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 44 章
“不可!”
这话一说出口, 别说她自己,连系统都愣了一下。
“你在发什么疯!”一直默默围观的系统大懵,“顺着男主的话说啊, 告诉她你比较中意前面那个选项!这样支线任务不就正好完成了吗?你也就不用死了!”
穆瑾愣了愣,自己也没有想到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但是话已经说出口,她再仔细想一想, 竟然也不想收回。
而宇文睿再次捏住了她的手, 同时逼问已经响了起来。
“这就是你给朕的回答?你可知。你回答的这两个字代表着什么?”
穆瑾试着转了一转自己被他握住的手腕,不但纹丝不动,包扎好的伤口反而又渗出了一些血来。
宇文睿皱着眉,望了一眼,“你又想耍什么把戏?今天你就是要把这只手废掉, 也必须给朕一个回答!”
穆瑾在心中叹了口气, 即使对现在的情况一头雾水,也还是要想办法自救。
事情还没到不得不头破血流的地步,她还不想放弃任务。
“陛下,奴才是看您盛怒, 想给您下跪请罪。”乌黑的瞳仁无辜清澈,即使她刚刚作出忤逆之举, 也让人觉得她是无心之失, “既然您不愿意,奴才不跪就是了。”
宇文睿眼睛眯了眯,似乎在评估这个满嘴油滑的小骗子,是否又在打着什么精明的主意。
穆瑾加一把火:“虽然您这样捏着,奴才挺痛的……”
宇文睿望了她半晌,还是将手松了开来。
“谢陛下开恩, 饶过奴才的这只手。”
即使不疼,穆瑾瞅着着血哗哗地流,还是挺心痛的。
而且这具身体不知道是不是有贫血的毛病,流到现在,她的脸色已经变得有点惨白,不用刻意伪装,看起来就足够楚楚可怜。
“你想作何回答,说吧。”宇文睿别过脸,冷声道。
穆瑾酝酿了一下情绪,恭恭敬敬地跪下身,上半身却挺得笔直。
她抬着头,一双乌油油的眼睛褪去了伪装的阴沉,有几
分接近真实的穆瑾,看上去单纯如稚子。
她只说了一句话。
“陛下,那宫女不是普通的宫女,她是陛下金口玉言许下的百花节魁首。”
宇文睿目光一怔。
穆瑾继续道:“陛下英明神武,言出必行,既然还欠着那宫女一个承诺没有兑现,那她就万万不能出事,否则不是叫全宫的人都看着陛下食言?”
宇文睿回过头,眼神中怒意稍微退去,转而浮现出一丝复杂。
“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惜得罪吴嫔,千方百计地维护那个宫女?”
“是。”穆瑾露出一丝倔强,“奴才绝不会给陛下留下一丝把柄,即使陛下自己愿意也不行!”
宇文睿道:“你当你如此说道,就能让朕不追究你的失职了吗?”
穆瑾眨眨眼,困惑地道:“敢问陛下,奴才何处失职了?”
她这么问着,一边还努力在脑子里回忆着,自己的“总管工作”中,是不是真的有哪里没有做好,被领导抓到了小辫子。
结论当然是没有。
新岁宴虽然出了点岔子,但好歹也办得轰轰烈烈,除了吴嫔之外,也没有其他人倒霉……她和男二莫名其妙的事除外。
十五之时也兢兢业业地做了该做的事,连最偏远的宫阙也没有被她疏漏,不应该被人诟病啊。
而看着她确实不明白的样子,宇文睿破天荒地噎了一下。
“你真是……”他长长地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
穆瑾不知道他在感叹什么,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好在膝盖下面就是厚实的绒毯,并不会觉得劳累。
当宇文睿再次睁开眼时,之前的怒气仿佛是昙花一现,他又恢复成那个深沉稳重的帝王,所有的情绪都被冰封在瞳孔之下,让人探不到分毫。
“锦文,你可知朕为何会着急。”他凝视着穆瑾,“朕说过,你是朕的心腹,是朕从东宫时就带在身边的老人,如今朕登基为帝,命你做内务总管,是放心地将朕的后院交付与你,让朕能安心在朝堂上定国□□。”
宇
文睿前期对原主的确是极为信任的,穆瑾诚恳地道:“奴才明白。”
“你不明白!”宇文睿的神色突然浮现出几许痛心,“你碍于身份待在后宫,就真的将自己的身份定位于后宫!你以为朕不再重视于你,前几年蝇营狗苟,在前朝结党营私,你的小金库里如今已有多少银两?怕是已经能抵得上朕的大燕国库!”
