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秦玉娇并没有把门口的插曲放在心上, 以为那只是自己的神经过敏。
到了单位以后，她很快就投入到了工作当中去。
虽然她之前就曾经顶替过孟琳的班，独立看过柜台, 而且还不止一次。但那毕竟是顶替, 即便哪里做错了, 也有孟琳在她身后。
可是今天的情况不一样, 她要独当一面了。
说实话，和真的有那么一点点紧张，只有一点点。
不过，当第一位办事的人来到柜台，她和往常一样微笑着打招呼, “您好, 请问您办什么业务？”
这句话，好像是一个开关，瞬间把她从紧张的气氛中推出来，成为一个专业的、淡定的工作人员。
县城就这么大, 其实没有几个人没来过邮局的。所以, 今天来的人有些是来过许多次的。
他们立刻就发现，自己喜欢的、服务态度最好的秦同志独立坐在一个窗口在办业务。
众人纷纷过去，在秦玉娇的窗口排起了队。
排到自己的时候, 除了正常地业务上的沟通之外, 大家也都会问上一句“秦同志你这是要独当一面了？”
在得到秦玉娇肯定的回答之后，大家又都会说一声恭喜。
那气氛熟络得好像两个老朋友。
还有人鼓励秦玉娇, 让她不要紧张。
“对啊，慢慢来，反正我们不着急的。”
秦玉娇心里热乎乎的。
谁不着急呢？
其实谁都着急。
虽说这个年月大家没有几十年后那么忙碌，时间观念也没有几十年后强。可是有这排队和等待的功夫, 人家不能回家歇着去啊？
秦玉娇理解这是大家的好意，作为回报，她也就更加卖力地工作。
所幸她这些天和孟琳学习的时候十分努力，所以基本功就很扎实，处理起业务来也很是得心应手。
速度么，倒是一点儿都不慢。
再加上一如既往的好态度，自然引来大家一片赞叹。
孟琳听见声音往秦玉娇的方向看了一眼，很是欣慰。
而张燕燕呢，看到这一幕却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有啥了不起的啊，当谁不会似的。
可她也不想想，就说她自己业务也算熟练，可压根就没人来她的窗口办业务。
张燕燕左看看，右看看，发现两边的窗口都有人排队，只有她这边空空荡荡。
正百无聊赖之时，她无意中朝门口瞟了一眼，猛然睁大了眼睛。
一个身材高大、神色冷峻的男人正进门往柜台的方向走。那一身绿军装趁得他气宇轩昂，竟然是张燕燕平生仅见的英俊！
最初的惊艳过后，张燕燕猛然跳起来，不顾形象地隔着玻璃朝对方招手，“同志，同志，来这边，这边窗口空着！”
说这话的时候，张燕燕还有些得意。
旁人争着去秦玉娇那边排队又怎么样？
不过就是些普通老百姓。
再看看这位，通身的气派就不像一般人。
如果自己能借着这次办业务给对方留下印象，甚至从此联络上，说不定真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只片刻功夫，张燕燕心里就转了百八十个弯儿。
谁知道，当她用自以为最迷人的表情，朝着那位英挺的军人笑的时候，那个人却似乎没有听到她的喊声，也没有看到她的笑容，径直朝另一个柜台走去。
张燕燕下意识地追随他的身影，待看清楚那军人停留的地方，不禁目眦欲裂。
秦玉娇，又是秦玉娇！
周霖的出现，自然也引起了旁人的注意。只是别人没有张燕燕那么夸张。
大家都用一种崇敬的目光，朝周霖望过来。
还有人主动让出位置让周霖往前排。
一个人这样，其他人就像被提醒了一样，纷纷站到一边。
“军人优先，军人优先！”
周霖摇摇头。
“感谢大家，但我并没有什么急事，就排在这里好了。”
你有什么急事吗？对于这话大家一点都不相信。
所以，大家又是纷纷劝说周霖往前排。
队伍中的骚动终于引起了秦玉娇的注意。
她填完一个单子，抬起头随意地望出去。
当秦玉娇的视线停留在队伍最末尾站着的那个军人的时候，不由得愣住了。
周霖。
这个名字几乎想都不用想，就闪现在秦玉娇的脑海中。
周霖一直在注视着秦玉娇。
