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一九四九年五月五日萧山也解放了，金华、衢州也相继解放。湘湖师范暂时停课了，因为学校里大部分的学生都分配到了解放军的队伍当中，看见南下的队伍，跟进去，就走，除了少量学员分配到了当地政府帮助治理社会治安，大部分的学员都随中国人民解放军向江南的西南方进发。他也接受学校的分配，准备随着解放军继续南下，挥师西南战役，在第一时间把这高兴的事情写信告诉了家里，自己总算实现了理想，望家里务需牵挂。
满心欢喜，赏心悦目，一种重生的感觉由然而起，本来就喜欢这样雷动一般的场景，看见这样千载相逢的的机会，百感交集，从此走上平坦而有意义的道路，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也是光宗耀祖的大业。
但！命运却没有给他如此安排，在外面忙于迎接解放军入城仪式后的第二天，收到了一份家书：家父病危，速回！
如果自己没有及时给家里写信，或者在出发的时候再写信告之，那怕是晚一，两个时辰再寄信，这后面的生崖就改写了。人的一生，有很多的机会都是这么擦肩而过，而对于他来说，一生也就是这么一次机会，那时候也没有电话可通，不然的话，他可以问问自己的弟弟老三，自己应该如何，是抗命，还是放弃革命的事业。他也不知道父亲的身体究竟怎么样了，前期一点都没有预兆，突然间就病危了，让他十分的沮丧，似乎这就是命运，命运只能让他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市民，不能有理想，革命的大道理似乎忽然间远远地离他而去。他从小到大从来都是唯父命是从的孝子，在祖母的教导下，也从来没有和父亲顶过一次嘴，父亲的话就是他的命。岳方璞带着无限的遗憾，含着泪水，告别了师长和同学，踏上了回家之路。
一生中唯一的一次能够足以体现和实现其自身价值的机会，就这么失之交臂。感叹之余，又想起了家里爱妻和女儿，心里才有稍稍的平息和安慰。家书中说了第二个女儿已出生，并交待已在衢州东门村给他找到了一份正式工作。
离开杭州搭上顺路的货车，一夜颠簸，回到衢州城已是第二天上午九点过了。家还是住在化龙巷。房屋的墙面上，粘贴着红红的条幅，写着“中国□□万岁”“中国人民解放军万岁！”等很多条幅。
老大陪着父亲在房前的空地上晒太阳，父亲面色苍白，老大也显得有点六神无主。听老大说：父亲的病刚有点好转，忙了一个多月，还是解放军的卫生员医治过来的。老三从去年开始一直都在外面忙，难得回来一下，也脚不点地，风似的又出去了。老大已经不在石梁乡公所上班了，在家待着没事，所以在化龙巷照顾父亲，一儿一女由妻子带着。乡下的两家隔三差五地来城里照顾，接济着。
父子三人在门前说着话，屋里人听见了，一阵脚步声，梅先妈怀里抱着小梅先，手上牵着杜梅先，从家里走了出来。地上跑的杜梅先挣脱了母亲的手，跑到了他跟前，一个满怀，把她抱了起来。
城里的一切虽还是那样，但人来人往走个不停，家家户户热气腾腾，街道上中小学生手举着小红旗，呼着，跳着，喜气洋洋。
门外一个呼叫声，把他从回忆中拉了出来，用眼的余光透过纱门飘了一眼，看是上营街的裴兄弟，起又起不来，有气无力，叫了也白叫，就用手把电灯的开关线拉了一下，意思房间里有人，可以进来。
见房间里的灯突然亮了起来，那老裴，就推门走了进来“梅先妈又出去了，不在家里？我的儿子刚刚在衢江里捞起来的两条鲤鱼，野生的，用来熬汤，味道上口，还有一袋米，一斤山货我给你带来了。昨天从石室请来的郎中先生，给你推拿，针灸有没有感应。”老裴兄弟，说着就坐在他的床前，贴近他的身体，拿着他的手，模抚了起来。