穆瑾没想到他突然翻起旧账,对此完全没有准备,露出了惊悚的表情。
干什么丝毫不给人准备的!原主的那个小金库,她压根都没来及看看,如何能答得上来能有多少?
“奴才惶恐……”她声如蚊讷。
说着真心虚。
“你心虚,你是该心虚。”宇文睿重重地哼了一声,“你从未想过,如若朕真的将你排除在权力圈之外,又为何将君子梅交托于你?这支安军,乃是朕手中最强的底牌,朕将它交给你管辖,难道还不够证明朕的真心吗?”
他语气痛彻,仿佛穆瑾真的辜负了他的一片真诚信任。
穆瑾自然是低下头,表示深受感动,热泪盈眶。
实则是在心中撇了撇嘴。
狡兔尚有三窟,就算她没看过原作,也不至于信了这话。
“你可知,朕今日叫你来,究竟是为了什么?真是为你在后宫作的那些个小事吗?”宇文睿道,“你做的那些事,纵使再出格,也自有朕护着你,但现在,恐怕连朕,都要护不住你了。”
来了。
穆瑾挺了挺腰背。
宇文睿拿起案桌上的一本奏折,重重扔到了穆瑾的膝盖前,“你自己看。”
穆瑾捡起那本奏折,打开后先翻到最后一页看了眼名字。
江延。
一看这个名字,穆瑾心下泛起几丝异样,曾经在城西时,江延听从戎锋的命令,对她进行随身保护,没想到转头就参上了这一本。
她一目十行地迅速扫了一遍,大概知道宇文睿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了。
事情和张明旭总结得差不多,他带着暗军去围剿异党窝点
,但是对方的头领却口口声声有和穆总管的交易。
之前提到过,君子梅被穆瑾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她将自己的人混入其中,另一部分,则是货真价实的皇上的人。
而恰恰不巧,由于围剿异党并不是需要重视的任务,所以张明旭带去的,全都是皇上的那部分人。
宇文睿将手里的势力分给各个手下,却又不肯完全信任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几个势力之间又互相有眼线埋布,所以穆瑾并不奇怪,为什么君子梅里发生的事,会被如今身为飞鱼卫首领的江延知道。
即使不是江延,也会有另一个人来写这个奏折,本质上还是不变的。
穆瑾看着这份奏折,久久不曾回声。
宇文睿用手握住案桌的一角,仿佛在用力压抑心中的怒火,“后宫那些事,朕可以不做追究,但是这件事,你必须给朕一个解释。”
“朕的身边,不允许任何一个怀有二心的人存在。”
穆瑾此刻只要一句话说错,可能就会当场宣告任务结束。
她知道宇文睿做得出来让她身首异处。
宇文睿此人,对下属的“忠心”二字要求极高,其它任何方面都可以有缺陷,唯独在对他的忠心上,容不得一丝裂纹。
所以纵使原主有那么多的过错,他也仍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穆瑾在那么多次的危机中,都坚定不移地表达对他的忠贞不二,才一次次地蒙混过去。
她知道做反派迟早有翻车的一天,却没想到,竟然会翻得如此莫名其妙。
“陛下,”她望向宇文睿,“如果奴才说,奴才并不认识那个异党头领,您信吗?”
宇文睿回望她,似乎在打量她的真假,“你觉得朕会信吗?”
“奴才不是请陛下相信我,是请陛下相信自己的心。”穆瑾道,“自奴才八岁以来被派到东宫当差,认识了陛下以来,奴才可做过一丁点对不起你的事?”
她以膝盖做足,向前膝行几步,伸出那只染血的手,拽住了宇文睿的龙袍下摆。
刻着“穆”
字的那枚玉佩,长长的流苏正好扫落在她的手背上。
“陛下。”穆瑾的声音低弱下来,“用心去看待奴才吧,奴才曾经以为被陛下抛弃,被绝望侵袭了理智,仗着陛下的威名横征暴敛,干涉外朝,这些罪名奴才都认,但是唯独对陛下不忠,奴才死都不认。”
这该死的贫血,头越来越晕了。
穆瑾的瞳仁涣散了一瞬,又艰难地凝聚神光,“你问问自己的心,它是如何认识我的……”
说着她支撑不住,整个身子一歪,就要向地下倒去。
宇文睿不及多想,立刻躬下身以手臂做枕,准准地接住了穆瑾的头。
可穆瑾的帽子却在此时磕绊之下,顺势从她的头上掉了下来。
霎时流云般的长发尽数洒落在了宇文睿的手臂上,柔软的发梢扫过他的手心,还残留着屋外的冰凉。
柔滑清凉,在他的心口重重地挠了一下。
宇文睿看向穆瑾的脸,那张脸在散落乌发的衬托下,愈加显得苍白柔艳,因为虚弱,眼角眉梢都带着丝媚意。
他缓缓地蹲跪下来,让穆瑾正好将头靠在他的怀中。
穆瑾一睁开眼,就看到了龙袍上五爪金龙硕大的眼泡,正炯炯地瞪着她。
穆瑾:……
再一抬眼,是宇文睿深不见底的瞳孔。
“系统,你们能屏蔽宿主的痛觉,就不能连带着生理反应也一起屏蔽吗?”穆瑾脸色破败,尽是惨不忍睹。
系统也觉得冤枉,“连生理反应都没了,你还能装得像个人吗?”