在后者抬头的那一刻，他不自觉的挺直了已经直得不能再直的脊背，回望过去。
两个人的视线隔着七八个人在空中交汇。
秦玉娇的心突然跳了一下。
她不自觉地转开目光，垂着眼睛对周霖点了点头。好像是迫不及待的要专注于手里的工作似的。
和秦玉娇不同的是，周霖的目光一直没有闪躲。
他睁着眼睛，就那样一眨不眨的望着她。
好像怎么看也看不够。
她坐在窗口后面，和他隔着玻璃，还隔着七八个人。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周霖觉得，他可以很清楚很清楚地看到秦玉娇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当然也包括她精致到极处的眉眼。
有——半个多月没见了吧？
不，准确地说是二十一天。
接下来的时间里，秦玉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的。
她好像被分成了两个人。
一个人有些不安地面对着周霖，面对着他十分具有侵略性的目光；而另一个人却在理智的工作着，回答每一位群众的询问，填单子、记录电报内容，查包裹信息……
这种割裂感一直在持续，秦玉娇也一直不敢怎么抬头。
周霖呢，他站在在队伍的最后面，即便有后来的人进来来，他也会跟人家换位置。保持着让自己一直站在最后面。
一直所有排在这个柜台的人全部都办完了业务，周霖也终于走到了柜台的前面，走到了秦玉娇的面前。
秦玉娇抬起头，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
“请问……”
周霖：“我不是来办业务的。”
那你是来干啥的？
这句问话在秦玉娇的舌头上转了又转，最终却没有被说出口。
她清了清嗓子，站起来，“既然是老乡的朋友，不如进来歇一会儿吧。”
陈鹏和原身是一个村的，当然是正正经经的老乡，而周霖是陈鹏的战友，所以这么说应该没有问题。
秦玉娇自觉找了一个非常正常的理由，得意之余，刚才那种局促的感觉也减缓些。
周霖点点头，嘴角轻轻地上翘了一下。
他在笑。
可是他在笑什么？
刚才那种局促感似乎又上来了，秦玉娇掩饰似的往外走。
路过孟琳的时候，她低声和对方说了一声“帮我照看下柜台”，说完了，就走出了办公室。
孟琳点点头，以为秦玉娇是要上茅厕，也没有多想。
可是，当她看到秦玉娇最后出现在大厅，并且向一个英挺的军人走去的时候，孟琳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此时，秦玉娇已经走到了周霖面前。
他个子很高。
秦玉娇自己就不算矮了，可面对他的时候，也必须仰着头，才能对上他的视线。
“周霖同志，你好。”
她说。
“你好。”
他的声音很平静，然而，他的眼神却一直紧紧地盯在她的脸上。
这让秦玉娇有一种，对方害怕自己突然消失的感觉。
这种想法刚刚升起，就被她给掐灭了。
不可能的。
两人见面也只有三次，这还是算上今天这一次。
周霖不可能有那么深刻的感觉，她也不会有。
两个人沉默地站着，气氛有点奇怪。
很快地，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显示孟琳觉得有点不太对，看看柜台前没人，她走出来站到了秦玉娇身边。
“玉娇。”
这一声，打破了秦玉娇和周霖之间奇妙的气氛，秦玉娇回过神来，连忙给孟琳介绍，“这位是周霖，是村里隔壁邻居的战友。”
“周霖”。
这个关系有点绕，孟琳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礼貌地对着周霖笑一笑，“你好，周同志。”
话音未落，她突然想起来，一直帮助她和秦玉娇的沈震提到的那个人不就是周霖吗？
孟琳看向了秦玉娇，想和对方确认下。
可秦玉娇的眼神又和周霖对上了。
而周霖的目光一如既往地专注。
