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德妃
马车内，晋元贞小心打量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卫箫韶，嘴唇微动想说什么，可惜勇气不足还是咽了回去。
卫箫韶早就察觉到一旁人的小动作，淡笑转头迎上那双闪亮的眸子，道：“公主想问什么就问吧。”
卫箫韶的笑无疑是对晋元贞最好的鼓励，眨着一双眼睛认真的问道：“你刚才和太子在说什么？”
“公主感兴趣？”卫箫韶故意转移话题。
晋元贞眨了眨眼睛，想了想还是点头。
“那是对我问的话感兴趣，还是对太子回答的话感兴趣。”卫箫韶循循善诱。
晋元贞不假思索回答道：“当然是你问的话。”
“哦~”卫箫韶恍然大悟般点头，之前于梁弘齐所有不善的情绪都消失了，眉头舒展开静静的望着晋元贞。
“咳咳”婉儿坐在一旁无奈干咳了一声，公主怎么就这么容易上那个小太监的当。
晋元贞反应过来小脸立刻涨红，手指不安的搅动着，眼神来回飘荡着，就是不敢再去看卫箫韶。
“我就是提醒一下太子不要再给公主惹麻烦而已。”卫箫韶出言化解气氛，晋元贞总是这样躲闪着她眼神也不行。
晋元贞思绪飘散，木楞点头：“哦。”
“哦！？”婉儿惊讶的看着晋元贞，她没听错吧，卫箫韶说的完全就是不讲理好嘛。
卫箫韶失笑，她还以为晋元贞会替梁弘齐辩解一下呢，没想到这么冷漠，这还是那个温柔的她吗？看来这一路上想她再说话难了，不过也好，静静看着也好。
婉儿白了一眼神情得意的卫箫韶，却也不愿打破这种气氛。
御书房，梁王正在批阅奏折，神情专注，他不常去后宫，一天内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御书房。孙江在一旁安静的站着，偶尔靠近小心翼翼给他磨墨。
“陛下，太子来了。”一个小太监小声走进来通报。
梁王面色平静：“让他进来。”
“是。”
梁弘齐是从宣和殿过来的，还未来得及换去朝服，景宁低着头跟在他身后。
梁弘齐：“儿臣见过父王。”
直到梁弘齐跪在身前梁王这才放下手中的奏折，抬头望了一眼他身上的朝服，“起来吧。”
“谢父王。”
梁王：“很急的事吗？朝服都还未换下。”
“是关于晋国质子晋元贞。”梁弘齐声音平淡，面容正经，“父王若是安排好了给她的住处，让人通知我一声。”
梁王神色微动，问道：“她不是住在穆清院吗？”
梁弘齐不慌不忙回答道：“那是儿臣的地方，不是质子住的地方。”
梁王挑眉望了一旁的孙江一眼，孙江领会笑着点头，梁王面色缓和了一些，表明他对于梁弘齐的行为还算满意。
梁王：“既然住下了就让她继续住着，也算是你还了她母妃的恩情，往后就莫要惦念了。”
梁弘齐顿了顿，思虑片刻点头：“是。”
“送太子回宫，天冷。”梁王再次拿起了桌案上的奏折，低头认真观看着。
梁弘齐识趣道：“儿臣告辞。”
孙江本来要送被梁弘齐拒绝了，领着景宁回了东宫。
梁弘齐走后孙江让小太监端来一杯热茶给梁王递去，无意间感叹道：“太子这次倒是知道顺着陛下您的意思。”
“嗯，有些意外。”梁王虽然嘴上说着却一点没让人看出他有意外的表现，眼角微动突然想起什么，朝着孙江问道，“对了，今早太子派谁去接的晋元贞？”
孙江皱着眉挠腮思考着，“好像是，四皇子”说完后似乎又不怎么确定，脸上布满歉意的笑容，“奴才记不清了。”
梁王凝神微皱眉，这才是意外该有的表现，面无表情低喃了一声：“弘初？”
孙江看梁王似乎有些不高兴的样子试探性问道：“要不要奴才再去问问？”
梁王收起刚才的神情，摆手淡淡道：“不用，想来他也只是凑热闹。”
“是是是，四皇子就这点乐趣。”孙江笑着应承，完全是唯梁王马首是瞻的态度。看梁王重新拿起奏折没有再说话的意思就悄然退下了。
华阳宫，四皇子梁弘初的寝殿。宫殿不远处一群人正朝着这里走来，为首的女子身着梅花纹纱袍从雪地走过，身姿曼妙端庄优雅，衣袍与雪地相映像极了梦里的白鹿。
左依玉，梁弘初的母妃，梁国大将军左杰的独生女。虽然是将门之后可她自小就不喜欢舞刀弄剑，左杰逼迫多次也无用，岁月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年过三十的她依旧面若桃花明媚动人，因着家风的问题当上德妃后温婉贤淑的名声为梁国百姓称道。
“今日这华阳宫怎这般平静？”平日里德妃一来华阳宫看望梁弘初,寝殿三尺外就能听到他与小太监、小宫女们嬉闹的声音，有时候直接在寝殿外追逐，今日她都已经走到门口了，还未听到里面发出任何声响，习惯性面带笑意对着一旁的左影询问。
