸长腿，早就撒丫子遁了。
“冀王殿下敬重将军，且手臂又有重伤，此番案纸落在陛下手中，无论所写事实是否全然一样，将军都要多加小心。”
这是一个十分美丽的误会，卫瑜的嘴角疯狂狂抽，愣是憋住了没把陆承抖落出来。
姑姑不知道实情，可也算是直接提供了有效的消息，能分析到现在的地步，已然对卫瑜有了不小的帮助，她手里捏住了皇帝的底牌，事情就已经轻松一半了。
“令关于……”嬷嬷拉过卫瑜的手，在她的手上写了个“姜”字，又意有所指地往卫婉的寝殿望了一眼，“将军要着重留意。”
卫瑜倒是有些意外，她平复了情绪，压低声音与嬷嬷说道：“姑姑是知道了什么？从上午我离开到现在，可是有什么人来过姑姑这里。”
早上走的时候还好好，这才多久，卫婉如何会突然提醒她这些事。
“这个，是赵嫔来过，带着自家的小侄女与贵妃娘娘小坐了片刻，那赵家的小姐与二小姐是同床，谈话间提及了许多读书时候的事，”嬷嬷看着卫瑜的脸色，并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转移了话题，将卫婉剩下的话也说完了，“娘娘还说，她十分生气，若是您处理不好，叫她卫家的姑娘受了委屈，娘娘便要直接动手。”
卫瑜听罢苦笑，思索着这倒像是姑姑的火烈性子，想来在这么久才知道卫辞被姜荼纠缠的事，没有当场爆发提剑砍死姜荼，也没有招呼卫瑜来砍死，那就说明姑姑必然也是思考了其中厉害，还给她留了时间妥善处理姜荼，真是太照顾她了
卫瑜思索明白后就格外受宠若惊，要知道姑姑的性子，可是连陆恒的面子不给，上好的瓷器碗盏说摔就摔，不顺心了，对着皇帝的脸色说甩就甩。
“劳烦嬷嬷告诉姑姑，卫瑜会处理好的，另外……”卫瑜眼珠一转，不着痕迹的朝着大约有她两个半高的上瞥了一眼，上面空空如也，没有什么异常，“这次，我就不会放过他。”
事情发酵得这么快，就算是陆承主谋，也少不了姜荼在背后的推波助澜，两败俱伤虽然是个愚蠢的打法，但是同舟航船，我的船被凿了窟窿，不停地往里灌水，那么你的船也别想稳妥的行驶。
不让那个老王八伤筋动骨，她就不配叫卫瑜了。
啪——！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默几经，卫瑜勾起唇角，没有理会嬷嬷的惊愕，而是纵身而起，一脚踏在树上，一手勾住树枝，手脚并用地借力，眨眼间就翻过了高墙。
老嬷嬷的目光极深，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其中关窍，贵妃娘娘的宫殿，怕是被人留意观察许久了。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禀报卫婉，叫人过来时候，也就大概十吸之树，卫瑜便已经将那个身材娇小有昏迷不醒的“外来者”扔到了嬷嬷脚边。
“姑姑身边的暗卫，不在几日了？”卫瑜半点都没有管那人死活的意思，一脚便把人踢开了，“还是说，全被姑姑派给了陆恒。”
“没有，六个暗卫，三个被娘娘放在了陛下那里，两个留在娘娘身边，寸步不离，”嬷嬷冷静交代，她算是卫府的家臣，从打随着卫婉入宫开始，就一切以卫婉为重。
“那还少一人，去了哪里？”
嬷嬷马上回答道：“还有一人被娘娘安排去了观星阁，近日的事。”
怪不得什么灰皮老鼠都能摸进姑姑的宫殿了，原来有这一层事在。
“那这个人就劳烦嬷嬷留心了，”卫瑜说道，“我现在出宫不方便，另有一事要劳动嬷嬷。”
“将军您说就是。”
“劳烦嬷嬷派熟悉的人去卫府一趟，这个时辰卫安应当在府中，劳烦嬷嬷避开冀王殿下，帮我捎个口信，就说让他带人去大理寺报案，他知道该怎么做，”卫瑜摩挲着身上，想起来这事卫婉的衣服，且她出来的着急，也没有什么证明身份的东西，“我没有合适的信物，不过也没事，嬷嬷让派去的人跟他说，‘如果不想让花蝴蝶这个美名满天飞，就乖乖的照我说的去做。’”
卫瑜话毕，扔下这个哪怕见多世面却仍旧在风中零乱的老嬷嬷，拐去了卫婉的正殿。
拐过小路的瞬间，卫瑜率先看到了姜荼。
那张脸上的肉堆叠在一起，站在门口，像一块在夏日里泛着油腻的肉粽子。
卫瑜一阵恶寒，心想她那搞事的大侄子虽然能把人气个半死，但长得着实是赏心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