孟琳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来得有点多余。
突然，一阵铃声响起来。
周霖问：“是不是下班了？”
秦玉娇：“嗯，对。”
周霖：“秦同志，能不能麻烦你带我去国营饭店吃个饭？”
秦玉娇有点迟疑，“这个……”
周霖：“主要是我下午要赶着回部队，想在县城吃个饭。”
秦玉娇：难道你找不到国营饭店？
但是当她接触到周霖的眼神，鬼使神差地点点头，“好吧。”
既然决定了，秦玉娇就不再纠结了。
她让周霖先出去等自己，和孟琳说了一声就要出去。
孟琳拉住她，“那位，真的只是你同乡的朋友？”
秦玉娇点点头，“对啊。”
她一脸认真，孟琳却有些不信。
如果两人只是这么绕的关系，那位周霖能等一上午只为了和秦玉娇吃一顿饭？
再说了，还有暗中安排沈震呢？
咋看都不像普通关系。
只是，现在是在单位，孟琳也不好多问，只是叮嘱秦玉娇多加小心。
秦玉娇点点头，飞快地走出去了。
那脚步怎么看都有点雀跃。
孟琳望着秦玉娇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打算去食堂。
谁知道刚一转身，就差点撞到一个人身上。
待看清那人长相，孟琳就冷了脸，“张燕燕，你这鬼鬼祟祟的干啥呢？”
如果是平时，张燕燕肯定要炸毛，可今天就奇了怪了，她居然对孟琳如此明显的不待见没有任何反应，反而是目光灼灼地盯着门口。
她问孟琳：“刚才那位同志，就和秦玉娇出去的那位，叫什么名字？”
孟琳皱眉看她一眼，“不知道。”
说完，她就绕开张燕燕，直奔食堂去了。
张燕燕气得牙根痒痒。
有啥了不起的啊，不告诉她，她难道不会自己打听？
“燕燕，你站那里干啥呢？快去吃饭了！”
张燕燕抬头，看到肖磊正站在大门口冲自己招手。
食堂在大厅的后面，估计是肖磊特意绕过来找她的。
张燕燕一改往日见到肖磊的雀跃，淡淡地应了一声，随之出门去食堂了。
此时，秦玉娇正和周霖并排走着。
她原本就长得十分好看，每次走在街上，都会引来不少人行注目礼。但今天，她明显觉得看过来的人数比平时多，注目的时长也比平时长。
这一切，应该是因为她身边走着的男人。
还有人在路过他们的时候窃窃私语，说什么“相配”之类的话，居然一定儿都没有压低声音。
秦玉娇听见了，顿觉脸颊燥热，她有些不自在地低头，眼角的余光瞥见身旁的人的耳根好像有点红。
好像负负得正似的，秦玉娇自己的局促好像没有那么明显了。
她找话题和周霖聊，“早晨我来上班的时候看到一辆军用卡车，你在里面吗？”
“是。”
周霖说。
实际上，他天没亮就在卡车里坐着，一直等，等到她美丽的身影出现。
又是一阵沉默，秦玉娇又问：“那，刚才出来的时候，怎么卡车不见了？”
周霖：“被陈鹏开走了。”
秦玉娇：“他有事要办？”
周霖：“对。”
两个人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国营饭店。
甜水村。
陈婶熄灭了灶火，站起来揭锅打算盛饭盛菜。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一阵汽车轰鸣声。她起先不以为意，可随着这轰鸣声越来越近，最后是车轮子和地面极速摩擦的声音。
这声音她知道，是刹车声。
陈婶心头一跳，扔下锅铲跑出门。
果然，她的大儿子陈鹏正好从卡车上跳下来。
“娘！我又回来啦！”
陈鹏冲着陈婶笑，露出一口白牙。
“哎，哎，回来吧，回来吧！”
陈婶笑呵呵的，压抑眼中因为惊喜差点夺眶而出的泪。
当娘的，哪有嫌儿子回来的勤的！
她恨不得儿子日日在自己身边才好。
可这个饭点儿……
陈婶被儿子扶着往家走，一面随意地问道：“你没吃饭呢吧？”
陈鹏摇摇头。
没吃呗。
眼看着到了饭点儿，他被周霖赶回家了。
就说惨不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