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师命难违断情肠
大都,万安寺宝塔。
灭绝师太将口唇附在周芷若的耳边,低声道:“你已是本门掌门,我得将本门的一件大秘密说与你知。本派的创派祖师郭襄郭女侠,乃是当年大侠郭靖的小女儿,郭大侠当年名震天下,生平有两项绝艺,其一是行军打仗的兵法,其二便是武功。郭大侠的夫人黄蓉黄女侠最是聪明机智,她眼见元兵势大,襄阳终不可守,他夫妇二人决意以死报国,那是知其不可而为之的赤心精忠,但郭大侠的绝艺如果就此失传,岂不可惜?何况她料想蒙古人纵然一时占得了中国,我汉人终究不甘为鞑子奴隶。日后中原血战,那兵法和武功两项,将有极大的用处。因此她聘得高手匠人,将杨过杨大侠赠送本派郭祖师的一柄玄铁重剑熔了,再加以西方精金,铸成了一柄屠龙刀,一柄倚天剑。”
周芷若对屠龙刀和倚天剑之名习闻已久,此刻才知这一对刀剑竟是本派祖师郭襄女侠的母亲所铸。灭绝又道:“黄女侠在铸刀铸剑之前,和郭大侠两人穷一月心力,缮写了兵法和武功的精要,分别藏在刀剑之中。屠龙刀中藏的乃是兵法,此刀名为‘屠龙’,意为日后有人得到刀中兵书,当可驱除鞑子,杀了鞑子皇帝。倚天剑中藏的则是武学秘笈,其中最为宝贵的,乃是一部‘九阴真经’,一部‘摧心掌掌法精义’,盼望后人习得剑中武功,替天行道,为民除害。可如今倚天剑遗落在了那姓赵的鞑子手中,屠龙刀在那魔教头子张无忌的义父谢逊手中,若是他们同流合污,刀剑相逢,自此荼毒苍生,天下不知将有多少人无辜丧生,妻离子散,而驱除鞑子的大业,更是难上加难。芷若,我有一事,除你之外无人可做,望你答应。”
周芷若连连点头:“师父,您老人家吩咐便是。”
灭绝道:“为师要你接任掌门,实有深意。我此番落入奸徒手中,一世英名,付与流水,实也不愿再出此塔。那姓赵的鞑子淫徒城府虽深,却对你心存歹意,决不致害你性命。而魔教淫贼张无忌,他和那姓赵的歹徒一样对你存有心思。倚天剑和屠龙刀分别在这两人手中,而能让他们心甘情愿送上刀剑的,只有一人。”
周芷若知道师父说的乃是自己,心中忐忑不安。她心道:我将一颗心给了赵敏,对张无忌也有儿时旧谊,若是师父要我加害他们,该当如何?果然,只听灭绝师太道:“这个人,那就是你了。我要你以美色相诱而取得宝刀宝剑,与他们虚与委蛇,必要时可杀之。芷若,我明知此事太难,实不忍要你担当,可是我辈一生学武,所为何事?芷若,我是为天下的百姓求你。”说到这里,突然间站起身来,双膝跪下,向周芷若拜了下去。
周芷若一惊,知晓这非同小可,忙即跪下,叫道:“师父!师父!你……”
灭绝师太低声道:“悄声,别让外边的恶贼听见,你答不答允?你不答允,我不能起来。”周芷若心乱如麻,在这短短的时刻之中,师父连续要叫自己做三件大难事,先是立下毒誓,不许对赵敏倾心,再要自己接任本派掌门,然后又要自己以美色对赵敏和张无忌相诱而取得屠龙刀和倚天剑。这三件事若是在十年内要她答允,以她柔和温婉的性格,也要抵挡不住,何况在这片刻之间?她神智一乱,登时便晕了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突然间只觉上唇间一阵剧烈疼痛,她睁开眼来,只见师父仍然直挺挺的跪在自己面前。周芷若哭道:“师父,你老人家快些请起。”
灭绝道:“那你答允我的所求了?”
