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朱鬼柳
利刃,全都是利刃,天上的雨下的,全是一柄柄利刃,刀刀刺在身体上,是朱鬼柳哪里都躲不开的痛。
而朱鬼柳的身上血流成河,绚红的血液模糊了双眼,令面前的空气窒息到了极点……
朱鬼柳从梦里醒来的时候还不免大喘气,有些接受不了自己刚刚在梦里经历过的那场刀子雨的洗礼。
但还没从她那诡异的梦境中缓过来的时候,却又有别的事情夺取她的心魂。
因为沫兰第二天从旁,降了身份偷偷摸摸过来寻她,意思是想要朱鬼柳把那个戒指给她,而她就会先瞒着理间深秀,让她们母子先回华国。
因为那戒指偷的抢的都不作数,沫兰的意思是,她从自己这里拿到戒指,理间深秀和她也能完成共同理想了,到时候她会说服理间深秀暂时放弃百味--这样一来,至少理间深秀不会再逼迫得那么紧,而朱鬼柳也有缓冲的时间想办法应对了。
而到时候,沫兰她会拿着护照本,将她们母子送上飞机才算数的,由不得朱鬼柳怀疑有它。
朱鬼柳听了心有意动,可本能上并不相信沫兰,毕竟就算到了飞机起飞的最后一刻,沫兰还是有权利把飞机叫停的,而她又怎么能这么片面地,觉得沫兰不是和理间深秀合伙起来骗她的呢?
朱鬼柳不知道他们那些人,是不是天生就有那些恶劣因子的,没先答应,而是冷笑着。
“你们这还真是,这样一来,我也算是你们的奴仆对吧?虽然我没伺候过你们,你们也不是一吩咐我,我就把自己真爱的东西给你们,但,你们也只不过是拿得费劲了一些而已……这么巧取豪夺,偏偏又无可奈何,让人气的要命,自己却一点事也没有……”
朱鬼柳说着,可看沫兰一副油盐不进,还笑吟吟任凭你说,她自巍然不动的样子就没了心情,总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
不过兴许是朱鬼柳真的昏了头了,竟然真的答应了沫兰的这个提议。她私心想着的戒指不能被抢走的,到时候不行,她不给就是了,失败了也没什么损失的……
然后就这样,朱鬼柳瞒着所有人和沫兰约定了当天的逃跑计划。
当天夜里,朱鬼柳偷偷地叫上仍旧睡得一脸惺忪的百味,潜跑到医院后门侧角,虽然要绕过那么多看顾的人还真挺不容易,但她无所畏惧。
沫兰的车就停在拐角的地方,朱鬼柳正将百味推上车后,刚要跟着爬了上去,谁知道沫兰竟是在驾驶座上推了她一把,径直把车门锁了,留下车窗里惊恐万状看着她的百味,和不明所以的朱鬼柳,发动汽车绝尘而去。
朱鬼柳被推到在地,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但她的心神却知道自己上当了。
这一下朱鬼柳一刹间思绪万千闪过,但又茫茫然然,只知道她的百味现在在沫兰的车上,被沫兰带走了。
朱鬼柳追了上去,伸手挥着,“我给你戒指,把百味还给我……你不能这样”
朱鬼柳越来越追不上汽车,只好着急着另想办法。
朱鬼柳的记忆力真的不错,不然也不能在各种不尽相同的山城里穿梭自如。她陡然想起按照沫兰回皇宫的路线--那么她如果从另一条路走的话,是可以拦住不知所谓想要夺取她孩子的沫兰的。
朱鬼柳像是重回战乱国的战场边缘那般,燃起了一种不能就这样的斗志,脑袋飞速运转,连一向不给力的身体也突然像开窍了般可以狂奔起来了。
也只能是赌一把了。
百味坐在汽车后座的中央,可以直视前方的一切,他抹着眼泪大哭想要回到朱鬼柳身边。
刚开始沫兰并没有搭理他,后来大概是嫌他吵了,只是手搭方向盘不耐烦道。
“你妈妈不要你了……把你交给我带……”
沫兰话音未落,就猛然看见笔直通往皇宫的道路中央,朱鬼柳的身影窜了出来。
沫兰大骇,急踩了刹车,但不知道为什么,当百味扑到前座,伸出有些肉肉的手拼命想要够他母亲的时候,沫兰踩刹车的脚就松了。
似乎这样,百味能更快地够到他的母亲吧?
