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10
探完病回去的路上，江以楠想到那张瘦到凹陷的苍白脸颊，心理很难过：“真治不好了？”
朱红看她没常识的样子就生气：“医院都让家属把人接回去了你说能不能治好。”
江以楠淡淡地“哦”了声。
对于这位叔叔她的印象比其它亲戚都要深。
爸爸江志是根独苗苗，表弟也只有一个，所以就算进城做了倒插门女婿，也放不下他这个表弟，为这位叔叔上学工作乃至结婚盖房子的事，朱红女生没少和她爸吵架。
江以楠的童年阴影全是他带来的。
“要不是你爸咽气前提了他一嘴，”朱红看向车窗外：“今晚我是不会来的。”
江以楠瞥了一眼，不敢搭话。
朱红扭过头来又说：“快的话今晚就没了，拖得久也长不过一周。”
江以楠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她撇了撇嘴，心情忽然变得很闷。
突然间，车子猛地刹住，轮胎在水泥路面擦出“呲”的尖音。
江以楠被惯性带得往前猛扑，安全带勒得肩膀生疼。
再抬眼。
前方围着一大群人，把本就窄的公路堵得水泄不通，连摩托车都停在一旁等。
“这些人脑子是坏掉了吧。”朱红做势要拉开车门下车。
“你坐好，就待在车上，我去。”江以楠直接熄火，拉起手刹，顺便把门也锁了。
就女士说话那语气，要让她下去理论，那就不是理论了。
是骂架。
黑夜里，马路牙子上一前一后停着两辆车。在没有灯的乡村公路上，打着亮晃晃的双闪。
靠后那辆还是迈巴赫商务用车，只不过后轮胎掉进了排水渠里。
江以楠垫起脚“啧”了一声。
周围人七嘴八舌的，她听个了个大概。
原来是旭日集团的高层来绿水萍工厂视察，连厂子的影子都没看见，就被反抗收购的村民们围堵在路上。
她看了眼手机时间，又看了一眼和村民们争执不休的交警。
远处还有几个村民扛着椅子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过来，走出了一股“不达目的今晚就交代在这里”的阵仗。
“……”
江以楠拨开人群往里走，一把抢过拿喇叭喊话的“领头羊”。
“父老乡亲们，能不能先让我过一下。”
被这么大一声吼得，杂闹涌动的人群不约而同停了嘴。
只不过没维持住三秒钟。
“不行——！你在前面开道他们也要跟着走！”某个人头蹿出来，操着一口地道的乡音。
“……”
江以楠抓了抓头发，有点棘手。
手中的喇叭还被那个老大叔夺了回去，他扯开嗓子吼：“今天要是旭日集团不收回吞并厂子的决定！那么我们——”
他停下看了一眼四周的乡亲们，然后嘴巴张得更大了，比三两面用的碗口还大：“誓不罢休！绝对不走！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走！”
这番抑扬顿挫的鼓动起到了激励人性的作用，大家不约而同地喊口号。
“我们不走！不走！绝对不走！”
“旭日滚出绿水萍！旭日滚出绿水萍！旭日……”
这时，警笛声由远及近传来。
放眼看去，一辆接一辆的警车从弯道口出来。
等江以楠慢吞吞地收回视线，再环顾四周。
人都跑完了！
再低头看去，只剩一个孤零零的大喇叭摆在马路中间。
江以楠：“……”
她转身往回走，走了几步又突然停脚，目光瞥过去。
几个身穿黑衣的壮汉正在抬那辆迈巴赫，抬了半天也没见轮子起来。
江以楠虽然不是什么活菩萨，但一直秉持着能帮就帮的做人思想。
“用这个吧。”她拎着千斤顶放在地上，对某个壮汉大哥道。
壮汉大哥先是一愣，而后欣喜道谢。
“让车上的人都下来。”江以楠说。
大哥走过去敲副驾驶的车窗，车窗缓缓降下，他和副驾驶的人说了几句。
紧接着，司机和副驾驶位的人都下来了。
“全都下来了吧？”江以楠往后座瞄，玻璃全黑什么也看不见。
“还有人。”张助理回答她。
“叫他也下来。”江以楠蹙眉：“有人在车里可能会晃，一晃千斤顶就撑不住，撑不住就会侧翻。”
张助理目光投过去，面露难色。
江以楠走过去敲了敲车窗，里面跟死了一样没反应。