周芷若流着泪点了点头,险些又欲晕去。灭绝师太抓住她手腕,低声道:“你取到屠龙刀和倚天剑后,找个隐秘的所在,一手执刀,一手持剑,运起内力,以刀剑互斫,宝刀宝剑便即同时断折,即可取出藏在刀身和剑刃中的秘笈。这是取出秘笈的唯一法门,那宝刀宝剑可也从此毁了。你记住了么?”她说话声音虽低,语气却极是严峻。周芷若被逼无奈,含泪点头答应。
灭绝道:“屠龙刀和倚天剑都是锋锐绝伦的利器,就算有人同时得到此宝刀宝剑,有谁敢冒险以刀剑互斫,无端端的同时毁了这两件宝刃?你取得兵法之后,择一个心地仁善、赤诚为国的志士,将兵书传授于他,要他立誓驱除胡虏,那武功秘笈便由你自练。据我恩师转述郭祖师的遗言,那‘九阴真经’博大精深,本来不能速成,但黄女侠想到诛杀鞑子元凶巨恶,事势甚急,早一日成事,天下苍生便早一日解了倒悬之苦,因之在倚天剑的秘笈之中,写下了几章速成的法门。可是办成了大事之后,仍须按部就班的重扎根基,那速成的功夫只能用于一时,是黄女侠凭着绝顶聪明才智,所创出来的权宜之道,却不是天下无敌的真正武学。这一节务须牢记在心。”
周芷若迷迷糊糊点头。灭绝师太又道:“为师的生平有两大愿望,第一是逐走鞑子,光复汉家山河;第二是峨嵋派武功领袖群伦,盖过少林、武当,成为中原武林中的第一门派。这两件事说来甚难,但眼前摆着一条明路,你只须遵从师父的嘱咐,未始不能一一成就,那时为师在九泉之下,也要对你感激涕零。”
回忆结束。
周芷若叹气一声,看了看床上熟睡的赵敏,见她嘴角带笑,睡颜灿若玫瑰,忍不住低声流泪。她轻轻抚摸着赵敏的脸,喃喃道:“对不起,敏敏。周芷若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你还是忘了她罢。”
原来周芷若趁赵敏等人在院里烤鸡的时候,偷偷溜到房间盗得了十香软筋散,将它混入了锅中煮着的汤内。那十香软筋散无色无味,众人并未尝出,吃得香甜,于是都着了她周芷若的道。
周芷若从房里拿出倚天剑,剑尖直指床上安睡的赵敏,却始终无法刺下去。她难受又痛苦,拿着剑的手也愈来愈抖,忽然传来一声惊呼,吓得她转头看去,竟是殷离苏醒,正半坐在床上一脸惊恐地看着她。
殷离又惊又怒:“周芷若,你……”她话未说完,周芷若忽然猛冲过来,持起倚天剑直接刺入了她的身体。殷离死死盯着她,满眼愤恨,最终眼神涣散,头一歪,倒在了床上。
自己,自己居然杀了殷姑娘?
周芷若恐惧地后退了一步,纤手一抖,倚天剑“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她瞪大了眼,看着床上的殷离,掩面哭泣道:“殷姑娘,我,我对你不住……”
夜色渐浓,一轮圆月高高挂于空中,撒下一片银色的光亮。周芷若背着赵敏来到了海边,将她轻轻放在今日扎好的筏子上,俯身看了她好久。
“赵敏,我身为峨嵋弟子,已然没了爱你的资格。你便回中原去罢,回去享受你父兄的疼爱,回去做你那风风光光的郡主,莫要再涉足江湖武林。周芷若……始终对你不起,还请你忘了她罢。”周芷若说着说着,又忍不住流下泪来。她将筏子推入海中,眼看着海浪和海风带着木筏愈飘愈远,等赵敏消失在夜色中后,她才失魂落魄地回到屋里。
周芷若凛了凛心神,将屠龙刀和倚天剑一并带去了白天的那个山洞,便听从灭绝的话两手各执刀剑,运起内力相斫。只听“锵”地一声响,倚天剑和屠龙刀齐断,两件武林至宝从此不再威力显现,竟是两败俱伤。周芷若屏气凝神,仔细一看,果然如灭绝所言内有乾坤。她伸出手,颤抖着捡出秘籍,终于摸得了那九阴真经和武穆遗书。
周芷若收好秘籍,在山洞深处挖了个坑将刀剑断身埋好后,凄然回了房屋。她从衣兜里拿出那瓶十香软筋散,仰头服下,两行清泪已然滑过脸颊。
