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乐章
华清音话音刚落, 全场寂静。
弹幕齐齐愣住。
【音音刚刚说什么？她要和谢哲涵一对一pk？】
【喂喂喂真有这么不给导师面子的学员吗？！】
【我靠，真实的下克上？！】
【总算到了报仇的时候了！想想谢罪会！我现在还生气呢！音音冲鸭！给他点color see see！】
少女背对着阳光站在谢哲涵面前，白皙得几乎透明的皮肤被光勾勒出一圈金色的影子, 宽大的白色袖口伸出一截细瘦的手腕，捏着洞箫的圆润纤长的手指轻轻地击打着箫身, 嘴角噙着笑, 月牙眸里泛着比阳光更耀眼的神采。
“谢老师, 敢么？”
谢哲涵冷峻的眉目轻轻上扬, 视线停留在华清音完美无瑕的脸上，眼底那颗红色的痣被强烈的光线一照，红得鲜艳欲滴。
“想激我？你还嫩着。”
他缓缓地抬起手腕，黑色的袖口自然地垂下。
然后他慢条斯理地把袖子卷上了两条边，骨节分明的十指缓缓地压上了古琴的弦，起了个势。
“来吧。”
华清音也同时松开了环抱着的双臂, 洞箫在她纤细的手指间被转出了一个花，下一秒，她双手握住了箫身，深色的箫管贴上了她花瓣般的粉唇。
两人对视了一眼, 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攻击性。
一阵风刮过，吹得他们两人的衣衫猎猎作响。
旁边的几个人一眨不眨地盯着两个人，大气也不敢出。
这就是高手过招的准备么！
就在两人一触即发的时候，喇叭里忽然响起了王pd的大嗓门。
“这个……请大家先等一下，我们临时换个玩法哈。”
“跟刚刚的规则不同, 这一次没有谱子, 全靠二位自由发挥。”
“也就是，斗琴。”
？？？
弹幕沸腾了。
【琴箫对刚？？？这要怎么比？？？】
【哇哦我就说嘛！这才有意思！】
【一对一地斗，看谁带偏谁！】
有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捧着一个竹筒一路小跑冲了进来。
“请两位先抽个签。”
谢哲涵向着竹筒伸出手, 谁知被另一只纤细白净的素手抢了先。
“承让了，谢老师。”
华清音举起那只底部沾着红色的竹签，冲着谢哲涵晃了晃。
“我先。”
说完，也不等谢哲涵的反应，径自抬起手腕，吹响了手中的洞箫。
与尖锐的笛声不同的是，箫声在管乐中属于恬静优美那一挂的，因此乐曲大多是柔和为主，鲜少有特别激烈的乐曲。
这也让许多弹幕担心起华清音会不会在一开始就吃了亏。
【箫很难吹的，肺活量一定要大，对音准要求又高，她应该选唢呐就好了】
【而且没有伴奏，纯吹是不是很吃亏？】
在诸多疑问中，华清音吹响了第一个音。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所有人一瞬间都惊呆了。
【这是——关山月？！】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那一刻，每个人的面前，仿佛浮现出一轮皎洁的明月，在深蓝的天幕间若隐若现，细碎清冷的光芒破开了轻纱般的云雾，洒在广袤的崇山峻岭间。
来自李白苍凉壮阔的诗句中，展现出的边塞万里无垠的辽阔风光，被华清音高亢沙哑的箫声完完全全地展现了出来。
【天，我脑子里有画面了！这就是李白的关山月啊！】
【这这这，真的是箫的声音？】
【能吹出这样的音准，到底是怎样的肺活量！】
【华清音她可太牛逼了！】
没等弹幕感叹完，一声古朴却肃杀的琴声像是凌空射来的一箭，刺破了清冷的月色。
然后琴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凌厉，仿佛静谧的夜空下疾驰而来的马队，踏破了宁静，卷起一地硝烟。
【天！居然是广陵散！这是古琴曲里唯一的杀阵——广陵散！】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有那味儿了！】
【一上来就开大？看来谢哲涵想速战速决掉华清音？】
谢哲涵垂着眼眸，额发挡住了他狭长的眼眸，却挡不住他周身的肃杀之气。