穆瑾觉得系统是在骂她。
系统还补了把刀:“之前从没有出现过扮演反派还栽在男主男二怀里的宿主,也没人提过你这要求。”
虾仁猪心,穆瑾不想理它了。
她整个人都酱在宇文睿的怀里,怔怔地望着他。
宇文睿伸手抚上穆瑾的脸庞,眼底有一点幽明的火光缓缓燃起。
“朕知道锦文姿容姝丽,只是如此样态,却是第一次呈现于朕的面前。”
“宫中多言,锦文是朕的帐中客,只是你我都
深知流言无稽,从未有过有此事实。”
在穆瑾震惊的目光中,他缓缓补完最后一句。
“朕从未有过,白担享用美色之名,却不曾享用之实,不若就坐实了这个名头,如何?”
说到最后,他倾俯下身,炙热的呼吸流过穆瑾白皙的耳廓,激起她的一片颤栗。
任何语言都不能概括穆瑾心中的天塌地陷。
夭!寿!了!
狗男主究竟在琢磨什么!他居然真的想和她这个反派发生点什么?
本以为之前流言肆虐,只是他懒得理会,顺带借助流言羞辱她一把,却没想到,他竟然真心实意地在期待这个流言的发生?
这是发生了什么!她是谁,她在哪,她要做什么?
在进来之前设想的一切机智反应,此刻都被宇文睿的神来一笔给打乱,穆瑾目光空茫地望着大殿顶上的横梁,仿佛失去了人生的全部意义。
宇文睿抬起身,看到她生无可恋的样子,沉沉笑了一声。
“锦文一心为朕,应该会对朕唯命是从吧。”
他捧起穆瑾受伤的那只手,送到唇边轻轻一吻,在穆瑾仿佛被烫到一般,迅速向回收的时候用力握住,不给她丝毫逃离的机会。
望向穆瑾的眼中,充满着深沉的欲/、望,以及志在必得的自信。
“答应朕,朕再也不会对你有所怀疑,你是朕最贴身的心腹,任何人都无法撼动的你的地位。”
“贴身”两个字被他着重强调,听得穆瑾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怎么发起了抖?”宇文睿将那只手放在心口的位置,英俊的脸庞逐渐向穆瑾靠近,带着些哼笑的意味,“你这身子,也着实弱了一些。”
眼见着他的唇就要落下来,穆瑾一个激灵,顾不得自己受伤的手还在他的手里,用了强力一个扭身,强行从宇文睿的怀里翻了出来。
穆瑾一刻不敢停留,立刻在地上跪好,额头一下子磕到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陛下三思!”
三千青丝从她纤细的周身覆盖而下,如云如雾。
宇
文睿仍然保持着原先的姿态,望着穆瑾跪在咫尺身侧,眉目间的笑意淡了下来。
“你这是不愿意?”
穆瑾在心中把狗男主骂了八百遍。
“奴才……”穆瑾顿了顿,改变了原来的话头,“陛下乃万邦之主,无论奴才是谁,只要陛下想要,断没有拒绝的可能。”
宇文睿神色稍霁。
“但是陛下。”穆瑾猛地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你若是想要一个傀儡,一个顶着奴才样貌的玩物,那轻而易举就可以得到,但若是你想要一个手下,一个能够统领君子梅的忠臣……”
她面色苍白,眼中却乍现出无与伦比的光芒,如斯璀璨而骄傲。
“那么奴才,恕难从命。”
宇文睿许久未曾出声。
穆瑾撑在地上的手指扣紧了绒毯。
终于,宇文睿的神色冷淡下来,他站起身回到桌案前坐下,仿佛刚才一切出格的举动都不曾发生。
穆瑾维持着动作,屏息等待他给予回应。
若是她没有赌对宇文睿的惜才之心,那今天晚上,就是她的任务结束之时。
“你应当好好收整一下君子梅里的人了。”
宇文睿说。
穆瑾绷起的那根神经,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
她赌对了。
穆瑾深深低下头:“奴才遵命。”
宇文睿随手拿起一旁的奏折,宣告今夜的所有都截止于此。
“东川战乱将起,你手上的人将会起到更大的作用,不要再公器私用,把他们用于后宫之中的闹剧。”宇文睿声音微冷。
“是。”穆瑾再次叩头。
“去吧。”
当穆瑾出了太和殿,才放任一身的冷汗流了出来。
她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想到方才的一切,她有点腿软,扶住了太和殿前的柱子维持平衡。
一旁等在外面的李连,悄悄收回了伸到一半的手。
穆瑾懒得理他,他倒是开口道:“穆总管,不知你为何惹怒了皇上,但是以皇上对你的看重,你若是适当地服个
软,总是没错的。”
他也许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穆瑾的眼中还夹杂着几分试探。
穆瑾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这太阳是打哪边出来了,你是在劝说我?”
