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破窗效应
戚归结束课程后, 在聊天软件上向韩际舟吐槽了这件事。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梦境中那些经历的影响，戚归开始逐渐学着像韩际舟说的那样，学会依赖和信任别人, 把性格中的别扭孤僻削减了很多。而韩际舟也乐于看到戚归慢慢开朗的良好变化, 心中诡异地有点老母亲的欣慰感。
“好难啊, 这就是老话说的‘人倒霉喝凉水都会塞牙’吗？”戚归在聊天软件上抱怨，“李老师让我多多体验收集素材, 回想和母亲的相处日常，根本就没有日常, 要怎么回想啊！”
经过那么多年, 戚归对于自己幼年失母的身世已经看淡许多, 她现在甚至不再讳莫如深地回避这件事。据说大脑在巨大的痛苦面前会自动采取应激机制, 强制性地让相关记忆被淡忘钝化，她现在大概就是处于这种状态吧, 戚归自嘲地想。
“这是你必须要克服的一个难关，”韩际舟温声安慰道，“李寒山老师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 多收集一些日常素材有助于理解，如果你自己做不到，那就多观察别人的相处吧。”
“时间不多了，还有三天就要开始第二次录制，据说决赛的主题又与父母有关，我现在需要大量的素材进行归纳总结, 时间上根本来不及。”戚归越说越觉得人生艰难, 只想自闭。
韩际舟沉吟，不多时便想到一个可行的法子，提议道：“要不你集中用一天去收集素材？找一个可能会有很多样本的地方, 尽量把父母和孩子的所有相处模式都集齐，再集中分析。”
戚归对韩际舟的提议有点心动：“很多样本的地方……父母和小孩子多的场所有哪些呢？学校？不，学校不行，就算是家长接送上下学，停留时间也太短了，而且人太多太乱，不方便观察。”她想着想着，脑子里蹦出无数个选择又被一一否决，不禁纠结拧眉。
“停留时间要足够长，人流量又要很大，有足够多的样本容量，首先满足这三个条件。”韩际舟大学学的企业管理，上学期间社会调查做了不少，对此还算熟练，“
嗯，你觉得游乐场怎么样？”
“对，你提醒我了！”戚归惊喜地欢呼起来，连说话声量都变大一些，“我想起白叶前两天还和我说这周末金云游乐场亲子套票七折，她艳羡得不得了，结果不符合条件没法去。”
韩际舟笑起来：“那正好，有这个优惠在，肯定有很多父母愿意带着小孩子去玩的。”
这件事谈到这里就该到此为止了，聊天框一时间沉寂下来，戚归看着最后一条静止的消息咬了咬下唇。
过了片刻，她打字，发送一条消息：际舟，我一个人的话很难分辨家长和孩子的相处模式，你明天有时间吗？
明天是周末，但是际舟最近事情好像有点多，工作日加班好几天，她会答应吗？戚归捧着手机不敢黑屏，忐忑地等待回复。
五分钟过去，聊天框毫无动静。戚归有些丧气地想，际舟可能去忙了吧。
她想了想，又发过去一条：如果让你为难的话不好意思，知道我这件事的人不多，我想来想去也只有……
她这句话还没打完，聊天框跳出来一个“有”，让她打字的手指抖了抖。
戚归喜上眉梢，飞快删掉自己准备发送的话，问道：“那明天我约你去游乐场可以吗？”
韩际舟看着屏幕上紧接着跳出来的一句“门票钱我付！”，不由失笑，她慢吞吞打字回：可以，几点？
戚归发过来这个请求时，韩际舟几乎立时就想到前段时间她朝俞乐白旁敲侧击问到的信息，戚归的朋友不多，知道她幼年丧母身世的人更是少之又少，目前看来，满打满算可能也就俞乐白、付清雅和韩际舟自己三个人。
戚归的交友是这种情况，再加上她原先那别扭的性子，能主动求助就已经是难得，两个因素加起来让韩际舟几乎没法拒绝这件事。
她本来打算周末加班提前处理一些下周要去录综艺堆积的事，韩际舟苦笑，现在看来，只有今晚加班再加上周日早点来公司多做一些了。
这个地点像约会却不是约会的邀请就此定下，第二天九点，韩际舟接上戚归，驱车到离大学城半小时
车程的金云游乐园。
她们到达时游乐园刚开园半小时，园内的人群已经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套票优惠的作用，放眼望去人群中八成都是一家几口大人带小孩。
取材的前置条件满足了，戚归心里一喜，下意识挽住韩际舟的臂弯赞道：“际舟，还是你厉害，一下子就能想到游乐园这个绝佳场所，帮我大忙了。”
韩际舟正四下张望寻找适合蹲点观察的场所，倏忽间感觉手臂被拉扯，低头一看，嘴唇抿成一条线觑了眼戚归。