他从宽大袖袍中露出的精瘦手臂青筋暴起，骨节分明的十指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力，在那架古琴上肆意挥洒着旋律。每一声从他指尖倾泻而出的音符都带着十足的杀气，毫不留情地向着华清音攻去，大有不死不休的气势。
徐彤、姜悦然和唐心晴吓得齐齐睁大了眼睛，个个心惊肉跳。
“谢老师，他是不是太认真了点……”
方奕飞抿着唇，拧着一双浓眉，原本开朗爱笑的面容变得十分严肃。
他还从没见过这样的谢哲涵。
简直是把华清音当作了真正的敌人……
华清音在听到琴声的那一刻，轻轻地瞥了眼前的男人一眼。
一上来就这么急？你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的箫声渐渐低了下去，琴声占了暂时的上风。
【完了完了，华清音不会撑不住了吧！】
【害，谢哲涵这个水平的一上来就放大招广陵散，能接得住有几个？华清音还小，力有不逮也没办法……】
【音音宝贝加油！千万坚持下去啊！】
谢哲涵的薄唇渐渐上扬。
他就知道，箫作为独奏乐器的弱势就在于声音散、气息低，受制于竹管的构造，节奏无法快起来，所以曲子一般都是慢板居多。
一旦节奏被打乱，就没有办法再占据主导地位。
这一轮，他赢定了。
就在琴声越奏越快，大有雷霆之势时，那抹清丽的箫声忽然像是湖面掠过的水鸟一般，轻轻地冒了个头。
但当琴声追去时，又消失不见了。
接下来，箫声像是游走在狂风暴雨中的海燕一样，扑闪着翅膀，穿透了密密的琴声，另辟蹊径，悠扬绵长的旋律如泣如诉，自成一派，完全将琴声抛在了身后。
【这是什么曲子？听起来很耳熟啊……】
【好像是沧海一声笑？】
【哇，不愧是宫商角徵羽五个音做出的古曲，真的好好听！】
【你们听，古琴的声音乱了啊！】
华清音悠然自得的态度大有一种“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的潇洒，反而让谢哲涵的势在必得自乱了阵脚。
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受他的影响，依旧自顾自地流连山水间，倒显得步步紧逼的他像个傻子。
谢哲涵速度不由得放缓了下来，但杀气依旧流窜在他的指尖，没有丝毫松懈。
华清音的唇角略略扬起，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
现在，该是我的主场了。
她十指灵活地从上到下一滑而过，从悠长的低音一下子冲上了忽如其来的高音部分，打了古琴一个措手不及。
接下来，她忽然又转了个调，狠狠地当头劈下。
【明月天涯？】
【天行九歌？】
【卧槽，两首歌无缝对接，节奏居然这么快！她的气息怎么能跟得上的！】
【我第一次知道这两首歌融合在一起居然这么好听！华清音究竟是什么人！】
华清音手持着那把长长的竹箫，整个人衣袂翻飞，一身纯白在阳光下泛着光，仿佛是自带光环的仙子，随心所欲地摆弄着乐器，根本就不是在和什么人比试，而是在全身全意地享受着音乐带来的幸福和快乐。
现场的人都陶醉在她箫声编织的意境中，处在庙堂之高，慨叹江湖之远，心下一片宁静。
弹幕都在安静地聆听，偶尔冒出一两句夸赞的话。
【我以前都不知道，箫声居然能这么美~】
【她的音乐太感染人了！我好像已经被她带跑了~】
【别说你了，仔细听听古琴，都在给她和音了！】
此时的谢哲涵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居然已经被她的旋律牵着鼻子走了。
他的指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情不自禁地跟着华清音的箫声节奏亦步亦趋地向前，又好像是在全力以赴地为她冲锋陷阵。
这不可能！
谢哲涵的心一下子乱了，手上无意识地一使劲，就听到“砰”的一声，古琴的一根弦断了。
这阵响声打破了原本和谐的气氛，闭着眼睛陶醉的人们纷纷睁开眼，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华清音收起了最后一个音，这才看向低头侧坐的谢哲涵。