次日清晨,张无忌从床上起来,只跨出一步,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觉双脚虚软无力,那是从所未有之事。他心下一惊,揉了揉眼睛,跑到里堂内叫道:“义父,你安好么?”却不听得谢逊回答,忙奔到谢逊睡卧的房间,只见他好端端的睡得正沉,先放了一大半心。
张无忌跑到院子外,见昨天扎好的木筏已然不见踪影,心下更惊。他又跑到殷离周芷若和赵敏的房间,只见周芷若躺在床上睡得香甜,她脸含微笑,兀自做着好梦,晨曦透过窗户照射下如海棠春睡,娇丽无限,与她对卧的赵敏却不见身影。
张无忌只瞥一眼,发现殷离腹下渗血,脸霎时白了。他哆哆嗦嗦地搭上了殷离的脉搏,发现幸而尚在微微跳动。他万分痛苦,轻轻摇晃着殷离,喊叫道:“蛛儿,蛛儿!”不禁潸然泪下。
听他叫喊,蛛儿虚弱转醒,握住他的手,微微一笑:“阿牛哥,你别难过。我要到阴世去见那个狠心短命的小鬼张无忌去了。我要跟他说,世上有一个阿牛哥哥,待我这样好,可比你张无忌好上千倍万倍。”
张无忌紧紧抱住她,嘴唇颤动道:“蛛儿,我,我就是……”话音未落,殷离握着他的手渐渐松开,双目闭上,终于停了呼吸。
张无忌心如刀绞,哭喊道:“蛛儿,蛛儿!”喊叫半日,殷离依然不曾醒来。
张无忌呆坐在地上,望着殷离的尸身怔了半日。义父、周姑娘都睡得昏沉,他自己也无半点力气,显然是中了十香软筋散。他往倚天剑屠龙刀存放处去看时,这两件至宝也不知所踪。如此种种,真相已然显而易见——赵敏用十香软筋散迷晕了众人,盗走刀剑,还杀害了蛛儿,兀自乘着木筏逃走了。他几乎要哭出声,心下气恼无比,没料到赵敏竟会乘着自己遭逢极大危难之际,又来落井下石,使出这般奸计。
谢逊此时悠悠转醒,他听见张无忌隐隐的哭声,皱眉道:“无忌,怎么了?”
张无忌抹了抹泪,愤恨道:“赵敏她用十香软筋散迷晕我们盗走刀剑,乘着昨日造好的筏子逃走了。殷姑娘也,也被她用倚天剑给杀害了!”
谢逊听罢,吸了一口气,略运内息,只觉四肢虚浮,使不出劲来,确是中了十香软筋散之毒。张无忌连忙奔道周芷若床边,使劲摇晃着她道:“周姑娘,醒来!周姑娘!”
周芷若打了个哈欠,睁开眼来,忽见他伸手握住自己的肩膀,登时怒极,伸手推开他手臂,喝道:“你做什么?”转头看见殷离腹部渗血,惊恐道:“殷姑娘,她……她怎地了?是那些波斯恶徒没走干净,下的黑手么?”
张无忌握紧拳头,咬牙道:“是赵敏干的。”
周芷若双眼紧闭,心道:不,是我干的。张无忌见她闭着双眼,以为她不信,于是便将众人中十香软筋散之毒,刀剑木筏齐失的事情简略说了。周芷若越听越心痛,双手绞着自己的衣袖,低头隐忍,不愿再让自己流下泪来。
张无忌兀自恨恨道:“赵敏啊赵敏,若是教你撞我手里,张无忌再饶你,可真枉自为人了。”
周芷若听罢,忽然大叫:“不,不是她干的!”
张无忌疑惑道:“不是她干的?不是她做的还有谁能做么?”
周芷若推开他站了起来,冷冷道:“我说不是赵敏做的,就不是她做的。”
谢逊听了,叹道:“周丫头,我知晓你与那郡主情同姐妹,可她如今做了这样的事,你不愿相信,老夫也能理解。”
张无忌低下头,也道:“义父,其实……我也不太信会是赵姑娘做的。按她的性子,盗得刀剑必会将我们都给杀了永绝后患,又何必留我们一条性命?或许这岛上有什么高人在暗处盯着我们,只是我们不知晓罢了。”
谢逊听罢,厉声道:“无忌,你还在给那妖女找借口么?我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妖女接近你我必定有所图。你可不要为这些儿女情长,坏了抗元大事。”
儿女情长?周芷若抬头一看,果然见张无忌脸色羞红,想来多半对赵敏有些心思,心中对他厌恶更深。张无忌喃喃道:“赵敏,你这般心如蛇蝎,有朝一日落在我手中,张无忌决不饶你性命。”
谢逊冷冷道:“若是你再瞧见她,怕是要软了性子,不愿伤她,又当如何?”
