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从狮子山上下来，须得一日的辰光，进了鹿城还要再行半日，才能到皇宫。全泽寺里的僧人又习惯了用腿脚出行，从来不曾骑马、坐轿辇或是马车。因此，承恩入宫见到冠厘，又是两日以后的事情了。
“你说什么？公主病倒了？”冠厘还没听完承恩的禀报，便拍案而起。
“本就入冬了，山上又比城里寒凉不少，寺里头条件艰苦，我们这些男子每到这个时节，也都是要病一病的，何况公主金枝玉叶。”承恩小声回道。
“若是病了，何如？”冠厘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往日里，我们也都是扛一扛便过去了，左不过是发几天烧，流几日鼻子，咳嗽好了，病也就好了。”承恩不知冠厘何意，天真地回道。
冠厘听了不禁扶额，也就是说，寺里根本没有大夫，也没有什么管用的药物，全靠硬扛。
千算万算，竟算漏了这一点。时节寒冷，山里头更是如同冰窖，走得时候太匆忙，没有安排妥当。为了向英帝表明诚意和忠心，就连小栗子和绿萝也为了避嫌，跟着皇上回了宫。只留了公主一人在山上。
“小栗子，立刻宣太医，今夜就跟我上山。”冠厘安排道，“绿萝，整理几件暖和的袄子还有手炉，一并带着上山。”
“奴才们省得。”
“立刻回寺里，公主若有半分闪失，我叫你们全泽寺寸土不留。”冠厘对承恩发狠说道，吓得承恩瑟瑟发抖。
就在此时，刚出去不久的小栗子跌跌撞撞地跑了回来。“干爹，干爹，熹微宫那头来人了，玉贵妃要生了！”
“……”冠厘第一次显出面色苍白，“怎么非得是这时候！”他跺了跺脚，叹道。
“干爹，究竟是上山，还是……”小栗子心焦地问道。
冠厘思量半刻，最终闭上眼睛，无奈地答道：“来人啊，宣太医，去熹微宫。”
熹微宫里，如玉的尖叫响彻整座大殿。太医和稳婆在寝殿内忙活着，冠厘陪着英帝在外间守着。时不时见稳婆端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匆匆地走出来倒掉。
“如何了？”英帝冲里头喊道，这会子却没有人有功夫顾及他，急得他原地打转。
冠厘攥着拳头，跟在英帝身边，一言不发。眼看着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孩子还没出来。
冠厘心道，防了那么多个月，躲过了那么多暗箭，莫不会最后功亏一篑，输在玉贵妃自己的身子头上。
“皇上，皇上……”太医一边高喊着，一边擦着头上的汗，连滚带爬地从里间跑出来。
“少废话，情形到底如何？”英帝一脚把跪倒在地的太医踢翻，怒问道。
“胎位不佳，孩子不容易出来，玉贵妃又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卑职怕……”
还没等到英帝发怒，一旁的冠厘率先发话。“除了干用力，还有没有别的法子了？”
“须得伸手入内，先将胎儿的位置调整过来，才能继续。”
太医说此话的时候，身体已经吓得发抖。别说是生产这么大的事情了，就算是平日里把个平安脉，也须要在太医和妃子中间拉起一道纱帘，用丝线连着脉搏处，太医在外头把着丝线听脉。一切礼数，都是为了避讳。皇上的女人，谁也不得染指。
到了生产的时候，太医和稳婆更是没有一点用处，稳婆还能给擦擦身，太医却只能远远站着喊用力，根据时辰给煎去不同的药水，半分实质的作用也起不上。如今若是没有人搭把手，靠玉贵妃自己，却是生不下来了。
冠厘看了一眼英帝，只见英帝眉头紧皱，周身都充斥着怒气。
“皇上”，冠厘一个转身，跪倒在英帝面前，“如今正是娘娘和孩子性命攸关的时候，讲究不得那许多避讳，自古女子生产都是鬼门关里走一回，皇上犹豫不得半分。皇上若是不放心，让奴才进去看管着，稳婆和太医也好放心接生。”
英帝低头看了一眼冠厘，最终还是点了点许诺了。
冠厘一进里屋，便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撩开床帘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只见玉贵妃两条腿大开着，下半身早就浸湿在血水中，满面苍白，头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额面上。见着冠厘进来了，露出一个无力的微笑。“你来了……”
冠厘不看如玉的脸，转而看向太医。
“如何矫正胎位？”冠厘沉了沉心口的气，对太医问道。
“伸手入内，将胎儿的头部朝下，才能方便生产。”太医战战兢兢地答道。
太医作为一个男人，倘若真的伸手干了这事儿，就算是保得母子平安，过后也是要被杀头的。故而拖延了两个多时辰了，一直不敢下手。
冠厘沉默了片刻后，便卷起宽大的袖袍，跪到床上，面对着玉贵妃的两腿中间。“今日之事，出了这个房间，便忘得干干净净，知道吗？如有半点泄露，本公自有法子摘掉干系，但你们二位本公必杀。”
说着，冠厘深吸一口气，伸手入内，感知着胎儿的位置。太医和稳婆也不傻，赶忙上前帮忙，太医一边指挥着，冠厘一边将体内的胎儿倒置过来。
“可是好了？”冠厘双手沾满了鲜血，衣袍上也浸湿了血水。
“娘娘，娘娘，再试试啊。”稳婆哭喊着。
冠厘顾不得擦干净手上的血水，他俯身靠近如玉苍白的脸庞，用他惯有的声音唤道：“娘娘想想入宫之艰难，再想想他日入主东宫，手掌凤印，就算不为了自己，也为了未来的太子，再搏一把。”
听了此话的如玉，渐渐地瞪大了双眼，神情如同回光返照似的，从嘴里迸发出一声嘶吼。身下如同血崩一般往外冒血水。
忽的，只听稳婆高喊一声：“看见了，看见了，出来了，出来了！！！”
紧接着，一声婴儿脆生生的啼哭。
房门被砰地一声撞开，满身是血的冠厘带着一阵风走出来，跪倒在英帝的脚下。
“恭喜皇上，喜得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