“她去给我配药了，一会儿就回家，原来是想等卸檀今天去医院里配药，昨天晚上卸檀接到单位里的电话，让他今天一早到江山去参加培训，所以今天让她去配药了，也没有关系，到上街中医院门诊部就几步路，一下就回来。石室请来的郎中先生在的时候有点感应，但人一走，就恢复到原样，郎中先生说让我到石室去住院治疗。我都已经这个年龄了，还要让梅先妈跟我一起去，而且真正到了石室卫生所，也不一定能治好，郎中先生说也只能试试，没有把握，所以就放弃不去了，去了也白去。”一边轻微地说话，一边微微摇头，没有指望了。
“要不要帮你翻个身，想不想方便，帮衬你一下。”老裴想帮他。
“不用，梅先妈出去的时候刚刚翻过身，我每天喝茶都是自己控制牢的，口不干就不喝茶，茶一喝就想小便，太麻烦了，特别是夜里，起夜太吃力了，梅先妈年纪也老了，每天晚上都睡不好，于心不忍。”
两人在说话，梅先妈从门外走进来了“老裴，你又过来了，今天就在家里吃饭，陪他说说话。听老谭讲，上营街要改造，你住的房屋可能要拆除了，原来的住户都要搬到回龙村一带，交通很不方便，想不想早点在城里找一个老旧的房屋住。买不起，租一套也可以。”
老裴说“是啊，一个星期前就上门来统计了，搬是肯定的，搬到回龙村我们无所谓，就是长期在江边生活习惯了，一下子离开了江边，还真不是很习惯，看看能不能拿钱，自己选择到城中来买房。”
“应该可以自己选择，曾经住在皂木巷的老谭就是这样办的，在衢州人家小区开发的时候，他拿到拆迁款，自己又贴了一些钱，就在马站底买了一套三室两厅户型的房屋，我去看过，还可以，很宽敞。”
老裴说“要我再贴钱进去到城里买一个大一点的房子，这我就困难了，我在上营街的房屋不是私有的，是从房管处租用的，赔也赔不了多少钱，再贴钱，就更不可能了，如果能像你家里这么大的房子，我已经很满足了，不知道像你这么旧的老房还有没有拿出来卖？”
“有啊，就在我这四楼的东面的一套，两室一厅的旧房，房屋空在这里已经快有一年了，里面堆的都是一些杂物，房主想拿出来卖，人又在外地，一时回不来，我帮他问了一下价格，一直没有谈好，这不，梅先伯伯就病倒了，我平时就没有专门的时间到中介公司去问，就等人上门来。他有钥匙放在我这里，要不，你上去看看，如果你看房屋能合适，具体的价格我可以给你去问问，有很大的余地。”
老裴说“今天我主要是来看梅先伯伯，想来看看我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儿子在江里捞上来了几条鲤鱼，还有一袋自己种的大米，山里采来的山货拿过来。过几天我把老太婆带来看看，同时你有联系方式，也可以先告诉房主，问问最低是什么价格可以出手，贵，我就买不起了。如果能租也可以，先过度一下，再另外去找。在这里住，我也可以到楼下来帮帮你做点什么事情，反正天天都在家里空闲着。”
“这没有问题，楼上的房屋先空着，房主自己也不是很急着用钱，如果上营街真要到了拆迁的时候，你可以先搬过来住一段时间。房主估计要到年底才会回来，回来也不住在这里，先住着，等他回来再说。”
“要不要我把梅先伯伯拖出来透透气，江滨路现在已经拓宽了，到江边去看看江景，我家老太婆在江边打太极拳，她本来也准备下午来看梅先伯伯，孙子在关溪有点感冒了，她中午前要赶到关溪去，把孙子带到城里来住。”老裴的妻子是关溪村里的人，孙子在外公家里。
“轮椅有点不好用，有一个轮子松了，想等杜檀到家里来修一下，昨天一天都没有出去了，他也很想出去看看，透透气，哂晒太阳。”
老裴把轮椅拖了出来，一看不止是一个轮子松了，四个轮子都有点偏，推起来特别的吃力，就拿起了板手，把四个轮子卸了下来，经过对中轴的校正，清冼了一下，又在轴承上增添了一些机油，上去就好使用了。到了床铺边上，抱着梅先伯伯到轮椅上，推出去了。梅先妈对向阳妈妈打了个招呼“向阳妈妈，我出去一下，有人到家里来，就到房间里等一下，我们很快就回来的，门我关着，也就不锁了。”老裴推着轮椅，梅先妈跟在后面，到滨江边的广场去，在美俗坊菜场旁边碰到了老裴妻子，正往中河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