张无忌见谢逊冷着一张脸,严肃至极,又是伤心又是惭愧,抱起殷离尸身,道:“我对着表妹的尸身发誓,若不手诛妖女,张无忌无颜立于天地之间。”
谢逊点头道:“那才是有志气的好男儿。”周芷若走到殷离尸身旁边,痛哭了起来。
张无忌到山冈之阴去挖墓,岛上浮泥甚浅,挖得两尺,便遇上坚硬的花岗石,手边又无锄铲,只得将殷离的尸身放入浅穴,待要将泥土堆上,又怕碎石块泥擦伤了殷离的尸身。于是他折了些树枝架在她尸身上,再轻轻放上石块,似乎她死后尚有知觉,生恐她给石块压痛了。折下一段树干,剥去树皮,用殷离的匕首在树干上刻道:“爱妻蛛儿殷离之墓”,下面刻道:“张无忌谨立”,一切停当,这才伏地大哭。
周芷若听得他哭声凄厉,更是痛苦万分。不到如此绝境,她定是不愿伤害殷离的,谁知殷离适时醒来,若不下杀手,一切必然功亏一篑。周芷若在心里默默忏悔,希望殷离下辈子能投个好胎,不要再吃这么多苦头了。
张无忌一番伤心,本已凝聚在丹田之中的毒素复又散开,再多费了数日之功,才渐行凝聚,待得尽数驱出体外,又是十余日之后了。
小岛地气炎热,但有黛绮丝留下的小屋,并且诸般野果野味甚多,日子倒也过得并不艰难。周芷若知张无忌心伤殷离之死,自己也对殷离抱有万分愧疚,对他也算温柔体贴。张无忌运神功替谢逊驱去了体内毒性后,本该替周芷若驱毒,但想这驱毒之法须以一掌贴于对方后腰,一掌贴于脐上小腹,青年男女,怎能如此肌肤相亲?但若非这般运功,又不能将自身的九阳真气输入她体内,一连数日,心下好生踌躇,难以决断。
一日晚间,谢逊忽道:“无忌,咱们在此岛上,你想过要多少日子?”
张无忌一怔,道:“那就难说得很,只盼能有船只经过,救咱们回归中土。”上次他们扎好木筏,第二天风向合适,本来能坐筏子离开,谁知那筏子带着赵敏飘海了。再等天象合适之时,只怕难等得紧。
谢逊道:“这一个多月来,远远也曾见到船帆的影子么?”
张无忌道:“没有。”
谢逊道:“是了!说不定明天便有船只来到,但说不定再过一百年也没船经过。”
张无忌叹道:“这荒岛孤悬海中,非海船航道所经,咱们是否能重回中土,原是十分渺茫。”
谢逊道:“嗯,解药是不易求的了。十香软筋散的毒素留在体中,除了四肢乏力之外,可有其他害处?”
张无忌道:“时候不长,那也没有多大害处,但这种剧毒侵肌蚀骨,日子久了,五脏六腑难免都受损伤。”
谢逊道:“是啊。那你怎能不尽早设法给周姑娘驱毒?你说周姑娘和你从小认识,当年你身中玄冥寒毒之时,她曾有惠于你。这等温柔有德的淑女,到哪里求去?难道你嫌她相貌不美么?”
张无忌道:“不,不,周姑娘倘若不美,天下哪里还有美人?”
谢逊道:“那我替你作主,娶了她为妻。这男女授受不亲的腐礼,就不必顾忌了。”周芷若在旁听着他二人说话,忽听说到自己身上来了,立时不满,面色一沉站起身来便走。谢逊以为她小女儿害羞,于是便跃起身来,张开双手,拦在她身前,笑道:“别走,别走!我今日这媒人是做定的了。”
周芷若皱眉道:“谢老爷子,咱们只盼想个法儿回归中土,这当儿怎地说起这些不三不四的话儿来?”