沫兰恶劣地闪过这样一丝想法,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故意,但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汽车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百味的后车门依旧被锁住,沫兰有些茫然地走下了驾驶座,走到路的中央,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朱鬼柳。
不知为什么,竟觉得朱鬼柳只是好像在做行为艺术般,躺在地上睡觉而已,她以前也不是没算计过人,只是没碰上想朱鬼柳这种,如此固执的人罢了。
似乎怎么都说不通似的……
沫兰眼睛缓慢的转了转,似乎有泪光闪现。
然后她看到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朱鬼柳大手,和那像男子般的大手上戴着的地下皇帝之戒的母戒。
鬼使神差地,沫兰想起医院门口朱鬼柳朝自己大喊的,“戒指给你……”,然后她就伸手将朱鬼柳的戒指取了下来。
沫兰的手太细,原本戴在朱鬼柳尾指上的戒指,沫兰一个也套不了,总是太细滑,要掉了出来。
沫兰茫然着急着戴上,没想到朱鬼柳却醒着了,两只眼睛用力地睁着,朝车里一直看去。
百味从后座翻到前座,从驾驶座的位置爬了出来,浑身颤抖地爬到朱鬼柳的身旁。
朱鬼柳看着百味无意识地一笑,血从嘴里流了出来,“不要离开我……百味”
她僵直地躺着,血泪一起混着,流在了这西国心脏城市跳动的街道,渗透在这泥地下无尽的脉络当中。
朱鬼柳浑身是奔跑在这街道过的夷木气息。
高强度运动后的酸痛导致的呼吸稀薄,她的呼吸几乎微弱到不可闻述。
朱鬼柳的手被百味握着,润着血水也不觉得湿腻,只是感觉快要死了,心中竟然到了此刻还惦记着那戒指。
“那是我干爹留给我的唯一念想了……”,朱鬼柳气若游丝地说着,浑身都是被撕裂的痛楚,“我要留给百味的……请你还,给我”
救护车队来的时候,百味还在和沫兰抢夺戒指。
不过百味人小分量轻,简直不够看的,那样的情景反倒是像妈妈教导不听话的孩子一般--只不过如果真的是自己孩子的话,沫兰不会真对百味这样。
沫兰只知道,虽然她好像做错了什么,但她想得到的好像已经可以实现了--戒指到手,百味没有妈妈,理间深秀没了朱鬼柳,只剩下她了,所有的一切都会是她的,而不是那讨人厌的朱鬼柳的……
朱鬼柳在医院的手术室里抢救时,理间深秀和缪辰他们都在场。
缪辰抱着百味坐在手术室外的长凳上,安慰快要哭得背过气去的百味,边拍着他的背。
沫兰就对理间说道,“我只是想你开心……”--沫兰的这句话是应对理间深秀之前对她说的,谁允许你这样做的回应。
只不过没敢加上戒指到了,就差百味这种傻话--只是另外想着要怎么和理间深秀解释,“而且母后病重,想看百味……”
不知道为什么,沫兰之前还是一副做错了事慌乱的样子,现在理间深秀来了,可能是因为依靠到了--理间深秀给她的感觉和许诺就是让她觉得如此,所以沫兰又恢复了往常面面俱到得体的样子,看上去坦诚了很多似的。
缪辰抱着抽噎的百味,就不禁气愤站了起来。
“你还真有脸说,前王后就在医院,你带百味出去干嘛?哼,还不是自己想做这些事,又想有个好名声而已……鬼柳才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你肯定是做了别的事情她才会追了出去,敢做就要敢当,到时候看了监控就知道”
缪辰冷冰冰地说,一点情面也不给沫兰留了。
沫兰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她其实很爱理间深秀--理间因为之前沫兰说她庆幸没有爱上那样冷酷的他,所以这次理间深秀打算遣送朱鬼柳回国的混账事情他也没告诉沫兰,以免她死后也落入了那样的地狱。
