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多巴胺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下来，整个城市从寂静走向喧嚣。
送蔬菜的老王第一个发现了异常。
不过，他觉得自己眼花了，凑近了才确定，里面坐着的就是超市的小白。
隔着一帘冰冷的镂空铁门，外面坐着一个瘦瘦的男人。
两人都眯着眼，隔着铁门靠在一起。
这是殉情了吗？
他都吓呆了。
他掏出手机拨打110。
“喂，警察吗？我要报警，在xx超市，有一对男女，殉情了！你们赶紧来。”
“地址啊，哦，我想想，地址是桃花街xx号。”
“我等着啊，你们快来！我都吓死了！”
“哦，我不会的，我不会去动尸体的。放心，这些我都懂。”
老王放下电话，松了一口气。
他之前从新闻里看到，男女在车里被发现殉情；还有相约在风景区跳崖殉情；在家里烧炭殉情，越想越毛骨悚然。
这小白吧，平时看上去就冷冷的，不像是会为了恋爱殉情的人。
不过肯定是，平时越压抑，在感情里释放越激烈！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他又觉得很可惜，小白虽然不太爱笑，但是人还不错。他去别的超市卸货的时候，负责铺货的人，对他不太客气。小白不一样，她虽沉默寡言，但默默地和他一起拉托车。从来不说一句难听的话，也不说辛苦。
夏天，天气热的时候。还会给他送一瓶矿泉水。
老王坐在驾驶座上默默观察。
这男人是谁？
看他一脸秀气的样子，挺白的。可惜可惜。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肤色，长年累月送货，被晒成褐色的皮肤。又看那男人的肤色，心里嘀咕，是不是人死之后，都会变白？
爱情是魔鬼啊，好好的小姑娘，好好的小伙子，他在心里念叨。
过了没多久，他就听到警笛的声音。
前后不到五分钟。
果然像这样的案件，警方都出警迅速。
“在哪里？”警察敲了敲玻璃窗。
“那儿。”老王指了过去，“我每天四点来送菜，都走这道门。”
“刚发现的？”
“是的，看到就和你们打电话了。”
“好，你在这里等着。等下需要你配合，回去做个笔录。”
“好！”老王紧张地说。
-
姜锐先被惊醒，他被人用冰冷的手摸了摸脖子，随后又听到几个人的对话声。
“人没死，还有脉搏，叫个救护车。”
“我摸摸。”
姜锐睁开眼，吓了一跳，含糊道：“你们是谁？”
“警察。”两位警察面面相觑。
他用手揉了揉眼睛，视线才变得清晰：“干什么？”
“有人报警。”
姜锐松了松颈椎，摇动脖子，扶着铁门站了起来。
他坐了一夜，全身散架，尾椎骨特别疼，双腿有些麻木。
昨天，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直到半夜才倚着铁门睡去。
这一大早，警察来了是怎么回事？
“你在这里做什么？”警察问。
对啊，他在这里做什么？
姜锐揉了揉太阳穴，回答：“这个小姑娘被锁在超市了，我陪着她。”
“那你为什么不叫人？”
“啊？这个。”姜锐犹豫，“可能没想起来吧。”
“你就这么陪了她一个晚上？”
“啊，对。”姜锐揉了揉眉心，又困又累，打了个哈欠。
警察无语，半晌说：“那她怎么在超市里面？”
“她在这里上班的。”
“”
白晶晶也被人声吵醒，揉了揉眼睛，有些神志不清地看着三人。
“你在这里上班？”警察蹲下来问她。
“嗯，是啊。”白晶晶瞪大眼睛，“你们是，警察吗？”
“是。”
“我昨天下班，太晚了。”白晶晶强装镇定，“他们没发现我还在仓库，结果被人关在里面了。”
“有什么证明吗？”警察问。
“这是我的工作证。”白晶晶从包里掏出一个工作牌递给警察。
“你在这里上班，为什么不叫超市的人帮你开门？”警察一边看她的工作证，一边问。
“我忘了。”
面对两人都是这样的回答，警察无奈，这种情况，口头批评教育下就算了，不用带到局里问话。
“你俩是对象？”警察问。
“”
“”
两人都保持沉默。
“有人报警，你俩殉情。”
白晶晶听到这句话，表情闪过一丝荒唐。
谁报的警，她就是太困太累而已，谁咒她死了？
而且，殉情是什么鬼？
她看向姜锐，用眼神瞪他，像是在说，你报警的？
姜锐也是满脸无辜地看着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