谢逊哈哈大笑,说道:“男女好合,是终身大事,怎么不三不四了?无忌,你父母也是在荒岛上自行拜天地成婚。他们当日若非除了这些世俗礼法,世上哪里有你这个小子?何况今日有义父为你主婚。难道你不喜欢周姑娘么?不想替她驱除体内的剧毒么?”
周芷若听了,抬脚只是要走,谢逊拉住她衣袖,笑道:“你走到哪里去?明日咱们不见面了么?啊,我知道了,你不是不肯叫我这老瞎子做公公?”
周芷若道:“老爷子,你误会了,我同张公子只有幼时之谊,却无男女之……”周芷若话未说完,谢逊登时朝张无忌怒道:“无忌,是不是你做了什么令周丫头伤心之事,以至于她今日如此不待见于你?”
周芷若、张无忌齐声道:“没有!”
谢逊道:“那周丫头,你是答应了?”
周芷若低下头沉思。谢逊继续道:“若你认为无忌同赵敏那妖女情丝不断,今日我便来做主。无忌,你还不说些什么,宽了周丫头的心?”
张无忌心中一片迷惘,想起赵敏盈盈笑语、种种动人之处,只觉若能娶赵敏为妻,长自和她相伴,那才是生平至福,但一转念间,立时忆起殷离凄惨的死状来,忙道:“赵姑娘是我大仇,我要杀了她为表妹雪恨。”
谢逊严肃道:“不够坚定。这样罢,你立个誓言来。”
张无忌双膝跪地,说道:“我张无忌若是忘了表妹血仇,天地不容。”
谢逊见周芷若不做声,以为她不满意,于是道:“无忌,你应该说得更清楚些。什么‘天地不容’,太含糊了。”
张无忌朗声道:“妖女赵敏为其鞑子皇室出力,苦我百姓,伤我武林义士,复又盗我义父宝刀,害我表妹殷离。张无忌有生之日,不敢忘此大仇,如有违者,天厌之,地厌之。”
谢逊哈哈大笑:“好,好!拣日不如撞日,咱们江湖豪杰,还管他什么婆婆妈妈的繁文缛节,你小俩口不如今日便拜堂成亲罢。这十香软筋散早一日驱出好一日。”
周芷若眉头皱得更深,张无忌忙道:“不,不!义父,芷若,你们且听我一言。殷姑娘待我情意深重,她自幼便心中以我为夫,我心也已以她为妻,虽无婚姻之事,却有夫妇之义。她尸骨未寒,我何忍即行另结新欢?依孩儿之见,今日先和周姑娘订立婚姻之约,助她疗伤驱毒,这就方便得多。倘若天幸咱们得回中土,待孩儿手刃赵敏,夺回屠龙宝刀交回义父手中,那时再和周姑娘完婚,可说两全其美。”
谢逊笑道:“你倒是想得挺美。要是十年八年,咱们也回不了中土呢?”
张无忌道:“三年之后,不论咱们是否能离此岛,就请义父主持孩儿的婚事便是。”
谢逊点了点头,问周芷若道:“周丫头,你说怎样?”
周芷若垂头不答,心想:我如此对待赵敏,她估计恨我的紧。既然做到如此地步,那便没了回头之路,倒不如应下这婚约,先将体内毒素驱除,三年足以好好研习九阴真经了。等日后回到中原完成光大峨嵋的大业,再将这婚约想办法废除便是。于是隔了半晌,她才道:“我是个孤苦伶仃的女孩儿家,自己能有什么主意?一切全凭老爷子作主。”言罢,只觉得心口仿佛被硬生生剜了一块,疼痛万分。
谢逊哈哈笑道:“很好,很好。咱三人一言为定。你小俩口是未婚夫妇,不必再有什么顾忌。无忌,你给我的儿媳妇驱毒罢。”
周芷若道:“那,那便麻烦张公子了。”
谢逊忽而道:“我说周丫头,既然你们已有婚约,还叫什么张公子?对你夫婿也这么生分么?”
周芷若心中一凛,仿佛用了好大力气,才缓缓道:“无忌……无忌哥哥。”
张无忌忙应道:“诶,诶!”
谢逊哈哈大笑,大踏步走向山后,只留下面色羞红的张无忌和面无表情的周芷若在那小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