可沫兰并不知道他的打算,她看得出,理间深秀就算不止对朱鬼柳余情未了,以他不择手段的性格,还真有可能因为朱鬼柳的戒指,还有百味,而搞坏自己的名声也有可能和朱鬼柳复婚,反正他本来也很喜欢她的……
沫兰还记得当初在理间还和朱鬼柳有婚姻关系时,理间深秀和她出轨的那次。
就那一次,她就知道,当那种纯情的美好逝去以后,无论是□□或者感情,他都已经麻木又隐忍的。
除了对朱鬼柳一如既往的愧疚越加深重以外,他应该简直都不知道这些年来是怎么过来的吧?只是和被训斥过疲惫的运动员一般,任性地只想低着头,什么风景也不看地一直朝着他生命的终点--死亡走去,然后完事。
就是因为沫兰不知道理间深秀的这个打算,不知道他这一辈子已经没脸见朱鬼柳,所以决心用这样残忍形象分别。
沫兰只要一想到,朱鬼柳以后就可以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轻而易举地夺走她辛辛苦苦为理间皇室所做的一切努力和成果,她简直就要崩溃了--凭什么,之前的朱鬼柳并不懂事,不能守护她的那些所有。
而在自己把王妃、王后的这份工作做的那么好后,朱鬼柳也懂事成长了,自己就要把多年来奉献的一切统统都交给她呢?
沫兰心有不甘,所以才策划了那些事情。
但她没法反驳缪辰的话,而理间深秀似乎也并不想听她解释,所以沫兰只好一个人离开医院。
张百味一个人窝在缪辰的怀里,心中无比地怀念朱鬼柳那双不怎么白皙,但却非常大、手指修长、指纹细腻干净,还隐冒青筋的大手--那双可以轻而易举握住足球的手,会很温柔地把他护在怀里面。
可现在,他却亲眼见到了那个所谓对自己好的女人,让自己误会了妈妈将要抛弃他的事实,虽然那也因为朱鬼柳的确给了他一些这样的感觉--但那个女人害他伤了妈妈的心,还……
百味知道自己不能单纯怪罪别人,其实最要怪的,是他自己才是。
因为自己无法做到像朱鬼柳那样禁止任何欢乐,所以才隐约想要逃离一小会的,才会有时忍不住诱惑,接受沫兰的礼物,也和她一起出去。
可,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的妈妈就在他面前那样,像一个沙包一样,被那样毫无预警地撞了过去,变成了一个躺在地上动都不能动的人。
即使在朱鬼柳最狼狈的时候,百味也没见到过她需要别人搀扶的地步。可她现在就那样了,一动不动地,像被小女孩玩坏了的破布娃娃一样,任人摆布了。
相对于百味的难过至极,理间深秀也陷入了一种不可言喻的悲痛。
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与他休戚与共的女人:一个是养育了他,却断送他梦想,强加给他强国理想的母亲,现在已经病入膏肓;而朱鬼柳,将他从那几乎无法喘息的生活中解放了一丝天性的光亮陪伴,到现在也是……
其实,到头来还不如没有地好。
他失去了她以后的日子,也就回归了以往的生活,虽然看上去没变,但他自己知道的,他的心变得更加颓然末世的--如果结局非要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和沫兰相遇的好。
虽然体味不到那样的美好,可也有无知的勇敢,好过现在知道朱鬼柳命不久矣,和他的理想也将垂暮的无望悲痛。
朱鬼柳是因为车祸的重伤,和随后全面检查报告的出来而被判定死刑的。
理间深秀看了车祸现场的录像,朱鬼柳躺在地上,被沫兰取走戒指的那一幕还历历在目。
只不过还来不及为朱鬼柳从手术台上活下来而庆幸,却又有消息,说是因为朱鬼柳长期的慢性咽炎,和体弱多病,加上她的鼻肌肉已经坏死,得了一种所谓鼻咽癌的东西。
