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上山祈福
又半月过去,卫惩还没有神医的消息,可薛执已经等不及了。
这半个月里,薛执又召集了不少自称医术高明的人给陆夕眠看伤。
来人众多,那些踊跃报名的医师皆以为是给哪个富户家的夫人或者是高官家眷看诊。
因为诊金高昂,且不论成与不成,皆能得到一笔丰厚的赏金,所以都心思活络,不管是不是自己擅长的,总要来试一试。
可谁知,竟是被人一路带进了皇宫里。
这下无论胆子大小,皆惶惶不安,不敢再求财,只想着能活着走出这深宫才好。
第一道关设在林长翌那里,若是来浑水摸鱼的,到了皇帝皇后面前也是添堵,医术不行的,到林长翌这里就打回去多半。
来有数十人,最终能过了林长翌那一关的,也就区区两人。
两人也好,薛执想,哪怕只有一线生机,他也会紧紧抓住。
这两位有些能耐傍身,可惜自己最擅长的并不对陆夕眠的症。
一个在去疤方面很有一套,另一个则是杏林圣手,专治不育。
二人对着陆夕眠的耳伤各有见解,皆给出了治病之法,但都表示并无治好的把握。
五官七窍相通,用药若不谨慎,稍有纰漏,恐会影响其他完好的部分。
薛执听至此处,面色不虞,他的耐心实在不多了,忍受力也已到达极限。
他这几日见爱人难受痛苦的样子,恨不得替她承受。
前几天一名太医一时失误,不仅没减轻她的痛苦,反而叫她更加难受,薛执一怒之下将人处死,而后性情大变,整个人都消沉了许多。
陆夕眠不忍见他这样,可是劝他放弃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这般在意她的身体,她没办法在这个时候打退堂鼓,所以之后再难受,她都竭力忍耐,只盼着他心情能好些,莫要总是忧愁她。
可她的躲避令薛执更加自责心疼。
“其实我这样都已习惯了,阿执这样,我也会心疼啊。”
陆夕眠方才又将才吃的药都吐了,她脸色苍白如纸,虚弱地靠在男人的怀里,强撑着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薛执低头将她吻住,一语不发。
陆夕眠也算了解他,知道这话他不爱听,便不再说。
相拥片刻,她的呼吸逐渐慢了下来,薛执小心翼翼地把她扶起来,乌瞳中满是担忧,放慢语速,徐缓地问:“头还晕吗?”
陆夕眠嗯了声,“不过不妨碍。”
她抬手摸了摸男人的脸,“你看你又瘦了,也去找太医来瞧瞧吧。”
薛执沉默摇头。
“阿执,若我这耳朵就治不好了,你也莫要放在心上,好不好?”
薛执不说话。
“你如今这样,我心情也不好。心情不好,身子自然不爽利。咱们谁都不开心,何苦呢?”陆夕眠道,“从前那样不是挺好的?也不耽误我知道你在说什么,再这样下去,我担心我们之间的感情迟早会生变的。”
薛执蓦地抬眸望她。
陆夕眠弯了弯唇,“我们再试最后一次,你不是说卫大人去为我寻神医了?就再等他一等,若是成就成,不成就算了。”
她故意发小脾气似的,把手里擦汗的帕子扔到男人的脸上,埋怨道:“他们这些大夫能力参差不齐,我不想再试了,好难受,比不治病还难受。”
“好不好?我现在真的很难受……”
她抱着他的胳膊撒娇,一开始只是使劲浑身解数想开解陷入执拗的他,可说着说着,便是真的难受,并非作伪了。
薛执忙道:“好,都听你的。”
又是一阵头晕目眩,胃中翻江倒海,陆夕眠紧皱着眉头,不用睁眼也知道自己又被人抱在怀里。
他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胸口,动作熟练,显然已做过许多次。
等好不容易再度平静下来,两个人都不再说话。
他紧紧抱着她,头埋进她的发间。
陆夕眠感受到背后贴上来的那具胸膛略快的起伏,还有他带了湿意的呼吸,心也像是被什么揪住一般疼。
虚弱笑笑,开玩笑道:“我这样,倒是像极了怀孕。”
薛执笑不出来,却仍是低低应了一声。
“哎,方才看诊的那两位大夫出宫了吗?”
“还未。”
“那你把他们叫回来吧。”
薛执深吸了口气,平复好心情,对着她左耳轻而慢声道:“为何?”
“让他们试试把我耳朵上的疤痕去了,”她说,“还有就是……你啊。”
“我?”
陆夕眠从他怀里爬起来,捞起他的手腕,手指摩挲着白皙的皮肤上清晰可见的几条血脉。
犹豫了下,直白道:“我记得,你说你可能没法子有子嗣?”
