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今生
如卫箫韶所想，士兵有着无所顾忌的道理。
士兵道：“你放心，这些人要随晋国公主去梁国当人质，没命回来的1
士兵说完便开始催李光季快一些，他在外面等他，最后提醒他不要忘了银子。
李光季爬起身，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女儿正不哭不闹的坐在床边眼神清冷的看着自己。李正直怯生生的躲在自己爹后面，他害怕现在这个妹妹。
李光季走过去，问道：“女儿，你病好了？”
卫箫韶点头。她想看看世上的父亲都是怎样把自己的女儿送入火海的。
卫箫韶不哭不闹倒是急坏了李光季，“刚才官爷的话你也听到了，所以…”
“我是你女儿。”卫箫韶打断了他，她没有想过挣扎，只不过这个身体毕竟还有另一个主人，就当是为她问的吧。
李光季显然没有想到卫箫韶会有此一问，呆愣在原地，半响才道：“李家就你哥哥这一个男孩。”
所以都要牺牲女人去护着男人？卫箫韶暗自冷笑，爬起身，这样的家待着也是无意义。在两人疑惑下她自己找来衣服，对着水盆梳妆装扮。直到被士兵带走她都没有问过这个女孩的名字，她不愿去记住另一个悲哀之人的名字。
……
晋国与梁国来往的官道上，一队人马顶着风雪正在前行。说是队伍总共也就三辆马匹，还都是老马。为首骑马的两人是晋阳城内不得宠的正副将军，被任命将人质晋阳公主晋元贞送去梁国。两人都三十岁左右，长的倒是高头大马，看起来武功也不弱，看来是不会拍马屁才落得这么个苦差事。卫箫韶跟在后面将所有人都打量了一遍。
将军后面就是队伍里唯一的马车，里面坐着不得宠的公主晋元贞，看车轴行走的痕迹，里面应该坐着两个人，很有可能是公主从宫里带出来的宫女。
冷风袭来，卫箫韶和其他太监一样裹紧单薄的衣裳，大约十个人，他们已经被之前的士兵们交接成功了。这样去梁国，确实是没有命回来。卫箫韶哆嗦着黑紫的嘴唇。
他们出发时就已经过了午时，现今已经走了两三个时辰了。冬日里太阳落山的早，天空已经开始灰蒙蒙了，卫箫韶整条腿都快被冻麻木了，其他人也没比她好到哪去。其中有一个人尤其严重，如果卫箫韶没有猜错的话，那人应该也是个女子，顶替来的。
“将军，天暗了就找个驿站休息吧。”温柔的声音从马车传来，卫箫韶认定这是公主的声音，而非宫女。
“是。”薛成应了一声。
听到可以休息卫箫韶身边的几个少年脸上露出笑意，嘟囔着终于可以休息吃顿暖和的饭菜了。卫箫韶听着却是冷笑，不过脸部已经被冻僵了也就看不出什么。
没过多久，薛成、何勇领着大家在一家驿站停下，两人下马走到马车旁边，而卫箫韶他们分散着老实待在马车后面。
“公主，到了。”
出于对皇家人的好奇，卫箫韶探出头来凝眸望去，她的位置在外侧，稍微偏头就能看到马车前面了，冷风里倔强抬起小脸，注视着前面的一举一动。
一个身着纯白色长袄的女孩率先走了下来，站立在马车边准备迎接着里面的人，婉儿是晋元贞从宫里带出来的。
在女孩轻声叫唤下，车帘掀起，一抹青色印入眼帘，在这冬日里尤其显眼。卫箫韶却觉得那是春天的颜色，不该在冬日里出现。可披着青色狐裘斗篷，身着素绒绣花袄的晋元贞还是出现了。
婉儿扶住她的手臂，小心翼翼的怕她摔倒，一旁两个将军看着担心却帮不了忙。再不受宠也是个公主，他们万万是碰不得的。
晋元贞白色的靴子踩在雪地里，雪渣子摩擦发出一些声响。
“公主。”薛成两人微微行礼。
晋元贞回礼，温柔的声音从晋元贞薄唇下轻吐出来：“两位将军幸苦了。”
晋元贞是背对着他们的，卫箫韶看不见她的脸，只能看到个背影。卫箫韶注视着，小小的背影，动作却是优雅大方。
“公主我们赶紧进去吧，外面冷。”婉儿替她把斗篷两侧捏的更紧，企图阻挡着寒风入侵。
卫箫韶看的清楚，心想这宫女倒是会心疼主子。在她完全没有预料的情况下，晋元贞突然回转过头，卫箫韶躲避不及，两人眼神撞了个正着。
斗篷下，一头青丝用银簪浅浅倌起，额前没有多余的碎发，精致的五官暴露在卫箫韶的视线里。卫箫韶往那双眼睛里探究，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清纯动人四个字用来形容她再合适不过。
陡然间，正是那双卫箫韶认为纯净的双眼里竟闪过一丝狡黠，卫箫韶心头一紧挣从中脱开来。
因着与晋元贞的对视，卫箫韶偷看的事情就暴露了，察觉到了薛成脸色微变，卫箫韶想着还是赶紧低下头来的好。
婉儿娇嗔道：“这个奴才怎么这么大胆？”
晋元贞淡笑摇头，柔声道：“没事，我们进去吧。”
“是。”既然公主都不追究薛成他们也没有找麻烦的道理。
雪渣子摩擦声再次响起，婉儿领着晋元贞进了驿站。
卫箫韶本以为自己会受到一番责骂，可事实并没有，自己如今穿的是太监服，适才那样看着晋元贞实属大不敬，她竟不生气？低头望着雪地，卫箫韶的思绪开始飘散。
片刻后何勇走了出来，朝他们挥手示意让他们都进来。太监们立刻争先恐后的朝着驿站里跑去，外面确实太冷了。进到驿站后，他们十个人便被分开了，五个人一间房。卫箫韶边走边张望着，不知那位公主会住在何处。
房间很简陋，没有任何装饰，只能勉强遮风挡雨，一张长而宽的铺板上摆着五张破烂的棉被，这里一看就是给奴才们住的，但总比待在外面冻死的好。
房间里没有凳子，只摆着一张摇摇欲坠的木桌，可此时这张木桌却成了五人的美梦，卫箫韶也不例外，与其他人眼睛放着光亮盯着木桌，准确来说是木桌上的晚饭。
一盘白色馒头，一锅散发着热气的米粥。卫箫韶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一天下来她也饿坏了。要不是何勇站在一边，五人早就扑上去了。
何勇低沉的声音传来：“馒头一人一个，米粥一人一碗，如果你们之中饿死一个人，五个人都得死1
这个副将倒有些脑子，卫箫韶在心里想着，这样也好，她也不用担心自己体弱力气小抢不过他们了。
何勇说完就离开了房间，他得负责公主的安全。何勇一走几人便快速朝着木桌跑去，冻得黑紫的手拿起馒头蹲在地上一通乱咬。只有卫箫韶不紧不慢，先给自己倒了一碗粥，热度透过碗底手掌才慢慢恢复了知觉。
一个太监吃的比较快，馒头几乎没咬就完全吞下去了，随后贪婪的眼神落在了盘里剩下的那一个馒头上。卫箫韶站着俯视他，自己的食物被人盯上了她不可能无动于衷。
小太监本以为他身体柔弱，会是个好欺负的主，没想到一双眸子却是冷的吓人，起的不良心思只能就此作罢。
卫箫韶满意点头，喝了几口粥后才开始去咬那馒头，这样肠胃会舒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