李连的脸僵了僵,“不敢。”
穆瑾又看了看他,实在没心思处理别的事,木着脸离开了这里。
突然,一声系统提示音在心中响起:“滴——特殊任务,拯救三次陷入危机之中的女主,第二次完成。”
穆瑾一愣:“第二次,什么时候完成的第一次?”
系统道:“除夕夜,在宫庙之中你避免了女主被陷害,那时候你晕得七荤八素,压根没听见。”
穆瑾讪讪地哦了一声,“那这一次,是我避免了女主去和亲?”
本以为难度很大的任务,竟然不知不觉间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二,她不禁有点开心。
但是随即,想到和女主息息相关的男主,她的心中又被崩溃取代。
一路上,她心中的尖叫差点把系统给吵到炸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啊啊啊啊啊啊男主他为什么会对我有意思?!”
系统以为她终于意识到危机了,刚待安慰她几句。
“这让我回去怎么面对女主!我怎么能抢她的男人?”
系统气结:“这是重点吗!”
穆瑾蓦然冷静下来:“不行,我不能任由剧情就这么如脱缰野马,一定要想办法拉住这个缰绳。”
系统呵呵:“你怎么拉?刚才男主都开口要纳女主为妃了,不是被你给回绝了?”
“那不行,男主根本不是真心提出这个要求,就是为了为难我罢了。”穆瑾梗着脖子,“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把女主许配给他?”
“还许配……你真当自己是女主的老母亲啊?”
穆瑾就不说话了。
系统又问:“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割伤自己?男主根本就没问过。”
穆瑾摇摇头,“我若是不先割伤自己,怎么能有底气和他演戏?宇文睿在原作里可是灭掉了原主的,丝毫不能
小觑。”
她的目的只是干扰宇文睿的视线,至于因为什么受伤,并不那么重要。
可惜她连理由都想好了,宇文睿就是没问,反而行为离谱,把她吓个够呛。
穆瑾此刻身心俱疲,男主的脱缰让她着实有些震惊,她需要梳理一下现在的情况,做出下一步的打算。
但是当她走回院子,看到立在屋门前一动不动,几乎让人以为是座石像的张明旭,不由按住了突突发胀的太阳穴。
男主带来的冲击太大,她都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
张明旭一见她回来,立刻迎了上来,在看到她被包扎好,又渗出血液的伤口,声音沙哑地开口:“皇上给你弄的?”
半晌却没有得到回应。
他惶惑地抬起头,正对上了穆瑾清凉如水的目光。
“张明旭,你一次次地自作聪明,不但擅作主张,还妄图夺取我的权力。”穆瑾漂亮的唇里吐出令他天塌地陷的语句,“从今天起,你就不要再来找我了。”
“不要你的命,是对我们这些年来的情谊,最后的交代。”
穆瑾神色漠然,越过他径直向屋中走去。
现在情况太过复杂,一个明显不稳定的□□不适合再留在身边。
所幸原作里张明旭的剧情也不是很多,若不是穆瑾前期偷懒,将任务都甩给他,本不会给他这么多出境的机会,也不会养出他这么大的野心。
穆瑾十分糟心。
她现在一点都不想看见张明旭的脸。
但是她刚走了几步,袖口就被人拉住了。
张明旭不敢去动她的手,堪堪只拽住了她的一只袖角,脸色苍白得仿佛他才是那个受伤的人。
“锦文,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不敢了……”
细细听来,连声音都在打颤,只是故作镇定,以为这不过是穆瑾一次普通的发怒,他还有机会补救。
可是这一次穆瑾没有再准备给他机会。
“在你背着我有别的心思开始,你对我就没有价值了。”穆瑾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