“谢老师……？”
镜头对准了一语不发的谢哲涵。
画面上，出现了一把断了弦的古琴，和一只染着血的左手。
鲜血一滴滴从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上滚落，在他黑色的袖口晕染出一块深色的印记，像是一朵红色的花。
工作人员赶紧拿着急救包冲了上来，一群人将谢哲涵团团围住。
“谢老师你不要紧吧？”
“快给谢老师消毒！包扎！”
“要不要叫救护车？”
王pd吓得都要哭出来了，连滚带爬地跑过来，一迭声地叫着。
“谢天王！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们没有准备好……”
开玩笑，谢哲涵浑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是那双手了，受了伤万一让他们电视台赔钱，把他卖了都不够填个零头的！
华清音收起了洞箫，静静地看着眼前忙乱的人群。
须臾，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地站起身，从众人的包围圈中走出，定定地凝视着环抱着双手的少女。
谢哲涵狭长的丹凤眼里第一次涌起了千万种情绪，眼底的那颗红痣随着他眨眼的动作不住地跳跃着，像是要活过来一样。
“我输了。”
说完这三个字后，他大踏步地离开了现场。
【卧槽？我幻听了吗？谢哲涵刚刚说他输了？】
【那个从来不肯低头的谢哲涵居然认输了？！】
【啊啊啊音音牛逼！！正面刚赢了谢哲涵！可算出了口恶气！】
【用音乐打败谢哲涵！没有什么比这个更爽了吧！】
华清音手握着竹箫，望着男人离开的背影，既没有赢了比赛的欣喜若狂，也没有大仇得报的扬眉吐气，神色自始至终都是淡淡的。
下一秒，三个女孩子兴奋的声音响起。
“啊啊啊音音你太棒了！刚刚听得我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徐彤、姜悦然和唐心晴向华清音跑来，手拉手把她搂在了中央。
“好好听真的好好听，没想到你连竹箫都会吹！还吹得这么好听！”
“到底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方奕飞和庄熙诚也走了过来，加上之前被pk掉的李博，三个男人纷纷向她鼓掌表示祝贺。
方奕飞笑着说道。
“每当我觉得作为你的导师，还算了解你的时候，你总能带给我更大的惊喜。”
华清音抿了抿嘴。
“谢谢方老师。”
没了下文。
方奕飞有点挫败，脸上的笑容也僵了一瞬。
他觉得，好像华清音每次都会在他觉得离她近一点后，又不着痕迹地将他推回原来的位置上。
似乎没有人能靠近她。
除了刚刚的谢哲涵。
他敏锐地捕捉到，当谢哲涵手中的琴音开始逐渐失控的时候，华清音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像是看着猎物进网的猎人一样得意。
无论是怎样的感情，谢哲涵对于她来说，可能真的很特别……
“快去看看奖品！”
姜悦然她们三个簇拥着华清音，一起跨过了那扇门，打开了那个金灿灿的信封。
“哇！居然是一张空白的支票！”
王pd刚跟其他人确认了谢哲涵手上的伤只是划破了一个小口子而已后已经放下心来，这会儿眉开眼笑地对华清音说道。
“多亏了你的加盟，我们的节目第一次拥有了这么多的关注度和这么充足的资金，这张支票上的目的地你随便填，想去哪儿我们节目组都可以报销！”
华清音想了想，收下了支票，问了一个问题。
“是只有我一个人能去，还是可以多带几个人一起？”
在她身后，徐彤、姜悦然和唐心晴三个人都兴奋地瞪大了眼睛。
“难道音音想带我们一起吗——”
王pd的笑容凝固了一秒。
“额……只要人不太多的话……”
华清音点点头，把支票收进随身的包里。
“先欠着吧。”
众人齐齐张大了嘴，连弹幕也惊呆了——
【又来？！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另一边，在场外等待着的陈明看到卸了妆的谢哲涵走出来时，连忙冲了上去。
“涵哥你手没事儿吧！我送你去医院……”