薛执愣了愣,“我是说过。”
他小的时候实在吃了太多不该吃的东西,不知会不会有影响。
子嗣方面,他其实并不是很在意,他自己没有经历过好的父亲母亲的教导,也没什么自信能把自己的孩子教好。
原本这辈子都不做打算,唯独怕陆夕眠不愿意。
至于皇位继承,他会从陈筝的姑母,陈太妃的膝下认养一个孩子作为继承人。陈太妃为先帝生育了一个儿子,今年四岁,正是好教养的年纪。
“你因为我的缘故,所以更属意陈家人生的孩子,我都知道。”
“但若是我们自己能有个孩子,会更好吧?”
陆夕眠想给他生个有两人共同血脉的孩子,他幼时过得不顺遂,她希望给他一个完整的家。
“我们就试试嘛,”陆夕眠说,“实在不行,再认别人家的孩子。”
那两个大夫虽然不能治耳朵,但也不算白来一趟。
陆夕眠惦记上两位大夫各自的手艺,忙叫大宫女又把人找了回来。
薛执沉默了会,问:“耳朵上的疤,你很在意吗?”
陆夕眠摇头,“我自己没关系,就是怕你嫌弃。”
“不丑,我很喜欢。”
每回看着,都能提醒他,他的女孩受过的苦楚。
若是没了,那岂不是对他太好,连反思与心疼的机会都不给他。
薛执拒绝道:“疤痕便算了,至于另一件……”
他抬手将发丝绾至耳后,手指反复捻着那个小小的伤痕,半晌,笑道:“我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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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半月,一个雨日。
帝后二人私服出现在济安寺山下。
陆夕眠带着幕篱,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她一边由着冬竹整理自己的衣裳,一边小声冲薛执嘀咕:“都说了让你低调点!这样是被人碰到咱们在这里,有嘴都说不清。”
薛执失笑,弯身去牵她的手。
“便是看到又如何?我们是来烧香拜佛,又不是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
陆夕眠辩驳道:“咱们现在就是来偷鸡摸狗的,你今日不上朝,用的什么借口?”
薛执道:“自然是照顾皇后。”
“你看,我生病了,你照顾我,所以上不了朝。那咱们现在出现在此处,这是身体不舒服?谎话太容易戳穿了,你还连脸都不遮一下!由着人看你!”陆夕眠越说越生气,两只手贴在他的脸颊上,用力往里挤到变形。
薛执纵着她胡闹了会,这才捉着她的手腕,握在掌心。
他笑道:“便是我骗了他们又如何?我是皇帝,想如何便如何。再者,是我未曾将国事处理好吗?”
陆夕眠哽住。
那倒也是,若是挑薛执别处的错兴许还能挑出来,但若是挑他处理国事方面的错,实在难找。
这也是薛执三天两头不上朝,文武百官却依旧踏实安稳的原因。
不过……
陆夕眠瞪他一眼,“你怎么又拿我说事?现在满朝文武都知道我是个离不开夫君的母老虎!”
薛执无奈道:“是我自己离不开你,想陪在你身边照顾你,同你有何关系?”
“旁人哪管你什么心思?又不会有人问到你面前来,人家只会说我这个皇后不称职!”
薛执思忖片刻,点头道:“眠眠所说有理,我若不说,的确会有人将过错都怨到你身上。”
“就是嘛!”
“那这样好了,下回我便在朝上同他们讲明,是我自己舍不得你——”
男人弯唇笑笑,凑到她耳朵边,不怀好意,压低声音,微哑的声音顺着耳道,缓缓地滑入,磨她的心尖:“舍不得从眠眠的床上爬起来。”
“你!!”
陆夕眠叫了一声,脸颊顿时红透,她恼羞成怒,推了他一把。
薛执后退了半步,神色微讶。
“眠眠好大的力气,真厉害。”
看来确实把人逗狠了。
陆夕眠哼了声,转身便往山上走。
薛执笑了声,连忙跟上。
特意挑选了近一个月的吉日来济安寺烧香,一为祈求上天听到他的期盼,快些找到裴南容说的那位神医,二为……求子。
薛执抿唇轻笑,几步便走到女孩身边。
他讨饶道:“是为夫说错话了,娘子莫怪。”
她不理。
他又道:“看在为夫昨夜又劳苦半宿的份上,娘子就……”
陆夕眠顿时跳脚,她抬手用力捶他,一边捶一边哼哼唧唧地骂道:“你闭嘴,再说我不理你了!”
“好好,不说。”薛执安分了没一会,又转头问道,“瞧娘子步伐虚浮,想来是累着了,不然由我——”
陆夕眠不再给他开口的机会,一手捂住左耳,一手拎起裙子,顺着台阶,蹬蹬蹬地先跑上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