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反击
“宋大哥, 好久不见。”戚归率先出声道。
“你是？”对面的男声对这个陌生号码有些迟疑。
“我是胡不归，不知道宋大哥还记不记得我。”戚归并不意外电话对面的人对她没印象，温和道。
宋大哥惊喜道：“小胡？确实好久不见, 怎么想起找我了。”
“这次是有件事要请您帮忙, 一给您打电话就是来叨扰您的, 真是不好意思。我刚刚在网上看到阿船的《奔向太阳》被网友说是抄袭……”戚归开头寒暄了几句后就不再浪费时间，直接进入正题, 将网络上的抄袭事件告诉了对面。
宋大哥有些吃惊：“我现在工作忙，回家还得带娃, 都没怎么关注网络动态了哈哈哈。阿船这孩子有才华, 也算是我们这批人看着起来的, 二话不说, 我肯定相信她。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那我先代她谢谢您了。”戚归真挚道，“这次找到您, 主要是想问问咱们当初那个枯木逢春论坛还在吗？我记得当时有人朝阿船要过授权，把那首歌转载到论坛里了，如果还在的话, 找证据就会方便很多。”
“枯木啊，去年小清工作忙，论坛彻底找不到人打理，就关掉了。”宋大哥说的话让戚归心头一跳，她还没来得及失落，对面又道, “不过论坛的数据库关之前我有备份的, 我给你找找。”
“太谢谢您了！如果能找到的话就真的帮大忙了。”戚归惊喜道，对电话对面一迭声地道谢。
“没事，举手之劳罢了。枯木虽然小, 也是咱们几个好多年的回忆，我舍不得，就把论坛里的数据全部备份了一遍。”电话那边传来细微的翻找声。
过了一会儿，宋大哥开心道：“找到了，我存在u盘里的，还好这些年来没动过，还是在老位置。”他顿了顿，“那我等会儿传输给你吧，你有没有网盘之类的。”
戚归飞快应下，把自己的网盘号口述一遍，两人顺利加上好友。宋大哥那边成功开始传输，戚归登出到网盘界面确认了下，才
放下心来，再次道谢后挂断电话。
“师傅，麻烦掉个头，去曙光办公大楼。”戚归抬头对前排的司机师傅道，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戚姐，你找到渠道了吗？好厉害！”白叶坐在旁边听了一耳朵戚归和宋大哥的谈话，见戚归挂掉电话，她忍不住八卦。
戚归笑道：“运气不错，几年没联系的一个故人竟然还能帮上忙。”
白叶眨眨眼，见戚归没有多说的意思，便不好再问，识趣地闭上嘴。
戚归扭过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绿化，撑着下颚想起旧事。
她第一次遇见枯木逢春这个组织就是在一一年。也是在那年，爷爷第一次明确地要求她今后必须继续深耕话剧领域继承自己的衣钵，强烈反对她去影视圈当演员。
那一年，戚归在高三最紧张的下半学期，面临高考的压力，家人又极端不认同她的梦想，认为她是叛逆、走了歧路，试图用说教来改变她的想法。有一段时间，她甚至不想回家，宁愿在下晚自习后再在教室多看一个小时的书。
想到这，戚归叹了口气，甚至有些想不起自己是怎么熬过高三顺利考上大学的。
也是在那个艰难的时期，戚归逛香樟论坛时偶然发现了《奔向太阳》这首歌，又顺着帖子里的评论邂逅了枯木逢春这个神奇的组织。
枯木逢春是一群音乐爱好者自发成立的组织，旨在用音乐纾解人们的压力，甚至治愈心理创伤。组织成员在零九年时就运作了一个小论坛作为组织根据地，论坛里经常有人慕名来求助，成员们就会推荐一些歌给到访者，希望能够帮助这些在尘世里艰难生活的人。
这个论坛帮助戚归很多，成员们推荐的那些歌被装进戚归随身携带的mp3里，陪她度过高三的日与夜。直到上了大学，其中的很多歌仍在她“最爱听”的歌单里静静躺着。
戚归回到曙光去找韩际舟时，韩际舟刚开完紧急公关的讨论会。
“我们要主动占据舆论高地，先一口咬死没有抄袭的判定，然后给技术方争取时间，直到
拿到确切证据给这件事下定论。好，就到这里，散会吧。辛苦大家了。”韩际舟拍拍手一锤定音，见没有其他问题后就率先走出会议室。