没办法多考虑百味为了他的母亲和沫兰打架的艰辛,也没法多想朱鬼柳这么多年来忍受病痛,无法呼吸一口完整鼻息的遗憾。
现在的问题是,无论再对她的身体做什么治疗,她都活不长久。
而且她又是个极其有洁癖自我的人,听完后竟有心如死灰,又似是超脱般的意味,所以干脆不打算治疗了。
骨刺的胸腔淤肿间,朱鬼柳在病床上意识昏迷,又时而清醒,不过暂时拖住了性命罢了。
有时她看着理间深秀,恍然不知今日是何夕一般,流着眼泪,思维都错乱了般。
“我想让百味给我生一大堆小孙子,名字我都取好了……我想他重来一次,不要让他的孩子再有没爸爸遗憾,做个好爸爸,有用的人……可,他那么小,又已经那么大了,怎么还能再失去我……怎么才能让他忘了我……他一个人要怎么活?你”
距离理间深秀给朱鬼柳下的三日通牒早已经过去了,理间深秀却将一切都按兵不动。
似乎是直等朱鬼柳哪天撑不过去直接了事,免得麻烦的样子。
但另一方面,却又像是极其深爱她地那般,因为满心都是她,所以什么无力再维系下去的那般绝望。
理间深秀此生都没有像朱鬼柳在的时候,那般地恨过自己。
当朱鬼柳昏迷的时候,他因为自己对她的病痛束手无策,而感到懊恼心疼和内疚。
可当她清醒的时候,他又实在无法忍受她想要见百味和缪辰的请求,只是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她见他的就是了。
理由无他,因为百味也住院开刀了。
是因为遭受重大打击而引起非病理性阑尾炎发作,因为张百味也和朱鬼柳一样是个身体底子不好的人,一个简单的手术却凶险万分。
而理间深秀不想他们互相知道对方的险境影响--说实在,现在就算是全凭朱鬼柳见到百味的惨状,想要好好奋斗,努力生活的决心也是没用的,毕竟她的身体,是早已经垮了的。
不过这些状况,朱鬼柳却是一点都不知。
因为她本就是和对自己,或者分辨别人很困难的傻子,每天早起也是因为饱受神经迟钝而很困扰,所以才如此这般,见理间深秀对她好多了,还以为希望来了,强撑着坐了起来,企图能从理间深秀的沉默中打开缺口。
是的,理间深秀的沉默中。
理间深秀每天几乎都在病房里待着,却沉默不语。
缪辰被他派去照顾百味,所以竟是无一人可以劝他。
“其实我看着很可笑对吧,自己都一片狼藉,还一副自己很能帮助别人的样子讨人不喜欢……”
朱鬼柳察言观色地说着,希望无论如何理间深秀给点反应可怜自己也好。
理间深秀皱眉,仍旧没有说话,只是手中批文的笔顿了一下。
蓦地想起朱鬼柳之前给他的那封信,上面写着她愿意把前半辈子求来的运气让给别人,只因为她自己找到了最幸福的人,所以想让那运气帮助其他更不幸的人……
其实她可能早就后悔把运气让出去给别人了吧!
她自己的状况糟糕--也是,怎么能帮得了别人?
理间深秀思索了一会,却是停在那里。
感觉听着朱鬼柳在旁边絮絮叨叨他的事,像是她才是个他母亲的那样觉得幸福,又觉得难过,“你,和沫兰好好过吧!我是说真心的,你不要觉得我……不要误会我”
理间深秀目光一黯,不知该为她还想让自己幸福所进行的劝导而开心,还是因为她已经把自己真的当成别人而难过。
不过理间深秀而后一想,朱鬼柳惯来是说谎可以骗过千万人的那种,因为没有人能真的可以看透她,所以干脆他也不想那些七七八八的事情了。
“让我和百味回去吧,我不想死在这里……”
朱鬼柳哭道,“我不会多说什么的,因为我有和你那段快乐时光……我从小很霸道,如果我不能得到的,虽然我也不会用不道德的方式去得到,可我会一直记着的……我一辈子都不会忘掉你,可是我很后悔遇见你……唯一能让我不后悔的,是百味”
“求你了……我不像别的女人,天生就有男人呵护。我天生就没有这样的生活,就只能,那样活着而已,就只是活着……在你们吃着精致料理的时候,我只要有一碗热腾腾的白粥就可以了……我要的并不多,可是为什么连我这个唯一的依靠都要夺走?我那么好欺负啊!”