谢哲涵甩了甩手，一脸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被割了一下破了点皮，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他把车钥匙丢给了陈明。
“你来开车。直接去工作室。”
陈明连忙应了。
回去的路上，陈明不住地看着坐在后座闭目养神的谢哲涵，欲言又止。
虽然他是很希望华清音能拿他家老板开心开心，可他也没想到谢哲涵会给搞的受了伤。
虽然这伤是他自己作的……
“你觉得，华清音是个怎么样的人？”
闭着眼的谢哲涵忽然开了口，吓得小陈一哆嗦，差点把刹车踩成油门。
“呃……音音她很可爱啊……”
搜肠刮肚了半天，陈明也没说出什么有营养的句子。
谢哲涵皱了皱眉头，睁开眼望向他。
“她那个谢罪会的视频，你有么？”
“有有有，当然有！”
陈明连忙掏出手机，递给谢哲涵。
“就在第一个文件夹里。”
谢哲涵低下头，认真地开始翻看。
陈明竖起耳朵，听着后排的动静，故意把车开得又稳又慢，好让谢哲涵多看一会儿。
他就不相信了，等看完这一整段视频，谢哲涵还能一点儿不动摇！
出乎他意料的，直到他以比自行车都快不到哪儿去的速度开到工作室门口时，谢哲涵都没有说话。
只是在下车时平静地把手机还给了他。
陈明接过手机，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
“涵哥，你真的没啥想说的么……？”
谢哲涵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脸色阴沉得像能拧出水，举起被缠得像个粽子的手指，冷冷地敲了敲屏幕上黑发黑裙的少女。
“你觉得，就她那样的人，能是我的粉么？”
陈明憋了半天，小小声地回了一句。
“涵哥你也别太难过了，毕竟粉转黑这种事，还是很常见的。”
回应他的只有在他面前忽然关上的大门，和一阵惊天动地的摔门声。
谢哲涵坐在黑暗中，耳边不住地萦绕着古朴的箫声和狂放的吉他声，那个吹着箫的白色身影和谢罪会上弹着吉他的黑裙少女交替在他眼前出现，晃得他目眩神迷。
但脑海中的旋律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动听。
仿佛有一个时而低沉、时而清亮的声音，吟唱着那些他始终抓不住的音符，直到把它们凑成一段段完整的旋律……
谢哲涵猛地将面前堆积如山的琴谱一把扫下，随手抓起一支笔，在空白的纸上奋笔疾书起来……
————
因为《器乐仙踪》特别版的播出，华清音又出了一次圈。
但这次不仅仅是因为她一对一pk赢了谢哲涵，而是因为她的古风打扮，实在是太！仙！了！
一时间，网上到处都是她一身白衣迎风吹箫的剧照。
《器乐仙踪》原本的节目粉里有很多都是古风圈的大佬，经过他们的一番卖力的自来水安利，华清音的事迹在一向小众的古风圈里迅速蔓延开来。
许多人纷纷在照片下面留言询问，这个清雅漂亮又有古典韵味的美少女到底是谁。
等他们听到她的箫声后，更是疯了一样地涌入了闪耀时刻的官博。
“太美了！求多给这个小姐姐镜头！我们想多看看！”
“投票链接在哪里？快给我！我要pick这个小姐姐出道！（不是很懂你们的语言这么说没错吧？）”
因为华清音没有微博，四季的微博也被一部分求贤若渴的人踏破了私信。
“求一个扒谱！小姐姐把明月天涯和天行九歌结合得辣么好，我真的心都醉了啊啊啊！”
鉴于这点，很多古风网游都向她发来了邀请函，请她去担任形象大使。
制作人和经理对着又多出一座山的合约笑得合不拢嘴。
但华清音却婉拒了一切邀约，关起门准备来好好练习，迎接下一轮的公演。
可这一次，有些人偏偏不如她所愿。
当门铃又一次响起时，华清音无奈地打开门，当看到门外站着的人时，她有些惊讶。
“怎么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小谢：所以爱会消失的，对么？
音音：不会，对你压根没有过。
晚上还会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