走廊里的灯听见脚步声随之亮起，韩际舟抱着文件夹踩着一室寂寥，走到走廊尽头的小阳台去吹风。
总裁办公室额会议室都在十七楼，她便靠在十七楼的阳台上，远望楼底缩小成一个个点的灯光。
长街多璀璨，川流的车灯足以倒映成天上的星河。韩际舟想起自己写《奔向太阳》这首歌时，那年她十八岁，意气风发的年纪，她可以背上吉他，沿着这样璀璨的长街去往三山五湖，就像歌里说的那样，去追逐太阳。
多灿烂的人生，青翠欲滴的年纪，却仿佛已经离她很远很远了。
俞乐白说得对，她可能真的变沧桑了吧，韩际舟手搭在阳台栏杆上，自嘲地想。
“际舟？”身后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韩际舟不用扭头都听得出是戚归，于是她便没扭头，问：“你这个点回公司做什么？”
“来找你。”韩际舟的心可耻地跳了一下。
她最近怎么总是心律不齐？加班熬夜太多了？这样的情景里，韩际舟还有空胡思乱想。
一个人影来到她身边，也像她一样把手搭在栏杆上，然后道：“我听说了奔向太阳的事，现在有进展吗？”
韩际舟微微偏头，模糊的夜色里，戚归的脸变得很隐约，她道：“刚开完紧急公关会，打算先发声明否认这件事，给技术那边取证争取时间。”
戚归也扭过头，明明连人都看不真切，韩际舟却能捕捉到她含笑的嘴角：“我刚刚拿到一份数据，也许可以帮你减少些中间时间。”
“嗯？”韩际舟不太明白。
“走吧。”戚归回身欲走，见韩际舟转过身来却定定地不动，就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俏皮道，“愣着干嘛，去你办公室呀。”
韩际舟抿着唇跟上。
回到总裁办公室打开电脑，戚归登陆自己的网盘账号指着某个压缩包对韩际舟道：“这是一份论坛数据备份，
一零年的时候，有个叫宋三江的人找你要过授权转载到枯木逢春论坛，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韩际舟茫然地摇头，如果按上一世的年龄来算，离一零年已经过去八年了，她哪里会记得一个小小的授权事件。
戚归弯起眼：“猜你估计也没什么印象了。总之，有这么一个叫宋三江的人，在一零年你把奔向太阳发表到香樟后找你要过授权，你当时同意了，他就把你的歌转载到了枯木逢春论坛。这是枯木逢春的所有数据备份。”
韩际舟在脑子里转换了几秒，明白戚归说的意思后，被巨大的惊喜砸得有些晕晕乎乎的。
她张张嘴，干涩道：“天，你是帮了我一个多大的忙……”
“能帮到你就好。”戚归看见韩际舟傻乎乎的呆滞模样，忍住笑意转而道，“你吃晚饭了吗？”
“没有。”韩际舟机械地回答，过了一会儿，如梦初醒，“我得把这份数据发给技术方，让他们优先复原这个。”
“没事，你先发吧，正好我也没吃，等会儿一起？”戚归自然而然地邀请道。
韩际舟全身心都扑在那份数据上，随意点点头。
于是戚归便不再打扰她，自顾自坐到一旁的待客沙发上，支住脸颊等韩际舟。
这份几个g的文件传输过去花掉半个多小时，韩际舟等得心焦，还得忍受饥饿的折磨。传输数据条每前进一点，她的肚子就变饿一点，偏偏她还不敢离开，非得等到传输完成才放心。
大功告成时已经是八点半了，韩际舟饿得前胸贴后背，把笔记本一合，抬头见戚归老神在在地等着，丝毫不见不耐烦，惊奇道：“辛苦你等我，快走吧，你不饿吗？”
“还行。”戚归站起身伸了个小小的懒腰，“我拍戏期间晚上基本不吃饭的，习惯了。”
韩际舟在心里真情实感地感慨一句当演员也是不容易，招呼道：“还好你现在没进组，咱们趁机去吃点好的。”
戚归笑着说好。
乘电梯到地下停车场，坐进副驾
时，戚归忽然道：“上次你带我去吃片儿川，这次我带你去家餐馆，怎么样？”
“行呀，我不挑食。”韩际舟随意道，发动了车子，按照戚归的指路开往目的地。
餐馆离曙光不远，车程二十来分钟，到大门口时，韩际舟才发现这是家湘菜馆。
此刻已经接近晚上九点，店里没有客人，还好餐馆看起来打烊比较晚，没有让她们吃闭门羹。
韩际舟一进门看见餐馆的布局，厅堂不大，三三两两摆着几张桌子，连包厢都没有，很典型的苍蝇馆子。她心下对戚归居然会来这种店里吃饭有点惊奇。
“老板，来份双椒鱼头，再来个全家福和什锦野菜汤。”戚归高声道。