她又扳了扳车把手，竟然锁了。
“……”
“下个车是要你命么？”江以楠也不客气了，音量提得很大，确保里面的人能听见。
过了两秒。
车内传出一阵低沉的声音。
“张助，过来。”
张助理忙不迭跑过去。
“这边。”里面的人似乎有些恼怒。
张助理哦哦两声，又绕过车头跑到另外一边去。
江以楠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贵，也没心情绕过去看。
正当她的忍耐快到极限时，对面车门打开了，下来的人身背挺直，一身深黑西服。
与此同时的瞬间，一把巨大的黑伞撑开打在他头顶。
江以楠抬头望了望天。
没雨，也没太阳。
“……”妈的毛病多。
秦峥快步走向前一辆车，等坐进去后才松了口气，与此同时浑身绷紧的神经也松懈了下来。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正沉眉思忖之时，一声“秦总”将他思绪拉回。
“那位小姐您认识？”张助理想到刚才秦峥对他说的话。
秦峥眉梢微抬：“不认识。”
张助理装傻充愣地呵呵笑了声。尔后苏和交警队的队长交涉后续处理事宜。
秦峥的目光则停留在前方，准确的来说是后视镜上。
后面车的轮胎已经被抬起来了，她正蹲在地上收检千机顶，收好后用一只手拎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往车的方向去了。
“秦总，我们可以走了。”张助理和队长交接完，又回到了副驾驶：“要换回后面那辆车么？”
秦峥收起目光：“不用。”
-
耽搁大半天，江以楠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车上。
她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听朱女士叨叨。
朱红冷哼：“你是不是翅膀硬了竟然敢把你妈锁车里。”
江以楠拉起手刹：“我那是怕你下去惹是生非。”
“那群刁民要是操起棍子群殴你怎么办？”
江以楠：“那我们母女两总得活一个。”
“……”朱红被她噎得没话说，话锋一转：“刚那是你们大老板？”
江以楠：“不知道。”
朱红冷哼：“你都帮忙了还不知道？”
“不是吧，最多是个经理副总之类的高层。”
乡村公路没有灯，她聚精会神地握着方向盘，前面那两辆车倒是开得也不快。
“那人家知道你是绿源的么？”朱红问。
江以楠摇摇头：“我说这干嘛。”
朱红听她这个摆烂的语调就来气：“烂泥扶不上墙，这么好的机会都把握不住！”
“机会？什么机会？”江以楠轻笑了声，“经理夫人还是副总夫人？”
“老娘说的是你工作上的机会。”朱红觉得她彻底没救了。
江以楠收起笑容“哦”了声。
朱红继续叨叨。
“那些豪门大户你妈我也看不上，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就你们集团那大总裁还什么什么厌女，搞不搞笑他妈不是女人？没女人能有他？”
“傻鸟蛋子！”
江以楠憋笑没忍住，只是刚笑出半声，“哐”的一声追尾了。
距离隔得太近是原因，前车突然急刹车也是原因。
车上的人倒是都没事，只不过……她蹲在马路牙子上，托着腮，欣赏迈巴赫撞得有些稀烂的屁股。
今天一定不宜出门，她心想。
过了一会儿，迈巴赫的司机小跑过来：“我们秦总说，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江以楠站起来，双眼往前看去。
追尾后车要负全部责任，她的第三者险肯定是不够索赔金额的，如果“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那她还要自己掏腰包倒贴。
可是迈巴赫急刹车了诶，她刚刚还借了千斤顶帮忙诶。
这位秦总可真绝情！
“我去和你们秦总谈谈。”江以楠说着便要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