戚归这才意识到自己欣喜之下做出的动作，但此刻贸然放开手显得尴尬又奇怪，她干脆心一横，在心里对自己说，许多女生闺蜜之间不也这样？心虚什么，大不了被甩开。
于是戚归就十分没有心理负担地继续挽住韩际舟手臂了。
韩际舟见戚归明明接收到自己眼神示意却毫无放手迹象，不由无奈。礼貌和修养让她没法做出甩手把戚归甩开这种行为，便只能紧绷僵硬地任由戚归抱着。
心理学上有一个名词叫破窗效应，原意为如果一扇窗子被不小心弄碎，不及时加以修补，那么很快这幢房子相邻的其他窗子也会被相继打破。这个名词原本是在犯罪学中用于描述一种坏现象如果不加以规范，很快就会变本加厉，滋生出更多坏现象，总而言之就是下限被不断打破降低的过程。
戚归以前客串过一部悬疑剧的小配角，为了理解角色读了不少犯罪心理学相关的书，此刻，她没来由地忽然想到破窗效应这个词。
下限不断被打破，道德感和预期降低，戚归在心里咀嚼着这句话，忽然弯起眼。
韩际舟从小到大都是孤狼，别说被人这样挽着手，和其他人有身体接触的情况都甚少。现在被戚归以这样亲密的姿势挽着，她心里的不自在都快要满溢出来了。
不过戚归倒是挺开心的样子，甚至走着走着自顾自地无声笑起来。她俩身高本就相差无几，戚归的脑袋一动，她身上的香水味和不知道是不是洗发露的味道就若有似无地传过来，让韩际舟差点走神。
好不容易即
将到达她刚才瞄准的心仪目的地，韩际舟才如释重负般状若自然地抽出手，指了指前方的长椅对戚归道：“这里视野好，是进园的必经之路，又在拐角，不容易被关注，我们就蹲守这个点吧。”
说话间，她快走几步，和戚归拉开一点距离。
戚归这样敏锐的一个人怎么会没发现韩际舟刚才的不自在呢？现在韩际舟这番反应也在她意料之中。被韩际舟谨慎地保持距离，戚归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而是弯起眼应声快步跟了上去。
选定蹲守点后，两人就基本没挪窝了，在这条长凳上坐了一个上午，耐心观察来来往往的人群。
做这类社会调查是十分枯燥且心累的，因为要收集足够多的素材样本才有分析价值，调查者在目标场所蹲一天都是常有的事。好在韩际舟大学时期做这类调查的次数就不少，相当耐得住寂寞，而戚归为了揣摩剧本分析角色一个人去各处体验生活的经历更是不少，因而两人相处还算得宜。
她们分工十分明确，戚归负责观察来往的家庭，父母对孩子的态度以及孩子对父母的回应等，韩际舟就负责把戚归的观察结果和分析记录下来，并时不时纠正戚归的分析要点。
一上午的时间在忙碌中几乎是转瞬即逝，等人群渐渐稀疏，韩际舟的肚子也应景地发出信号，她恍然抬手看表，才发现将近一点了。
“找个地方去吃饭吧，下午太阳晒，人应该会少一些，不差这一时半会儿。”韩际舟站起身，活动了下胳膊和肩背，骨头缝发出轻微的响声。
戚归应声跟着站起来，把用于记录的平板和手持小摄像机收纳好。
对于吃的，韩际舟一向充满热情。虽然园区内条件有限，餐厅大多又贵又难吃，但韩际舟还是在来的前一天晚上做了功课，矮子里拔高个找到一家口碑还行的餐厅。
小孩子饿得快，带娃的家庭一般早早就吃完午餐了，现在这个时段餐厅里的人不算太多，两人顺利地找到座位，点餐吃饭。
一餐饭在风平浪静中吃完。一上午的全神贯注之后，用餐时间是
难得的放松时刻。若不是餐厅环境一般，空气有点发闷，韩际舟坐下差点就不想走了。
借着餐厅的插座，两人还休憩了会儿顺便给手机充电，直到休息得差不多才慢悠悠地离席，打算下午接着取材。
不料在餐厅门口，韩际舟刚戴上帽子，戚归还没完全拉上口罩和围巾，她俩就遇到两个拦住她们的不速之客。
“哎，你好，打扰一下，请问你是戚归小姐吗？”一位比韩际舟低半头的女生出现在韩际舟面前，这女生人在韩际舟前方，眼睛却紧紧盯着戚归方向，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她的同伴离戚归更近，对着戚归唰啦啦一阵连拍，吓得戚归飞快拉上口罩围巾。一切发生得太快，也不知道被这人拍到脸没有。
餐厅门口就这么大，两个女生忽然出现把门口堵得只剩半人能通过的缝隙，这景象让韩际舟不悦地皱起眉。
作者有话要说： 阿戚：邪魅一笑
老韩：瑟瑟发抖
说句题外话，以前小组作业做社会调查真的每次都让本社恐自闭，杵在一个地方好多个小时确实需要克服很大心理压力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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