“好叻，全家福做起有点慢，得等上一等。”老板一口典型的长沙塑普，听到戚归的话后从收银台站起身。原来这家餐馆老板兼任厨师，上上下下只有一个人。
“我记得你不怎么能吃辣吧？”韩际舟落座后，好奇道。
戚归点点头：“对，不过我心情不好时就会来这里吃上一回双椒鱼头，辣得全身出汗后，心情就变好了。”
韩际舟愣了愣，明白戚归的意思，笑起来：“承你吉言。”
话音落下，一个电话打进来，韩际舟接起，对面说了几句什么又飞快挂断。韩际舟望了眼戚归，又笑起来，笑得戚归有点莫名其妙：“怎么了？这么开心。”
“你来找我之后，好像一切发展都变好了。”韩际舟感叹着。
“是技术部那边有进展了吗？”
韩际舟摇摇头：“不是，不过也是好事，公关部那边查出这次炒作的源头了。”
戚归点点头，恰逢这时，双椒鱼头被端上桌，老板放下菜盘和一小桶米饭道：“双椒鱼头来咯，趁着淋了热油赶紧吃，米饭不够再盛。”
戚归主动站起身来打了两碗米饭，坐下时韩际舟把筷子烫了烫递给她，两人分工协作，在吃饭这件事上竟然诡异地有了点默契。
“尝尝，韩大美食家鉴赏下我品味怎么样？”戚归指着菜盘笑道。
这双椒鱼头原料用的是俗称胖头鱼的鲢鱼，取鱼身上半部的大头部分，对剖成两半，一半码红剁椒，一半码青剁椒，颜色鲜艳且有冲击感，看起来让人极有食欲。
韩际舟夹起一筷子红剁椒鱼头上肥美的肉，送进嘴里，辛辣绵厚的感觉立时布满整个口腔：“真不错，这鱼头处理得高明，辣椒品质也好。”
说罢，她轻嘶一声，刨了一大口饭快速咀嚼着，咽下肚后还喝了口温茶才堪堪消除口腔里的灼烧感。
戚归看着她吃辣的反应笑得整个人都在抖，随后，她自己小心翼翼挑了极小一块青剁椒鱼肉和着米饭慢慢咀嚼，却还是被辣得眼泪汪汪。
“两个吃辣都不太行的人在湘菜馆自虐。”韩际舟猛吃几筷子后被辣得额头冒汗，她含糊地笑道，脸上阴云不再，眉目疏朗。
“吃辣、会让人心情变好。”戚归不好意思像韩际舟一样被辣得吐舌头，只能小口小口地抿着茶。不一会儿，茶壶里的水少了一半。
肩上搭着白毛巾的老板从厨房里出来，一迭声地招呼着：“全家福和野菜什锦来咯，不好意思，让两位久等了。”
“无妨，老板辛苦了，这个点来也是不好意思。”韩际舟笑道。
老板把菜放在桌上，手在白毛巾上擦了擦，爽朗道：“做生意嘛，正常的，开门即是客。”他指了指另一边的戚归道，“再说，这妹伢经常来照顾我生意，我面熟得很。”
老板谈兴大发，又道：“有次这妹伢和另个妹伢也是这个点来吃饭，点好几个菜，我怕你们吃不完，又看妹伢哭得凶，不敢说，我记了好久哈哈哈。”
戚归没想到老板还揭她暴风哭泣的黑历史，有些尴尬紧张地看了眼韩际舟，见她努力憋笑憋得脸都快红了，戚归心一横，对老板道：“老板你是不知道，我们每次来你这吃饭都是心情不好才来的，哭一哭心情就好了嘛。”
“我懂我懂。”老板后知后觉察觉自己嘴快说错了话，赶紧摆摆手，指指收银台道，“我在那边看电视，你们吃完了喊我
就行。”
韩际舟应下，为了避免戚归尴尬到恼羞成怒，面色恢复如常对她道：“快吃吧，这鱼头浇了热油，凉下来就腥了。”
她用纸巾拭了下嘴角，又随口扯了个话题和戚归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两人吃完饭，结了账，刚走出餐馆大门，韩际舟就接到技术方的来电，说是已经根据论坛数据恢复了帖子原本的界面。
韩际舟抬手看看表，对戚归道：“挺晚了，要不我先送你回去？”
“我明天上午没有通告，和你回公司看看吧。”戚归温声道。
韩际舟：“也行。”
两人驱车回到曙光办公大楼。
技术大神不愧是大神，动作很快，等韩际舟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时，他们已经把论坛恢复后的链接及页面截图发到她的邮箱里了。
“这下子总算有切实的证据了，明天发文公关也能又底气些。”韩际舟翻看过发过来的界面后，长出一口气。
公关部众人还在加班，两人走时，韩际舟给下属们点了星级酒店的外卖打包。她想着这毕竟是私事，等事情了解后，还得自掏腰包给众人发奖金才行。
公关部经理听说韩际舟回公司后，便火速跑来汇报目前获得的情况，韩际舟这才真正知道这无妄之灾的源头。
