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奇怪的方块消散后，蜘蛛群很快恢复了趋利避害的本能，簌簌缩回黑暗的缝隙里。
被控制的队员也逐一苏醒，九十八队互相搀扶，爬出了地下蜘蛛洞。
还好现在离中心基地已经不算太远，在最后一丝光线沉入地平线前，他们终于驶进了基地大门。
在围墙内，空气似乎都带上了严肃的味道。
中心基地与第二基地区别很明显，围墙高耸一眼望不到边际，水泥路笔直贯穿其间，各个区域划分得井井有条，整齐坚固的房屋垒了一排又一排，不时有人进进出出。
随着夜色暗下，灯火一簇簇的点亮每栋楼房。
罗厘感兴趣的凑近车玻璃，在第二基地，只有张大豪的别墅有这种待遇，普通人只能用打火机、简易油灯，甚至借进化者的火团照明。
而在这里，照明仿佛是最基础的设备。
穆今拐了几个弯，把车停在一座浅灰色的高大建筑面前，示意罗厘跟他下来。
“请出示身份卡。”
一人高的机器滴滴滴的闪着光。
“哔——身份确认，维生一队穆队长，晚上好。”
“今天晴天，心情佳，食堂推荐菜谱水母须拌苏子叶，请客务必带上南从——”
门口的刷卡机在确认是穆队长之后，突然转了语调，阴阳怪气的播起乱七八糟的话。
罗厘感兴趣的戳了戳机器正在显示可爱表情的屏幕：“会说话的小机器人？唔，我喜欢，可以买走它吗？”
“不可以，因为这台马上就不会说话了。”
穆今瞥了他一眼，呵呵两声，一拳锤在机器上，机器闪了几下红光，彻底收声。
铁栅栏门向两侧缓缓打开。
“哦！我的老天，让我瞧瞧这是谁？”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站在门口，他戴着金丝眼镜，眼睛狐狸般眯起，用一种发现新大陆的目光盯着罗厘。
穆今绕过他：“你犯病了？不会好好说话？”
南从新没有理穆今，他镜片后的瞳孔深情款款，薄唇张合吐出一串赞美：“很荣幸认识你，我是南从新，你的眼睛真美，像我鱼缸里半人蛟鱼鳞上的那块宝石……”
罗厘在男人面前停下，挂起一个日常的礼貌微笑：“你好，我是罗厘，谢谢你的夸奖，你很有眼光。”
南从新回以微笑：“也谢谢你的夸奖，我向来眼光一流。”
穆今眼角狠狠地皱了一下，觉得自己好像给南从新带回来一个交流病情的病友。
大厅冷冷清清，只有他们三个活人，他绕了一圈，啧啧称奇：“你们政服处没人了？还得要你值班？”
南从新优雅的推了下眼镜，哼道：“穆队长，希望你记得今晚有研究院新产品发布会。”
穆今好像想起了什么，眉头一拧，脸色一沉：“草！还有这事儿，你帮他做个身份卡，再看看哪有空房子，我先走了。”
男人说完就迈开大步，直接跃上铁门，翻身而下，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南从新没有说话，转身按亮电脑，罗厘看着他敲出来的几个字——《关于政服处大门通电网设置申请报告》默默为穆今幸灾乐祸一秒。
不过对方很快关掉这个报告界面，调出来一张复杂的机械图，操作几番后电脑后的墙壁左右打开，伸出来一只小巧圆形的机器，南从新试了试角度，让罗厘站在前面。
“来，笑一个——好的。”
南从新按下按钮，三秒后，他手边的机器嗡嗡震响，吐出来一张黑色卡片。
“这就是中心基地的身份卡，也是你进出各个区域的通行证，基地的流通货币贡献点也记在里面。”
他把卡片来回翻转，正面有罗厘的照片和名字，背面则是一块亮银色竖条，两面都留有很多空白，
“如果你加入了管理队、研究院，或者其他什么小队，就找我来更新信息。”
“谢谢。”
罗厘把卡片收进斗篷里，隐约察觉到男人时不时盯着他的瞳孔，又在他抬眼的前一刻游移开。
南从新自然的在另一台机器上点来点去：“让我来看看你的新家，啊，e区3栋801号刚好空着，需要我带你去吗？”
“不用了，谢谢。”
法师总有敏锐的直觉，白衣没让男人变得圣洁，反倒多了一丝诡秘，让罗厘想到了自己以前的邻居，一位疯狂研发致命魔药的药剂师。
总之，和这种人打交道，就是和麻烦打交道。
他喜欢自己找麻烦，但不喜欢麻烦找上他。
对方脸上仿佛闪过一丝遗憾，男人对他挥挥手：“好吧，祝你今晚有个好梦。”
罗厘没接收到他的祝愿，一夜无梦睡到清晨。
中心基地的住宿环境比想象中还好一些，床上铺着厚厚的绒毯，房屋整洁干净，甚至门口还附带一个小小的浴室。
虽然还远没到满意的程度，但也足够让他不再抱怨了。
门板上的魔法阵开始闪光，罗厘瞥了一眼，不紧不慢的从床上起身，招手唤出烛台帮他把被子叠成方块。
打理完金发和衣袍，敲门声刚好响起。
“罗哥，你醒了吗？”
是方丁圆在外面。
从蜘蛛洞穴出来以后，对方对自己态度就热切许多，昨晚还兴冲冲的来帮他收拾房子。
罗厘拉开门，挂起微笑：“早上好。”
“早啊罗哥，走走走，咱出来的真是时候，今天是交易日，昨天研究院刚上一批新品，应该有不少好东西。”
方丁圆催促他上车，紧接着驶出住宿区，一路向东，路上有不少人神色兴奋，罗厘注意到他们都往这个方向前进。
即使中心基地规模已经足够大，但被末世摧毁的经济体系一时半会回不来，以物易物还是人们主要交易方式。
