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热忱
韩际舟有些不解：“怎么说？”
戚归叹口气, 声音低了些：“有些有自主行动能力的孩子，尚可以在外面玩耍，哪怕是听障和语言障碍的孩子, 只要加以引导也是可以正常生活的。”
“但是福利院里更多的, 是肢体有残缺或者异常的孩子, 他们往往是一出生就被丢弃，转移到福利院来。”戚归抿着唇低沉道, “这些孩子，基本一辈子都不可能被领养。”
韩际舟沉默一瞬, 不知该如何答话。这样的现实, 她从未接触过, 对此刻之前的她来说, 都过于遥远了。
戚归看韩际舟有点被吓到，郁郁的样子, 不禁展颜道：“也不用太过担心，现在福利院受到的政策补助和社会捐助已经比前些年多得多了，孩子们的生活总体上在变好, 营养也能跟上。再加上有特殊学校和这边有合作，很多孩子即使不被领养成年后也能自立生活。”
韩际舟环顾房间里这些笑容纯真的孩子们，露出一点笑：“那就好。”
“不过，”戚归一个转折词加又一声叹息把韩际舟的心提起来，“虽然现在物质条件变好，温饱不愁, 但是难题也不是没有。”
韩际舟挑眉：“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么？”她知道戚归不会无缘无故说起这个, 多半有所求。
戚归笑盈盈地看她，被点破小心思也坦然自若并不尴尬：“很多孩子和外界接触少，但他们的身世又不普通, 容易过早地接触到现实黑暗面，出现心理问题。原本枯木逢春在这里有公益项目，可现在组织因为人手不够也已经停运，顾不上这些了。”
韩际舟恍然大悟，隐隐明白这里的孩子为什么对音乐会有一种特别的虔诚，能不需要号召就如此整齐地参与合唱。
原来是枯木逢春。之前抄袭事件中，这个组织的论坛根据地数据为韩际舟提供了反击最有力的证据，她一直心存感激。
当时在车上，她曾随口一说今后可以为枯木逢春提供公益援助和资金支持，没想到枯木逢春与星星福利院还有这重渊源。
“我会
兑现我的承诺的，你们需要怎样的支持可以列个计划清单给我。”韩际舟直截了当道，她转而调侃戚归，“我就说今天你怎么会没头没尾就忽然带我来这儿，原来早就等着我了。”
听韩际舟玩笑的语气，戚归忽然正色，否认道：“不，际舟，你错了，我带你来不是为了这个，这件事只是顺带。能成当然很好，不能成也没什么遗憾的，因为这原本就不是你的职责所在。”
韩际舟听到戚归的话，神色讶然。戚归没等她说话，继续道：“先问你一个问题，你刚刚弹琴的时候，开心吗？”
“挺开心的，孩子们都很纯粹，能感受到他们是真正喜欢音乐的人。”韩际舟对每一个真心喜欢音乐的人都抱有极高的好感。
戚归和她对视，韩际舟发现戚归的眼睛和孩子们一样亮，瞳仁乌黑，干净得一眼能望到底。她在戚归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小小倒影。
戚归道：“上周签售会那天，我感觉你即将对音乐失去热情了，这挺让我恐慌的。”她低低笑了下，“我直觉一向很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有那么一刻，我觉得你是真的要放弃音乐了。”
韩际舟怔然。
“你以前那么热爱音乐呀，又有才华，说放弃就放弃，多可惜。”戚归温柔地望韩际舟，眼尾像桃花瓣一样弯起上挑，“所以，我是怀着私心带你来这里，想再试一次，试试你对音乐的热爱还有多少。最纯粹，不掺杂质的那种热爱。”
“那测试的结果呢？应该比你想象中的多一些吧。”韩际舟玩笑道。
“那要问你自己了，我可不知道。”戚归俏皮地眨眨眼，抬手看了看时间，起身招呼孩子们去吃午饭然后午睡。
韩际舟双手一左一右撑在圆凳边缘仰视戚归的背影，为了方便行动，戚归把自己半长的头发扎成高马尾，马尾此刻随着她的走动一晃一晃。韩际舟不得不承认，戚归和她看起来是截然不同的人，但有时候意外地又很懂她，这让戚归有趣的同时别具魅力。
如果她们最初就能
有这么合拍该有多好，韩际舟叹口气，又笑自己白日做梦，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呢？就像她自己，如果不是重活一世，她也不会是现在这副模样。
从此刻延伸出去的事件走向有无数个分支，谁也不知道代表命运的小球会被掷向哪一条航道。
午睡半小时后，戚归带孩子们进行下午的益智游戏。期间，作为游戏奖励，韩际舟陆续给孩子们又弹了几首曲子。