朱鬼柳的眼泪夺眶而出,躺在床上并不怎么能动,只是任由泪水沾满了整个枕头。
理间深秀来不及安抚她,就见朱鬼柳突然皱紧眉头,牙关紧咬,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楚那般--不一会就变天了,理间深秀看着自头痛袭来就一直禁闭双眼蜷缩起身体不动的朱鬼柳,才蓦然想起她的痛风。
然后蓦地冒出一个念头,那不会是他逼她走的那天,他害她撞到门上所致的吧!是以他的手,一直不敢伸出去触碰
理间深秀很想忽略朱鬼柳所说的话的,但也知道她的性情,有些事还不如干脆地给她答复,让她死心的好,免得她心里一直抱有期望,到最后失望更大,还让她来觉得自己像是在愚弄她的一般。
“你要带百味回去是不行的”,理间深秀轻声说。
“我的母后病重……死的时候总要有人捧灵,灵魂才能升入天堂……”
朱鬼柳闻言就不禁睁开眼睛,凌厉的目光看向一旁踌躇着怎么解释更好的理间深秀。
“你们这样的人还用升去天堂?哼!一个人怎么就可以在当时那么好的时候,那么谈笑风生的时候,心里却藏掖着对另一个人那么恶毒的计划呢!难道这是你的本能吗,还是你们所有人的本能?如果是这样,你们不用升入天堂的,因为你们才是主宰,你们就是神明啊!”
朱鬼柳说完,又淡漠地瞥了一眼他,忍不住闭上眼睛,忍受钻心的疼痛。
而理间深秀无奈,只好退出病房--如果我真的是神明的话,那么你人生所经历过,走过的那些画面和场景,如果可以变成书目,那么我想一页一页全都知道,而且只想知道你的……
理间深秀的头靠在门口的门框上,不禁流下了泪水:我想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漂亮自信的,我想知道你的心什么时候变化了的……可惜我无法知道。
如果一切非要如此的话,那么就让你人生的所有最后画面,都是我陪你走,不要任何人参与的好吧?
朱鬼柳在清醒之余,竟然提出她想吃慕斯和麦芽糖的这个要求。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察觉了什么,还是已经接受了了某些事实,所以并没有要求再见缪辰或者百味,而是虚弱地想起了自己自己现在的状态。
或许是她现在被身体的其他不良状况折磨下,怕她以后再也享受不到那味道了,所以想用甜的味道来让她感到幸福似的,她就是那样请求了。
理间深秀又如何能不做到呢?
虽然他急忙调度了几次,却还是没找到朱鬼柳想要的澄黄色麦芽糖,正想着怎么再去华国调取,她却直接揭开那白色麦芽糖的盖子,将盖子上的麦芽糖舔掉。
理间深秀看她如此孩子气的一面,不禁一笑,正想上前帮她取出,却是被一则消息打乱了手脚。
朱鬼柳这时候的病更重了些,前王后却是身体好了一些,已经出院回皇宫休养。
不过却不知道是谁曝光了消息,说出了前王后曾把前王妃朱鬼柳逼入绝境,并赶入战乱国的事。
而其他各国媒体的大肆报道,四面楚歌,令年老了心肠也慈善起来的前王后--刚见起色的病症又加重了一些。
理间深秀只好赶去处理这些事情。
刚开始理间深秀还以为是缪辰为了朱鬼柳,而做出的舆论策略。
但亲眼看到沫兰在朱鬼柳那样躺在床上,一点反击能力也没有地,只能听沫兰说出“你照顾不了百味,那就让我来照顾吧!”,那样狠心的话,理间深秀的心就沉到了极点--因为他知道了,放出消息的人是沫兰。
只是理间深秀她不知为什么要这样引开他,却来对朱鬼柳说这样落井下石的话--要知道,就算在朱鬼柳精神体力的全盛时期,朱鬼柳听到此言,也不会对她多说一句话的,只是会自己一个人受伤而已。
还是说,沫兰的目的就在于此,她想让朱鬼柳绝望?
