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秋祈的最后一遍经，须得有皇帝大声领头诵读，众大臣随读，由辉映方丈带领僧人一千，转经八千次，方算完成整趟秋祈之礼。
诵经结束后，由辉映搀扶英帝起身，对殿内一樽十五尺高、通体镀金的佛像行最后的大礼，之后，随行的大臣才陆陆续续地站起身来。连续几日下来，鹿双早就精疲力尽，但她不敢忘记冠厘走时的叮嘱。
“皇伯父。”英帝循声回头，看到鹿双仍然跪在蒲团上，高声地叫着自己，声音稚嫩。
英帝挑了挑眉，往日里霜阳公主处处低调行事，倒是许久没有在众人面前发声了。“双儿？”
鹿双见英帝回话，赶忙将身子往地上一伏。“双儿向皇伯父请愿留在寺中，继续诵经三个月，为皇伯父祈求国泰民安，望皇伯父成全。”
英帝感到有些出乎意料，摸不透这孩子心中所想，但对上鹿双坦荡的眼睛，又似乎是真的诚心愿意留下，为玉贵妃吃斋念佛。
“这……”本来这次带霜阳公主秋祈，就是事出有因，如今又要她留在山中继续祈福，还是为了皇上的第一个龙胎，岂不是昭告天下，霜阳公主的地位还和从前一样，没有变？
就在英帝犹豫之时，辉映方丈站出列来，对英帝双手合十道：“贫僧一些话，想私底下与皇上说。”
英帝不敢怠慢，立刻挥手驱散了身边的人，招手让辉映上前。辉映几步上前，凑到英帝跟前，轻声地说了几句，只见英帝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随即露出震惊的神情看向辉映，辉映默默地点了点头，英帝便显露出一丝不安。不多会儿，英帝清了清嗓子，“双儿既有这份诚心，朕自当成全。但愿皇天后土，福泽百姓，保我大鹿代代平安昌盛。双儿，你便留在山上吧。”
于是，鹿双留在山上的事儿就这么定了。
看着浩浩荡荡下山的队伍，鹿双站在山顶上，心里五味杂陈。三个月，吃斋念佛不说，身边没有一个体己的人。也不知冠厘这般安排，到底是为了什么。
想到这儿，鹿双眼神黯淡，看着下山的队伍，仿佛是被丢弃了似的。
如玉回到宫中，便选了大大小小的太医轮番过来看了个遍。本也没有大碍，太医们也只能说说让玉贵妃舒心待产的话，开一些安胎的补药服用。
冠厘心里明白，玉贵妃这是借机在折腾自己。不过事虽如此，冠厘面上却是不敢掉以轻心，样样都要做到最周到，让如玉一时半会儿倒挑不出理儿来了。
此刻，他用手指捻了点惠美人送来的胭脂，在鼻子底下细细闻了闻，便立刻命人将胭脂销毁。
“怎么？有问题？”玉贵妃半坐在花园的美人榻上，直起半个身子，关切地问道。
“不是寻常的麝香类的药物，奴才也不好分辨，但总是对胎儿不好，玉贵妃还是谨慎行事的好。”冠厘轻声道。
“呵”，玉贵妃冷笑一声，“我当她这么好心，看着本宫怀孕气色不好，给我送了胭脂来。”
冠厘默默笑了了一下，“宫里头的女人本就个个不简单，玉贵妃也不是头一回见了，怎会这样轻信。”
“还不是因为她进宫不就，年岁又小。平日里看起来人畜无害，本宫想着，那么小的一个人儿，又是新进才入的宫，心思没有这么歹毒。何曾想……呵呵。”如玉的面上，露出难得的揪心。
是了，夫君一心向着皇位，她早就知道。
在王府蛰伏多年，便是为了最后的一击，她也是知道的。
甚至于，她的整个家族，也是倾力相助的。
可一朝成功，摆在面前的，便是亘古不变的主题，后宫斗争。与一群女人，争夺自己的丈夫。想尽一切办法，巩固自己的地位。将来，还要倾尽所有，保全自己的孩子立为太子，然后登上皇位。
这便是摆在自己面前的，未来的样子。
这才头胎，宫里头明里暗里杀过来的剑，已经数不胜数。若不是冠厘日防夜防，或许这孩子，早就没了。
念及此，如玉不由地深深地看了冠厘一眼，“你可知道，我为何非要你亲自来伺候这一胎？”
冠厘笑了一下，“玉贵妃看重这一胎，只有交给奴才，才放心。”
“没错，”如玉也不跟冠厘转圈子，“你在后宫这么多年，应该最清楚，宫里头的女人想要平安的生下一个孩子，有多难。但是你冠厘有本事，只有绑着你，本宫才有机会顺利生下这胎。”
“玉贵妃是奴才的恩人，就算您不出此计策，冠厘也当竭尽全力。可玉贵妃不该绑着奴才，又绑着公主。”冠厘和英帝、玉贵妃，向来是伴君如伴虎，彼此之间的关系也是□□裸的明白。此刻没有英帝在场，说话便更露骨一些。
如玉倒是没想到，冠厘会这样直接地提出不满，她冷笑了一下。“不绑着她，如何能绑着冠大人你？”
见冠厘没有什么反应，如玉又加了一句：“冠大人恐怕自己都没觉出来，你的心思早就跑到无双殿那边去了。”
冠厘咧了咧嘴，“奴才不敢，奴才只是奉了圣意，若当不好无双殿的差，便是拂了皇上的意思，奴才担当不起。”
“少跟本宫废话，”如玉挥了挥手，显然是没有耐心再与冠厘周旋了，“本宫只问你，保不保我们母子？”
冠厘笑了，笑得如玉有些害怕。“自然要保，奴才定当竭尽全力，保玉贵妃母子平安。”
怎能不保？不是为了玉贵妃，也不是为了皇上，这一胎，是为了公主，必须保下。
玉贵妃便是抓住了这点软肋，才能将冠厘稳稳地拿捏在手上。
而此时此刻，鹿双正在山上苦苦念经，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