警察看到两人都不回答，严厉道：“你们都是成年人了，成年人要有成年人的做事方法。你在超市上班，可以叫超市的工作人员给你开门。”
他转向姜锐：“你看他被关在里面，怎么不叫人？做事情要动动脑子。”
“不要动不动地就吵架，做出这种过激行为。”警察继续说，“你看有人觉得你们殉情，这会造成多不好的社会影响。”
“”白晶晶泫然欲泣。昨天工作忘了时间，被锁在里面。今天又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警察继续说：“这次就算了，对你们批评教育要记在心里。下不为例。”
姜锐问：“谁报的警？”
“xx超市送蔬菜的。”
姜锐哦了一声，向不远处看去，只见前面停了一辆货车。车里的司机正探头探脑地看向四人。
白晶晶抿着嘴，也向他看去。
老王觉得心虚，将头缩回车里。人家活得好好的，根本就没想殉情。
白晶晶看他的眼神，感觉像要把他盯死在驾驶座上。
“好了，就这样。”警察准备离开，走了几步又补充，“你打电话，让超市员工给你开门。”
“哦。”白晶晶回答。
几秒的沉默。
“你是不是想被关在里面？”警察有些警觉地问。
“没有啊。”白晶晶忐忑。
“我怎么看你的样子，不想出来？”警察问，“你们是不是想一个在门内，一个在门外。”
他还用手指点了两下。
“”
“算了，当我没问。”他发现工作证还在他手上，回头还给她，说，“白晶晶，收好了。”
白晶晶看着警察离开的背影，松了一口气。
她的确有这样的念头，没想到自己的小心思那么容易就被人戳穿了。
虽然否认了，但还是慌张得不行。
姜锐也听见了，他不会多想吧？
-
出来后，白晶晶在一家早餐店吃汉堡。
姜锐坐在她一旁，点了一杯咖啡。
白晶晶不敢开口问，只是默默地低着头。
无声了很长一段时间。
姜锐终于打破了沉默：“吃完回家吗？”
白晶晶点点头。
“嗯，那个，你昨天没睡好。回去好好睡。”
“知道了。”
姜锐喝了一口咖啡：“改天，约你？”
“”白晶晶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姜锐没等到她的回答，继续说：“我下个月去美国，短的话会待一个月，长的话两个月。前几天一直在整理资料，快整理好了。有些资料在我妈妈那儿。资料准备好，快的话，签证一两周就能下来。”
没有一道铁门的隔阂，白晶晶都有些不自在。好像靠近他，空气都变得湿热起来。
昨天的门，就像她的保护罩。在里面，她能随心所欲地说话，表达她的不高兴，不满意。
现在，她的心，又慢慢地关了起来。
“白晶晶。”姜锐直接问，“刚才警察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白晶晶才有反应，岔开话题，“美国好不好？”
姜锐无语，这话题转的特太生硬了，不过也没追问，只是回答她：“还可以的。”
“哪方面？”
“生物科学方面，有更高级的实验室，还有更先进的实验设备。”
“那这些有多高级呢？”白晶晶问。
“这么说吧，欧美是第一梯队的。他们在八十年代就开始这方面的研究了。”姜锐一边说，一边喝咖啡，“他们在这方面的投入也比较多。”
“唔，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啊，那追得上吗？”
姜锐笑笑：“目前好像没有这个能力。”
“我发现说起这个，你的眼睛像星星那样，一闪一闪的。”白晶晶说，“上次带我去捉虫也是，四星埋葬虫。”
姜锐没想到白晶晶还记得这个昆虫的名字，他就说了一次，她就记住了。
“有吗？”姜锐拿起手机前置摄像头看了一眼，“哪有星星？”
白晶晶一阵无语：“那是个比喻句。”
“哦。”
“意思是，你很兴奋。”
“嗯。”姜锐说，“我希望这个领域留下我的名字。”
专注自己事业的男人，真的好迷人啊。白晶晶呆呆地看着他。
姜锐继续说：“如果在我这一代追不上，我也希望后面的人可以做到。”
“听起来怎么像个悲伤故事啊。”白晶晶说，“我不要听了。”
姜锐笑了笑：“我也有些困了，要回去睡一会儿。”
“你喝咖啡还能睡得着？”
“试试看吧，睡不着就坐一会儿实验。”
“”
白晶晶愣了愣，他还真的很喜欢做实验啊，不是在做实验，就是在做实验的路上。
不过，真好啊，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事情。
不像她，没什么热爱，也谈不上什么追求。
只想老老实实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