左影是个孤儿，比左依玉大一岁，左杰把她捡回左家，陪着左依玉习文练武，她倒是武艺天分还不错，久而久之便成了左依玉的贴身护卫，两人形影不离，直至左依玉进宫为妃她便当起了德妃宫里的掌事宫女。
因为往日刻苦练武的原因，左影身上少了女子应有的柔情，高瘦的身影却是给过左依玉不少安全感，曾多次救她于险地。若是倒回十年前，她的脸色和卫箫韶差不多，冰冷不带太多感情。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再加上梁弘初的出生，和左依玉一起照顾他的那段日子里左影改变了很多，这样看上去五官端正的她，看起来与态度认真、护主的宫女无异了。
对于左依玉的问话她总是率先点头认同，随后打趣道：“四皇子今日确实太安分了些。”
左依玉淡笑点头，让左影拦住了要去通报的小太监，脚步放轻进了华阳宫。
华阳宫之所以这么安静是因为所有人都正围在两侧，屏息凝神睁大眼睛注视着梁弘初手里的弓箭，准确来说是弓箭瞄准的方向。远处双腿颤抖个不停、面色苍白的小洒头顶上的大红苹果正是梁弘初的目标，射箭场太冷了所以他想在寝殿里试试。
半眯着一只眼的梁弘初时不时调整着弓箭的方向，纠结的脸色表明着他好像对哪个方向都不满意，他随意不认真的模样让小洒的心直接提到了嗓子上，以至于德妃出现在他对面他都觉得是自己急于被解救而出现的幻觉。
德妃走进看着眼前的一幕，轻声惊呼了一声：“初儿，你在干什么？”她倒是记得初儿学过射箭，可是听太监们说箭术只是一般，还在比赛的时候输给了三皇子梁弘逸，那应该是不怎么样才对怎么还敢尝试这么危险的动作。
梁弘初微转过头，手上的弓箭却并没有放下，对着德妃灿烂一笑，“母妃你怎么来了？”
“德妃娘娘，救我~”小洒听到声音才反应过来那不是自己的幻觉，立刻哭丧着脸向德妃求救。
梁弘初闻声立刻转过头来，傲娇威慑道：“不许动1被他这样一吓小洒果然乖乖不动了，只能朝着德妃挤眉弄眼。
德妃微嗔瞪了一眼无理取闹的梁弘初，正要伸手去抢他的弓箭，梁弘初似乎早就料到了自己母妃会有这个动作，细长的眉毛微挑手指一松，伴随着一阵破风声和小洒的尖叫声弓上的箭离弦飞了出去。
因为惊吓德妃情不自禁闭上了双眼，一张脸花容失色，下意识伸手抓紧了一旁左影的手臂。
望着正中苹果中心的箭左影无奈的瞪了一眼噘嘴耍怪的梁弘初，梁弘初小时候射箭就是左影教的，他的箭术如何左影再清楚不过，至于为什么会输给三皇子这就是他自己的事情。
左影手搭上德妃抓紧她手臂的手背，柔声道：“娘娘没事，四皇子吓你呢。”
“嗯？”德妃慢慢睁开双眼，动人的眼眸向着小洒望去，发现他正拿着中箭的苹果手舞足蹈、一脸喜悦庆幸着自己还没死，这才明白过来终日找乐子的儿子已经把目标放在自己头上了。
“儿臣错了”不等德妃责备梁弘初率先认错，一脸真诚。
德妃的话就被他那双祸国殃民的桃花眼给生生咽了回去，无奈的把手从左影身上收回，“往后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举动了。”
“是，儿臣领命。”梁弘初立刻乖乖点头，随后乖巧的领路到桌旁，“母妃请坐，初儿给你倒茶。”
“嗯。”许是年幼时经历的危险过多德妃对于危险已经有了些许抵抗力，面容也慢慢恢复平静，听了梁弘初的话在桌旁椅子上坐下。
梁弘初面带笑意亲自倒茶，余光小心翼翼的注视着母妃旁边左影的举动，记忆里左影一直待在母妃身边，小时候他一犯错惹母妃生气就会迎来左影冷漠的目光，随后练武射箭的事情就会被耽搁了。那个时候为了能学到这些东西梁弘初就开始讨巧不惹母妃生气，果然，左影对他的态度就转变的越来越好了。
梁弘初把热茶递了过去，跟着在对面坐下，笑着道：“不过，外公明明是大将军母妃你却不通武艺还真是奇怪。”
左影：“小心烫。”如往常一样不用梁弘初提醒，德妃的安全总是由左影负责，母妃告诉他这是小时候留下的毛玻
德妃小心翼翼的接过热茶握在手掌心，道：“你外公也是拿我没办法。”
梁弘初点头默认，他的母妃确实只适合专注于琴棋书画。
梁弘初挑了挑眉突然来了兴趣，道：“也有可能是左影姑姑把母妃您保护的太好了。”
此话一出德妃脸色僵硬了几分，低垂着眸思考着什么，茶水在杯中晃荡差点浇在了手上，被左影抢先一步拿开了。
左影淡淡道：“保护娘娘本就是我的职责，四皇子今日怎么对这个事情这么感兴趣？”
“没有，就是随口问问。”梁弘初不再深入，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终结了这个话题。
“对了，母妃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德妃脸色也恢复如常，不再去想那些陈年旧事，淡笑道：“听说你今早帮太子去接了那个于他有恩的晋国公主？”