听音乐时，即使是最好动年纪的小孩也乖乖安静下来，和着音乐轻点节拍拍手或者晃脑袋。他们的眼睛总是清澈地惊人，会因悠扬的琴声洒满沉醉的光。即使世事诸多不堪，可音乐待他们永远温柔。小朋友由音乐对她产生的简单喜欢，让韩际舟很有成就感。
韩际舟边拨弄琴弦边环顾这些孩子们，刹那间有些明悟。她想，她对音乐丢失的那些纯粹喜欢，大概会从这些孩子身上找回来。
愉快而令人轻微疲惫的一天就这样过去。照顾小孩需要把全部身心都放在他们身上，这样的活动很容易让人把万事抛在脑后，获得短暂的放空般的轻松。但是因为要不停地走来走去以及倾注很多精力，又会让人自觉身体疲惫不堪，仿佛被掏空。
又累又爽，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真是新奇的人生体验。韩际舟如是对戚归开玩笑时，戚归在副驾上笑得直不起腰。
她们临行前和张院长谈了谈，这位和善朴实的老人表示，福利院目前收到的资助很多，生活条件暂时不需要改善。于是韩际舟转而提出注资扶持枯木逢春，让这个组织与福利院的公益合作能继续下去。张院长同意了，并代福利院全体孩子们向她们表达衷心的感谢。
韩际舟当场电联总助唐梦，让她把这件事记录在案，确定曙光从下一季度开始的公益资金去向。
戚归在旁看着，心里暗暗开心。她对韩际舟说的话全部是真的，但有一点，她没有告诉韩际舟，她其实并不像中午表现出的那样，对枯木逢春接受援助这件事很无所谓。
事实上，她希望这件事能达成，如果成功，她和韩际舟之间
的联系也许会更多。
和际舟的联系再多一点吧，越多越好，直到建立亲密关系能变成一件自然而然又水到渠成的事。戚归对自己如是说。
回程路上，韩际舟和戚归大致谈了谈关于枯木逢春要如何接受资助的事。
“我的设想是每月拨付一笔固定的活动经费作为日常活动的开销，如果有额外的活动策划的话，再拨付专项经费。至于人力方面，暂时采取全部招募志愿者的方式吧。”韩际舟目视前方专注开车，随口和戚归闲聊。
戚归摇摇头：“我做过调研，必须要有至少三名以上的专职人员才能维持合作的运转，这还是没有算进专门的财务的情况下。”
“财务方面不用担心，可以请会计事务所定期核账，枯木这边培训志愿者们具备保留凭证的习惯就好。人员方面，你们自己决定是否招募专职人员吧，曙光不会插手。”韩际舟想了想道。
“这边已经确定可以应聘的有两人，一位心理咨询师和一位幼师，再招聘一位心理咨询师就可以了。”戚归笑道。
韩际舟惊异地偏头看了眼戚归，又扭头回去看路，感慨道：“你准备速度这么快？连人都要找齐了。”她不由称赞，“这办事效率很高嘛，有备而来，看来就算曙光不资助你们也打算开动了吧？”
“是。”戚归承认，“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没有曙光，后续也会再接触其他基金会的，就是会多费很多周章罢了。”
从上次抄袭事件开始，戚归和枯木逢春几位老成员取得联系，获知近况，心中有想法后就着手筹备这件事，至今已经有一段时间。牵头和曙光合作一直是她筹备计划中的一环，不过带韩际舟去福利院却是签售会那天的临时起意。
如今那么快能达成，也算是意外之喜。
韩际舟又扭头看戚归一眼，赞了句：“很厉害，没想到你还很有人文关怀。”
戚归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张院长帮过我很多，一点微不足道的回馈罢了。”
这一世，戚归虽和张院长偶有联系，也曾
在大学期间去福利院做义工，但联系远没有她梦里那样密切。戚归从梦里知道，自己将来会接一部名为《迷踪》的电影，为了感受原生家庭不幸的小孩子的心路历程，在梦里，戚归联系了张院长，开始频繁前往星星福利院。
戚归不知道梦里看起来那么真实的一切会不会发生，但她相信因果，种一点善因，也许未来会得到一个好的结果吧，戚归如是想。
生活回归正轨，大小演员齐上阵第二次录制的日期越来越临近。
在出发前的倒数第三天，李寒山给戚归上了最后一堂课。这堂课的主题是“母亲”。
课程结束时，李寒山叹息着对戚归道：“小戚，你这堂课的分析体验完成得都不太好，回去后自己也要多多感受练习呀。多想想你和母亲相处的日常，再联想一下生活中看到的各色母亲和孩子们，积累的素材和感受越多越好。”
他停顿一下，忍不住低声叮嘱：“大小演员那个综艺，第二次录制的主题就和父母对孩子的爱有关，你要多多加油，不然很难胜过王岩他们那组。”
对此，戚归唯有苦笑着应下。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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