“我本来还想和你好好的,毕竟你没有犯错……可,朱鬼柳,你怎么能这样对她……”
理间深秀几乎是一把将病房里的沫兰扯了出来,强压怒气冷静的说道。
沫兰莫名地就笑了。
“谁让她自己要这样?她自己轻贱自己,我爱护她干嘛——你不也一样,看她傻,也就欺负她,浪费她的心……你跟我没什么两样,还不是看她好欺负就欺负了,凭什么说我啊!”
沫兰哼了一声,意味显赫。
理间深秀的喉头于是滚了一下,松开了抓着她出来手臂,眼光暗沉。
“她不是傻,是因为心中圣洁的爱……”
理间深秀一说到此,看见给百味做阑尾手术的医师,和朱鬼柳的主治医生一起从走廊的那头朝他走了过来。
目光闪了闪,理间深秀并不再对沫兰多言,而是迎面走了上去。
消息一好一坏。
百味的医师告诉理间,百味的身体已经好多了,不会再像之前那样,竟然差点因为一个阑尾手术而有熬不过去的状况发生,当然现在的恢复也很好。
而朱鬼柳的医师则是保守了一点,建议还是让百味多活动活动,照看照看朱鬼柳的好--毕竟就在同一层的病房,有些事情其实不提也清楚的,医师间不会说理间什么闲话。
但朱鬼柳已经快要死去,还是让她儿子百味多和她相处一些时光的那意思,倒是很清晰地传递给了理间深秀--也免得造成一生的遗憾嘛!
然后就这样,百味得以和缪辰得以登堂入室,被理间深秀允许进入朱鬼柳的病房。
不过缪辰不知是忙,还是想多留时间给他们相处怎的,并不怎么出现就是了。
而被允许重回妈妈怀抱的百味,纵然虚弱,但也还是表现出了无比的兴奋,只是两母子都是孱弱的样子,着实令人觉得不免心疼。
尤其还是百味。
朱鬼柳之前在战乱国的时候,当百味问起父亲的时候,她选择了不说谎,告诉他实情,让他放弃了对理间深秀的期待,而百味也从未在别人面前提及过此。
在华国没碰到理间深秀也就罢了。
在西国的时候,朱鬼柳关于理间深秀他们是不是要夺走百味的猜测和反应千姿百态,却并没有告知百味。而百味也只能在他们大人这样那样的举动中猜测自己的归属……
说起来他还真是挺难的,既是知道,却又好像要装出并不知道的样子。
当然,也没有任何人问过百味的意思,因为他现在还无法独立生活--即使他有了独立的思想,也会被忽略的情况下。
理间深秀其实也不清楚,百味到底知不知道他们的之间的父子关系,但看百味貌似是知道却不打算承认的样子,也不免有些心酸,所以知道百味一直以来的心思,其实是梦想有一天,可以一家人坐着一起吃饭,像普通人家打开电视其乐融融的那样时。
理间深秀不知为什么,诡异地在一个午后的时光,吩咐了人端来华国莫城普通人家的三菜一汤,一起围坐在朱鬼柳的病床上--想给他一个小小的圆满家庭晚餐--在朱鬼柳还在的时候。
当然朱鬼柳也知道这点。
百味一直希望可以像别人那般,体会一家人边吃饭边看电视的那种乐趣,是以百味打开病房里的电视时,朱鬼柳并没有像以往那般强硬的不让开。
只不过其实,做人还是始终如一的好,朱鬼柳这样心想。
因为当她艰难的背靠着枕头,像纸片人一样坐着,看着理间深秀阻止不及的关掉电视的样子奇怪。
而彼时电视屏幕上的理间深秀,正在各国媒体面前,承认当初将朱鬼柳逼入战乱国的人是他--朱鬼柳的心于是就这么一瞬间产生剧烈的绞痛,停止跳动。
她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像是无法喘气般濒临死亡的最后虚脱。
可当她的理智回笼,看到百味匆忙关掉电视后的瑟瑟,就又恢复了原样,神情依旧,甚至透露出一股子温和出来。
不过纵然朱鬼柳一直也尽力把气氛维持的很好,但那也掩盖不了她根本什么也没吃的事实--朱鬼柳的气管几乎已经吞咽不进东西了,这么“吃完一顿”,反而更虚弱了下来。
还待在病房的期间,理间深秀有几次机会,明明可以向她解释一下。
可看到镜面窗里自己的脸,那样犹豫又畏缩的脸,就像她曾经一直对着自己的那样,他就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理间深秀不禁绝望地想,难道,朱鬼柳其实也一直是这样,觉得太无力解释了--因为无法和已经有判断又固执的人解释,所以才最后才什么也不说的宁可让人误会?
