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冠厘的报仇
转眼间，英帝登基快满年了，半朝的文武多是勤帝时候的遗老。他们不敢有什么大作为，又不能毫无作为。于是最热衷的事情，便是劝皇上充盈后宫，为鹿皇家开枝散叶。
鹿椒皇宫已经举行了三次甄选。前朝娘娘们先后被打发，殉葬的殉葬，守皇陵的守皇陵，上山拜佛的拜佛，除了太皇太后，后宫的女人们也如皇位般，新旧更替了一轮又一轮。
然而即使在这样热烈的情况下，后位却一直虚着。
今日，在大殿之上，英帝又被群臣逼了一回宫，洋洋洒洒作了好大一篇文章，无非是列数了后位虚缺的坏处，力谏早日举行册封大典。
至于皇后的人选，自然是首推裴如玉。
英帝一下朝，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一回到鹿鸣宫，看都不看站在宫门口迎着的冠厘，便往里走。
冠厘如今被发到了无双殿，不能亲自伺候在皇上身边，自然不能一下子明白原因。只向自己安排在英帝身边伺候的干儿子桑植投去一个眼色，只见桑植用唇形说出玉贵妃三个字，冠厘便全然明了了。低头抬脚跟在英帝身后，就进了鹿鸣宫。
一进屋，英帝便掩不住内心的烦躁，将一个玉杯狠狠地砸在地上。
冠厘赶忙冲屋里的奴才们一努嘴，众人识相地回避了出去，只留了冠厘和英帝两人在屋内。
“江南水患迫在眉睫，没有一个人自告奋勇前往治理；北边波蚕常年犯我边境，打十次唯胜二，朕却没有猛将可派……一桩桩一件件，哪件不比封后来得要紧？日日上朝，奏来奏去都是后宫那些破事儿！”不等人都出去，英帝便骂道。
冠厘低眉顺目地听着，仿佛那字字句句都是骂在他身上似的。只等英帝发泄完所有的脾气，这才抬起眼。
“自古充盈后宫，开枝散叶，都是皇上您的责任。此事虽是繁琐了些，却也挑不出错儿来。”
冠厘的声音温润中不带着任何温度，惹得英帝不满地瞥了他一眼。
“连你也要给来这套？莫不是连你都不知道，后位虚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冠厘的眼皮轻轻跳了一下，面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变化。
“奴才愚笨，但跟着皇上久了，也能猜出三四分来。”
“那你说说，是何道理。”英帝颇为玩味地看着冠厘。
“皇上，可是担心封了玉贵人做皇后，太为助长裴家的势力？”语毕，冠厘恭敬地跪在了地上。
英帝看着地上的冠厘，不由地被气笑了，“朕还未说你说得到底对不对，你跪什么？”
冠厘直视着英帝的双脚，不抬头地说：“奴才说对了，是阉人干政，说错了，是诬蔑天子。望皇上恕罪。”
英帝看着地上的冠厘，也不叫他起来，心情却是好了一些。
“冠厘啊，有没有跟你说过，你真的是一个做奴才的天才？”英帝自是不知，这话有多刺耳，或许是知道的，可也不在乎。
“谢皇上。”冠厘嘴角不可见地抽动了一下。
“连你都懂的道理，为何他们不懂？”
“皇上，未必是不懂，或许是有意为之呢？”冠厘依旧没有起身，而是把身子紧紧地俯在地上。
英帝沉默了。其实他也看出来了，力谏玉贵妃封后的，必然是裴家的朋党。
鹿英借助裴家的势力和人脉，才能成事。可事成以后，如同历史上所有的皇帝一样，又开始忌惮重臣势力过大，必须实行打压。
“罢了罢了，你沏壶茶来，朕今日火气大得很。”英帝一挥手，不再与奴才探讨朝前之事。
不多会儿，冠厘便端着一个打制得薄薄的檀木托盘进来，上头两壶清水，一个小盏中盛着些碧绿的茶叶，一个小木勺。
冠厘使木勺挽出适量的茶叶放入杯中，用其中一壶热水冲开，待碧绿的茶叶在水中全数展开，又连杯带水晃了几次，让香味蔓开。
然后将沁了香气的茶水倒入英帝的玉杯中，却只倒了三分之二，继而用另一壶温水加到满。
然后恭敬地将玉杯送到英帝面前。英帝不是第一回喝冠厘泡的茶了，却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做法。不由地好奇起来。
“这温吞吞的茶，还有什么好喝的？”
冠厘依旧举着玉杯，“这是奴才最近才跟民间一个茶楼学的。”
“哦？”英帝挑了挑眉，“什么讲究？”
“茶楼里除了招待有钱的客人，大部分茶楼一楼茶厅也会招待一些普通百姓。这些人有卖力气活，为讨一口水解渴的，有急着赶路无心品茶的。茶叶如果不用沸水，无法泡开，但沸水泡茶，入口又烫嘴，容易伤人。于是有的茶楼便会先用沸水将茶叶泡成，事成以后，再加入温水，方便入口。或许是为了追求平衡吧。”
冠厘面不改色地回答道，眼神里除了恭敬还是恭敬，仿佛真的是在说民间茶楼里那些事儿。
只见英帝拿过杯子，抿了一口。果然一点也不烫嘴，温温吞吞的虽然好味减半，但整杯喝下，确实解渴。
“哈哈哈哈哈哈哈，妙啊，妙！”英帝突然大笑起来，“冠厘，你真是妙啊！”
冠厘退开身去，只接着给英帝泡茶。
“说吧，平日里在无双殿伺候得好好的，也不见你挂念朕，今日怎么突然来了。”
英帝心情大好，想许些什么给冠厘。
“什么事都逃不过皇上的慧眼。”冠厘边泡茶边说，“那日在向阳殿上出了洋相的施展年施大人，皇上可还记得？”
“呵呵，不是已经罚他闭门思过了吗？难道还要摆到朕的眼前来看着闹心？”说起施展年，英帝没好气。
“奴才今日过来，本是想禀报皇上，如何想个法子把这人打发了。方才听得皇上忧心江南水患无人治理，奴才倒是想起来，施大人便是江南生人，祖上也是江南大户。莫不如……打发施大人前去江南治水，治不好正好有个由头将他贬了，治好了只当是将功赎过，无需许他些什么，施大人怕是感恩戴德还来不及呢。”
说着，冠厘又将一杯新茶递到英帝手边。英帝一口喝下，只觉得口中清爽，心里也舒畅。
“这倒是个好法子，就这么办吧。对了，这几日，你替我去枢局何焕家里走一趟。”
枢局，掌管鹿椒皇宫行通事宜。轿辇、路线、出入人员、抬轿奴才，凡与皇宫内部出行相关以及宫外出入宫内的工具、人员有关的事宜，都由枢局一并管理。
“奴才遵旨。”
冠厘心中一动，面上纹丝不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