原来公关部通过溯源《上弦月》这首歌的信息流发现，这首歌在半年前被打包卖给了互娱文化。从各类营销动向来看，上弦月的翻红完全就是一场炒作行为。
互娱文化买下这首歌时，被原作老猫坑了一笔，没有发现这首歌有片段是抄袭缝合的。而前段时间他们炒作成功，上弦月在网络上通过短视频平台翻唱大火后，才有粉丝指出这件事。
当时的质疑声还十分微弱，但被互娱文化监测到，引起了他们的警觉。
“也就是说，后续的一系列行为，也是互娱文化的倒打一耙？”韩际舟沉吟道。
公关部经理赞同道：“是的，我们猜想他们是不愿意放弃包装炒作这首歌的沉没成本，因此才剑走偏锋想要抢先出手把《奔向太
阳》打成抄袭。”
韩际舟冷笑：“可真会柿子挑软的捏啊，发现船木乐队是走独立音乐创作路线的，背后没有资本支撑，便以为自己可以只手遮天了么？”
公关部经理无奈一笑，在心里想，本来以为是个鸡蛋，结果是块石头，碰上自尊大佛对面就自认倒霉吧。
“际舟，现在事态已经发展得不小，像白叶这种不怎么关注音乐的圈外路人都知道了这件事，你的澄清得足够有力才行。”戚归在旁边思索着提议。
“当然，得让他们吃到苦头才行。”韩际舟呵呵笑道，“正好船木要发行实体专辑，借着这个机会趁机宣传一下也不错。”
“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起诉他们了，抄袭不说，散播不实信息超过五百人了吧，数罪并行，当然要告。”韩际舟摊手道。
戚归调侃：“船木乐队的知名度可能要通过社会新闻更上一层楼了。”
韩际舟道：“只要是正面新闻就没什么好担忧的，在大众心里树立起原创音乐人的印象，对乐队也是好事。”
她转头又对公关部经理道：“辛苦你们了，明天发完公告和律师函以后，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后续起诉我会请专门的律师团队去做，争取胜诉。”
公关部经理应下，正要走，韩际舟把他叫住：“对了，你和大伙说一声，这些天大家连轴转不容易，我给大家发红包！”
“成，有您这句话，他们不会有怨言的。”公关部经理轻松道。
“解决了。”韩际舟浑身上下都轻松起来，对戚归喜气洋洋道，“我送你回家？”
“那就却之不恭，劳驾韩总了。”戚归和韩际舟一同笑起来。
快到戚归家楼下时，韩际舟忽然想起一件事，随口问：“对了，你怎么拿到那份论坛数据的？”
“那个论坛版主是我几年前的朋友，帮过我很多。”戚归把枯木逢春论坛的状况大致和韩际舟说了说。
“企划挺有意思的，现在怎么不做了呢？缺人？”韩际舟好奇道。
“是啊，去年最后一个论坛管理
员因为现实工作太忙，顾不上那边，只能关闭。”戚归挑了挑眉，调侃，“韩总要考虑投资这个企划么？”
“也不是不可以。”韩际舟贼贼笑着含糊其辞，吊人胃口，“我觉得这个企划挺棒的，当成公益来做也挺好。”
“那就先对韩总说声谢谢了。”车子开到楼下，戚归打开车门，忽然道，“你的《奔向太阳》几年前帮过我不少，一直都没机会说声谢谢，现在总算有机会说了。”
“谢谢你，际舟。”戚归合上车门，虚虚趴在副驾半开的车窗上对韩际舟道。
韩际舟熄了火，扭头，见戚归的眉眼被楼门口的路灯映得柔和，甚至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脉脉情意。
戚归这桃花眼真是，看谁都深情，韩际舟默默挪开眼，盯着虚空道：“那按你一贯的习惯，以前我帮你一次，现在你帮我一次，咱们两清了吧？”
“我每听一次那首歌，你就帮我一次。”戚归俏皮地笑，“怎么还得清呢？”
韩际舟哑然失笑，对上戚归弯起的眼：“夜里凉，快回去吧。”
“那，晚安？”
“晚安。”韩际舟回了声，戚归隔着车窗朝她挥手，脚步轻快地进了楼门。
作者有话要说： 戚戚只有看你才深情啊（暴打老韩狗头）
今日全场最佳：老韩的心律不齐=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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