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憾事05

    于媛媛长得很美，完完全全遗传了她妈妈于莉的美貌，于莉在他们家那一片就是出了名的美人。只可惜，于莉的名声非常不好，她初中辍学，纵情风花雪月，有过很多男朋友，于媛媛至今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

    于莉沉迷于夜场和棋牌室，基本不怎么管女儿，导致于媛媛从小性格扭曲，不爱学习，令老师和同学都很头疼。初中以后，她愈发叛逆，逃课、染发、泡吧……这些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不仅如此，她还喜欢跟学校外卖的小混混一起玩，十足的小太妹架势。到了高中，老师基本上放弃她了，因为劝说无数次都不管用，越说她还越来劲，非得跟人对着干。

    一次课外大扫除，几个班的男生在操场后面的林荫道一边扫地一边说于媛媛的八卦。长得漂亮的女生，无论成绩如何，在学校总是能受到格外的关注。只是他们说的话不怎么好听，8班一位高个子男生甚至出言嘲讽：“于媛媛这样的女生，长得再漂亮有啥用？她跟校外很多男生不清不楚的，以后谁敢娶她啊！”

    12班的班长尹朱照提醒他：“你别这样说啊，让人听见了不好。”

    “听见就听见呗，怕什么！事实如此。”

    “哈哈哈哈。”恰巧经过的罗遇心忍不住大笑。她和邱繁素是值日的卫生监督员，本想检查一下打扫的情况，不曾想撞见这么一出烂戏。

    高个子男生不乐意了，问她：“你笑什么？”

    “笑你心里没数啊。”罗遇心面不改色，“背后说女生坏话，你这样的男生，以后谁敢嫁你啊！管好自己再说别人吧！”

    “我说错了吗？全校谁不知道于媛媛名声臭，你问问哪个男生敢娶她？有人应就算我输！”

    邱繁素反唇相讥：“人家长得漂亮，眼光高得很，需要你操这心？退一万步说，再没人娶也轮不到你。酸一酸就完了，少搬弄是非，有这功夫不如回去背背元素周期表。”

    这群人都认识邱繁素，她是12班的学习委员，成绩排名全校前三，是老师面前的大红人。他们不敢跟邱繁素杠上，万一吵起来把老师引来了，吃亏的只会是他们，于是灰溜溜散了。

    对于邱繁素和罗遇心而言，这不过是一时看不下去顺口辩驳两句的事。可对于媛媛来说，这却是她十几年来为数不多的受到的温暖对待——发生这一幕的时候，她恰好在旁边的林子里发呆。男生们的议论她早就听到了，她懒得理会而已，这样的言论她这些年听得多了。连她自己都不在意的事，她没想到有人会为她说话。

    因为这个插曲，于媛媛开始亲近邱繁素和罗遇心。渐渐的，她们成了朋友。女生的友情很单纯，长得好看，成绩好，性格好，有共同爱好，这些都会成为拉近彼此关系的条件。

    起初，对于邱繁素和罗遇心和于媛媛交朋友的举动，老师们是支持的。他们当然希望有人能把于媛媛拉回正途，哪怕她能考个普通的大学，大专也行。可于媛媛还是哪个于媛媛，喜欢逃课，跟社会小混混玩，挑衅老师。随着高考一天天逼近，班主任找邱繁素谈了话，罗遇心也被约谈了，甚至他们的家长也被请到了学校。

    听完这些，韩榷周能猜到大概。他说：“高考在即，你又是老师看重的学生，他们不希望你和于媛媛有过多接触，免得影响学习，所以你和罗遇心只好选择妥协？”

    “差不多吧。”南月说，“我们不是真的想跟于媛媛保持距离，只是高考越来越近，我们的心思都放在了学习上，没精力再像以前一样玩闹，而且我们也不希望总是被叫家长。”

    “她感受到了，开始疏远你们？”

    南月点点头。她神情落寞：“高考结束后，我们约过她几次，想跟她解释的，可她总是躲着我们。再后来，我和罗遇心都在本地上大学，于媛媛去了外地上中专。我听同学说，她读了不到一年就辍学了，跟她当时的男朋友去了广州打工。”

    大学暑假，南月遇见过几次于媛媛，不知是不是因为心里有疙瘩，于媛媛对她始终抱着冷漠的态度。再后来，她和罗遇心功成名就，于媛媛却只是个衣物加工厂的打杂小妹，内心感到自卑却又要强的她更加不愿意跟这两位昔日的好友联系。

    韩榷周听了，觉得唏嘘：“现在呢，于媛媛在哪儿？”

    “大约两年前，我听说她结婚了，和老公一起回到了他的老家——四川西南边的一个小县城。她老公家里条件差，她过得非常不好，怀孕期间还在熬夜上班。去年她生下孩子，落了一身病。她这辈子最大的劫难也许就是所托非人吧，婆婆日常苛待她，老公好赌，输了钱就打她。这些负担令她疲惫不堪，身体也越来越差。”

    韩榷周沉默。

    “就在几个月前，她从家里逃了出来，在离家很远的某个县城租了个小房子，靠打零工为生。”南月补充，“这些我也是后来才听高中时候的班长说的，她有心躲着我们，我有心无力。其实五年前找过她的，可是……”

    南月心情明显低落了很多。她往前走了几步，背对着韩榷周，一言不发。

    韩榷周知道，她说的五年前，就是现在。在她意识中的五年前，她找过于媛媛的，可因为种种原因，她们没联系上。

    “或许，你现在可以给她打个电话？”他提议。

    南月摇头：“她手机停机了。可能是为了躲她老公，没人能联系上她。”

    “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南月再次摇头。

    “跳出时间范畴呢？”韩榷周说，“即便是在五年后的2021年，你也不知道她当时的任何信息？”

    他的这句话点醒了南月。南月豁然想起，于媛媛的妈妈是在2015年生病过世的，她当时回过一次家，她妈妈的遗物都在她那儿，包括手机。

    南月翻出手机通讯录。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没换过手机号，她的手机系统默认储存着以往所有联系人的号码，包括于媛媛的妈妈。她们高中时的亲密无间的好友，她去于媛媛家吃过饭，存过她妈妈的号码。

    当那个熟悉的名字出现在眼前，南月手指有些颤，一股密密匝匝的不适感充斥着她整个身体。

    “怎么了？”韩榷周问。

    “没，没什么……”南月期期艾艾，“我只是，只是不知道我应不应该打给她。”

    “为什么不呢？”

    “或许，她还讨厌我。”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

    “就当是成全自己。”

    南月看了一眼韩榷周。他坚定地冲她点头：“打吧。”

    是啊，打吧，就当成全自己。

    南月咬咬牙，拨通了那个号码。

    几秒钟后，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繁素？是你吗？”

    南月嗓子一痒，眼泪扑簌簌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