而在交易区注册正规商铺，则需要用基地规定的贡献点作为货币，这就苦了许多实力普通的低层居民，他们需要把自己外出搜寻的战利品换成贡献点，再去换商店里的商品。
两道手续折算下来，购买力就大打折扣。
有人不去商店，直接站在大街上吆喝，但这种私下交易不受基地保护，频频爆出以次充好和其他纠纷。
于是基地高层规定每个月十号作为交易日，划分一条十字马路作为交易b区，个人或小队只需缴纳一笔低廉的摊位费，就能在b区随意买卖——不用贡献点的那种。
基地还会派管理员巡场，监督交易公平。
“穆队估计已经到了，你有什么东西想出手也可以放咱摊位上！”
方丁圆从车上跳下来，对路口的两个管理员出示自己的身份卡，带着人走进去。
像普通人聚集地里的跳蚤市场，琳琅满目的摊子一个挨着一个，挤挤攘攘的居民围在周围，讲价声和买卖声交织混杂。
罗厘来到末世后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热闹的场面，好奇的到处张望。
有个红毛青年匆匆迎上来：“方队，你怎么来这么晚？这是谁？……哎呀，我是想问，咱们止血草卖光了，还有存货吗？”
“呃……没有了没有了！”
方丁圆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本来是有的，但他的存货背包在他被蜘蛛抓走的时候就甩丢了。
红毛张大嘴巴：“啊？方队你前几天不是刚出了个去密林的任务……”
“好了，我说没有就是没有，我还能骗你不成，快走快走！”
方丁圆握住红毛的肩膀，把他转了个方向，一把推出去。
他刚想带罗厘离自家摊位远点，却看见金发青年站在一个摊子旁边，对他招手：“止血草，是这个吗？”
寸头青年走过去，看了一眼碧绿泛蓝的草叶，随口道：“对，这就是，你想要我包里就…啊……糟了！”
他猛地一拍手掌，撒腿就跑。
罗厘眨眨眼睛，也跟了上去。
第一小队的摊子位置很好，临着马路支起一个半人高的桌子，铺有白色桌布，可能因为平时接的任务多，收集来的物品也比其他人多，全都杂乱的堆在桌面上。
摊子后站了两个队员，穿着印着小队标识的统一制服，脸色涨红，正和前面的人争辩。
“真的对不起，我们现在没有止血草了，你也知道我们队长和副队刚出了个任务，昨天晚上才回来……”
对面男人长了一张厚实的脸，粗粗的眉毛竖起来：“停停停，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我不是五天前就跟你们副队订货了？我还赶着要用呢！”
“这、那您看这样行不行？明天我们一早把货交给您，再赠您百分之二十的量！”
男人一口回绝：“不行，我就要今天用！”
其中一个胖些的队员提议道：“那您稍等一会儿，我们马上派人去其他摊位收购，还按原定价卖给您！”
男人道：“我在你们摊订货，还不是看在你们比其他摊位好，你现在还要用其他家的破草糊弄我？”
另一个偏瘦的队员看着周围逐渐被吸引过来的许多人，急得不停冒汗：“对不起，那您说怎么办？”
男人的眼睛滴溜溜的转，打量这张桌子上其他的货品：“哼，我看你摊上还有这么多东西，就补偿我点别的吧！”
瘦队员抬手擦汗：“好的，您需要什么？”
“我在你家订了50株止血草，我也不多要，就给我25针治疗剂吧！”
“啊？这……”
两人齐齐张大了嘴。
方丁圆扒开人群走过去，直接挡在队员前面：“草，不可能，杨昊光，你做梦呢！”
男人也不恼，反而咧开嘴角：“方副队长，你终于来了，现在可是你跑的单，你不应该补偿我？”
方丁圆气结：“那也没有你这么狮子大开口的！这是勒索！”
罗厘听着围观群众交头接耳，大概明白了他们的对话。
止血草几乎是人人需要的药材，它生长地点比较隐蔽，是由末世前一种不起眼的杂草进化而来，草叶生嚼提神镇痛，敷在伤口上能轻度止血，同时它也是制作治疗剂的主要原料。
但是治疗剂的效果和价钱可是多少个止血草也赶不上的，治疗剂的配方掌握在研究院手里，为了杜绝居民大量囤货倒卖，平时都是限量供应。
像杨昊光这种低等级的队伍，一个月能兑换到三四只已经不错了。
“我给你五支，五支已经是你定价的好几倍了！”
“但是这一针只能给一个人用，我那么多人，你这五只让我怎么分？”
“这是你该想的问题！我不可能给你二十五只！”
“这就是基地第一维生队的素质？我的兄弟们可都等着我回去救命呢！”
你有五十个兄弟都等着一棵草救命？你们是一窝进化的兔子精吧！
方丁圆气得想骂街，但这件事说到底是他没做好，只能把脏话吞回肚子里，继续砍价。
“六支！不能再多了。”
男人转身对着围过来的人群，哎呦哎呦的卖惨：“大家看看这个第一小队，不能按时交货就算了，连我要点补偿也不给？我们这种能力差的能怎么办，还让不让普通人活了……”
成为第一以后，队伍的形象便在基地居民眼里划分开来，变得和普通人不同，他们很多时候都被迫代表了官方和居民的沟通渠道，成为“厉害”的小部分群体。
方丁圆听在耳朵里是一个头两个大，别看这个人说的可怜，最终他们闹起来，基地高层肯定会为了安抚民心而惩罚他们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