“嗯，太子哥哥要上早朝我就去了。”梁弘初点头，稚嫩的脸装出大人的模样颇为赞赏点头，“难怪太子哥哥上心，确实是个相貌出众、通情达理、温柔可人的公主。”
德妃好奇的看了他一眼，平日里梁弘初夸人可不是这样夸，都是些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用烂了的词语，打趣道：“难不成初儿看上她了？”
“怎么可能1梁弘初立刻否定，他可不喜欢太过单纯温柔的女子，那样生活岂不是要失了乐趣，倒是李正卿的性格他喜欢，神秘像个无底洞，可惜了是个小太监。
“哦？”
“母妃可不要胡说，太子哥哥听了会伤心的。”梁弘初意有所指。
德妃脸色微变：“这话是什么意思？”
梁弘初摊了摊手，“刚才那些话就是出自太子哥哥的嘴里啊，我只是借用一下。”
“太子有喜欢的人了？”
“不知道母妃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梁弘初察觉到了德妃的不对劲，脸上布满疑惑。
德妃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用笑意掩饰，“没事。”
“是吗？”梁弘初有点不相信，“不过太子哥哥也不小了，二哥都马上要娶亲，这在以往可是从来没有的。”
德妃瞪了他一眼，“你二哥是个苦命人，早点寻个人照顾他不好吗？太子政务忙，大家都是理解的。”
二皇子梁弘羽，今年二十岁，小时候在晋国时摔伤了右臂，没有得到救治，右臂残了。
梁弘初对那个阴森终日躲在寝殿里的二哥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听说二哥的婚事由母妃来操办？”
德妃：“嗯，皇后身体不适，陛下就把这件事交给我了，只剩两个月的时间了。”
梁弘初焦急的问道：“可是除夕也只剩一个月时间了，往常不也是母妃你来准备的吗？”他本就对二皇子没有好感，知道了他要成亲也不想多过问，可如果这些事都落在了自己母妃头上，让她太过劳累的话梁弘初就不能坐视不管了。
德妃还是很感动自己的儿子知道关心自己了，笑意中夹带着满足，道：“你放心，除夕的事太子揽下了。”
皇后是太子的生母，跟着梁王从晋国回来后就一直身体不算好，后宫的事也没有心思去管理，大部分时间待在寝殿里吃斋念佛。
梁弘初：“哦。”
“好了，我该回宫了。”德妃微动左影立刻伸过来手臂搀扶着她起身。
梁弘初也跟着站了起来，“我送母妃。”
“不用了，外面太冷。”德妃摆手拦住了他，随即认真叮嘱道，“注意身体，不要受寒了。”
“是。”梁弘初乖巧点头。
德妃还是不放心，把小洒叫到跟前生活琐事、细节等都唠叨了一遍，叮嘱他好好照顾梁弘初，小洒在一旁听着连连点头，他已经习惯了德妃这样长篇大论。
梁弘初望着在左影搀扶下离开的德妃，点头爽朗道：“恭送母妃。”
德妃离开后小洒若有所思的走了过来，靠近梁弘初：“四皇子。”
“怎么了？”梁弘初望着他皱成一团的眉毛，心想自己母妃变的比以前啰嗦了吗？
小洒：“我以前总觉得哪里奇怪，可就是想不出来，今天总算是想到了。”
梁弘初：“嗯？”
小洒严肃着脸一本正经道：“德妃娘娘好像从来没有叮嘱过我让你好好读书这件事。”不能怪小洒想多，这确实是件很不正常、很严肃的事。
梁弘初脸色冷了下去，默不作声。
“四皇子，你怎么了？”小洒看着梁弘初低下头去，心想难道自己真的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片刻后，在小洒焦急的神色下梁弘初翻着白眼抬起头，一手拍掉了他的帽子，低吼道：“本皇子是那块料吗！？”
“诶？”小洒摸着空荡的脑袋，抬头对着梁弘初认真道，“好像也是呀~”
“嗯！？”梁弘初自然是明白了他眼神里的意思，怎么今天有两个人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自己，梁弘初黑着脸瞪他，“拿弓箭来1
“四皇子，我错了1小洒吓得赶紧捂头往外跑，梁弘初立刻追了出去，不过也只是吓吓他，没追多远就停了下来，只剩下小洒没命的往前跑。
宫墙下，望着跑远的小洒梁弘初收起嚣张跋扈的神情，嘴角露出淡笑，正是卫箫韶之前见过的笑容。想起那双冷淡的眸子，梁弘初抬头仰望着天空，眼神里闪现着期待。
除夕就要来了，今年会有什么不一样吗？有了晋元贞和她身边的小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