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
欧阳瑾卧在榻上恹恹地闭着眼,她在刹那间肩一耷拉,背一塌,就变成了重病中毫无生气的五公主。
虽然只是一个片段,但综艺为了营造氛围还是似模似样地打了场记板。
“卡!”
“公主,药煎好了,您多少喝点吧。”侍女小心翼翼地捧着药碗进了寝殿,劝道。
欧阳瑾身着白色中衣,半靠在床头,明明是大夏天,她身上却盖着厚厚的棉被,极为反常。听闻侍女的声音,她恹恹地睁眼,眼神往侍女捧到她面前的药碗飘了下又收回:“不必了,这药这般黑,一看就苦。不喝。”
侍女苦着脸快哭出来了:“公主,良药苦口,这药是御医亲自来开的方子。您这厢生了这样重的病,若三番五次不喝药,如何能好?”
欧阳瑾不耐地抬手赶侍女走,手抬到半空中又无力地垂下:“你不要哭丧着脸,好像本宫要死了一样。药拿走。”
侍女心里焦急,却又喏喏着不敢违令,正踟蹰间,一道温柔的声音远远地从寝殿大门传来:“五妹,你又不喝药。”
侍女如蒙大赦,把药碗放在床边的小桌上朝快步行来的大公主行礼:“大公主万安。”
戚归饰演的大公主摆摆手,对侍女温和道:“你下去吧,我和五妹说说话。”
侍女连忙应是,轻手轻脚地退下。
戚归侧身坐在床头,一手撑在被子上一手满含担忧地去抚欧阳瑾的被角,察看她盖得是否严实:“小妹,你怎地又不喝药,御医说了,你这病来得急,好得慢,不坚持喝药如何能有效果?”
欧阳瑾嘴角一撇,委委屈屈道:“阿姐,这药实在太苦,我次次喝了都恶心反酸,实在是喝不下。”她见了和自己玩得最好的大公主才露出几分小女儿情态,真切地像纯挚孩童。
“阿姐知道,但是这药,还是得喝。我想你应明白的。”戚归依旧温温柔柔,说的话却不容反驳,带上几分长姐的严厉意味。
她不是不心疼自己的妹妹,事实上,她早已几次暗中央求御医改了不太苦的方子,但五公主还是嫌苦,此番便不能再由着她了。
欧阳瑾听出长公主话中的严厉,她皱着鼻子,眼睛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但过了片刻,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她硬自撑起身子,一把捞过床头的药碗一股脑全部喝了个精光。
戚归赞许地点头,复又温和道:“旋儿,我知道你是好孩子。此番我又去问了御医,御医说,你此病症结在心,心病不除,外在的病症便无法彻底好。你,该学着自立了罢。”
欧阳瑾被戚归这样一说,眼泪彻底绷不住,扑簌簌地往下落:“阿姐,我该如何,我该如何……”
戚归见不得妹妹哭,看五公主此番哭成泪人,她胸口剧烈起伏了下,眼里的心疼几乎要满溢出来。最后一个镜头,戚归半侧着脸面对床另一边的摄像机,轻轻闭上因克制痛苦而微红的眼。
“卡!”评委们按照惯例给予台上的演员们掌声。
戚归和欧阳瑾面对评委席鞠躬,按照导播的指示向前几步接受评委们的点评。
“我很喜欢戚归的镜头感,她知道自己被镜头拍摄下来,会被监视器展现成什么样子,从而调整自己的角度和表情状态。我认为,这是很多演员都不具备的素质。”孔庆春很少见地给了戚归极高的评价。
“戚归很不错,是个成熟有自己思想的演员,但是我更想表扬一下欧阳瑾小演员,她的表演有让人身临其境的魔力,能把观众带入其中。”李寒山微笑道。
戚得筌拿起话筒,没什么表情道:“刚刚两位评委都说的夸奖的话,那么我就来说一下不足。戚归,肢体语言很糟糕,剧本里大公主明明是个内敛温柔的角色,但是被你演出来像是毛手毛脚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你见到五公主之后的情绪波动简直可以说是大喜大悲,很让人出戏。”
戚得筌的话一出,其他人的表情霎时僵住了。
台上,欧阳瑾一听戚得筌对戚归如此重的评价就要大声反驳,却被戚归用了些力按住。她有些委屈、有些不解地望了眼戚归。
戚归低头看她一眼,神色凝重地摇摇头。
再抬头,戚归换上一副惯常的笑面孔,直视戚得筌:“戚老师,请问,表演是自由的吗?”
“表演是自由的,但是评判的标准不自由。”戚得筌生硬道。
“那,我想请问其他评委,李老师,您认为每个演员对剧本的理解,每个观众对最终影视剧成品的理解,又是否是相同的呢。”戚归脸上笑容丝毫未变,转而问李寒山。
李寒山没料到戚归忽然问自己,愣了下才道:“所谓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表演是门艺术,对于艺术人们自然会有不同的解读。”
“既然如此,我想再请教戚老师,您读这个剧本读了几遍?”戚归继续问。
“三遍,我认为这个次数对于这个剧本的难度而言够了。”戚得筌不明白戚归要做什么,皱起眉。
戚归摇摇头:“我和小瑾读这个剧本读了二十遍,我俩对戏的次数只会比这多,不会比这少。”
“机械的努力不能掩盖思想的怠惰,如果不思考,你读再多遍都没有用。”戚得筌恼怒地打断。
戚归再次微笑摇头,从容道:“我说这个次数不是想辩解什么或者证明我们努力,我是想说,在这么多遍的讨论和对戏之后,每一次都会有新的收获。所以,我自认为我们对剧本的理解是经过慎重思考的,不是脑袋一拍,或者在某种情绪的支配下做出来的理解。”
台下的韩际舟一听这话,差点笑出声。她怀疑戚归在内涵,但她没有证据。
“剧本中,大公主是温柔从容的性子这没错,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对一个人外在表现的影响之大,我相信在座各位都明白。我之所以这样表演,正是源于大公主和五公主深厚的情谊,她们同是深宫之中不被重视之人,经历相似,感同身受,五公主的痛苦和无奈,于大公主而言,就是伤在她身,痛在我心。”
“伤在她身,痛在我心,这句说得好。”孔庆春冷不丁微笑赞扬。
戚归朝孔庆春微微鞠了一躬,继续道:“而且,寝殿内只有她们两人,难道各位在自己的好友面前还会戴着层层面具吗?在一个比较放松的状态下,人的情绪被放大也是极为正常的事。”
“这只是我个人比较片面的理解,不能代表什么,戚老师对我的批评指正我全盘接受并理解,但不是很赞同。”戚归说完,落落大方地结束。
她趁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拉着欧阳瑾火速下台,让戚得筌想再挑刺都没机会。
“第四组,请……”
下台后,戚归往评委席遥遥一望,戚得筌的脸黑如锅底。
“姐姐,你太厉害了,有理有据,滴水不漏,怼得那更年期老男人哑口无言。”一下台,欧阳瑾就兴奋道。
戚归摸摸欧阳瑾有点翘起来的碎发,道:“他本就是无理取闹,我们逐个击破就好了。只不过,这次这样说是畅快了,下次表演点评他不会让我们好过的。”
“他有什么好怕的,色厉内荏纸老虎一个。”欧阳瑾笑嘻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