理间深秀大概明白了他对她的失败。
他错就错在他把她当成了别的女人,忘了她也有自己骄傲自尊,也有她的顶天立地--那自尊不允许她低声下气,或者用女性的所谓魅力来插科打诨,将一些事情掩饰过去。
所以她很真,也很自我,真到自私地不愿用那些……来很假很开心的用一些交往谈话艺术来和他,他的家族一起活下去。
因为那是她毕生追求的,却始终因为她自己的妥协而无法得到的自由。
或许是察觉出理间深秀欲言又止的内容,朱鬼柳又一向五感灵敏--所以她惨淡地笑了一下,倒是提前说了,“你不用解释,不用解释了……我原以为是母后……是前王后做的,现在看来,是我太自作多情了”
朱鬼柳的神情暗淡了一下,然后复又释然似的。
“不过,就算再怎么不想,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也不会改变,但我有很好的一点,那就是我想忽略的东西,我都可以自行更改记忆,想着你或许可能是迫不得已的原因之类的,来安慰我自己……只是,好像没那个必要了”
朱鬼柳说这话的时候看了一眼窗外,倒似乎真的并不在意了。
理间深秀不是不知道朱鬼柳的性格,说不在意,其实却可能在意的要死。
在窗外的缝隙中看了进去,果不其然,理间深秀看到朱鬼柳咬着自己手臂的肉,睁着眼看天花板流泪,而另一只手抓着床单紧紧地并不松手。
这一切的情形害得走出病房外的理间深秀后悔极了,他刚刚为什么没有鼓起勇气伸出手去拥抱她,就算再被朱鬼柳假意的嘲讽,也好过现在这样两个人隔着一堵墙哭泣……
理间深秀伸手抹了一把潮湿的脸,却还是没有进去病房--因为他怕自己会忍不住表现出朱鬼柳没几日好活的悲伤样子,而朱鬼柳的五感总是灵敏的。
朱鬼柳一人躺在床上,也不知她这也算少妇的身体怎么就这么奇怪了。
好好的被伺候躺在床上,全身却一阵一阵的发抖,像是要活活被饿死的人一样,虽然几乎感觉不到什么,却是对那些痛苦、折磨人的感觉感受强烈。
她脑子里一下子飘忽地想起被理间深秀之前的装出的假象骗了、到现在却发现他早就惦记她的孩子的愤怒充斥着,就有些沮丧。
可她一下子又想起之前的日子,想起那些美好--其实她自己也知道她天生反骨,如果不是有一点喜欢理间,她也不会和他结婚……
只不过,谁知道呢,她连自己的事也做不好,现在一辈子,呼吸也都在凝滞和在难以言喻的沉重中度过。
又有什么办法了呢?
她也不是没想对自己好过,也知道她有儿子,就该承担责任把他养大,所以她的身体要好一点,可实在是……
朱鬼柳又想起在战乱国她亲手杀死的那个医生,不禁一阵胆寒,有时不禁心想,或许她是个男的就不用这样了,但谁知道呢,如果她真的是个男的,她能保证自己不会这么弱小地好好活着么?
大概是永远不可能的,因为她出生在那样的家庭,她的情性就已经决定了她在这个世上的命运了。
抛却其他不说,只能说这世界上或许真的有冥冥之中注定的事情。
朱鬼柳隐隐感觉自己的身体坏到了极点,就像是一盘料理,本来烧焦了,像加点辣味去除臭味可是太辣,就又加了点糖,糖味太甜,又加了咸味、到最后却是折腾来折腾去,却毁了这一盘菜的样子。
所以这天午后,一向在午后因为药物昏沉的朱鬼柳没有睡着,而就在理间深秀刚以为她睡熟了出去以后,朱鬼柳就突然醒了过来,让人把百味找了过来。
也没说什么话,因为朱鬼柳也没那体力了。她也只是只是抱着百味,让他记得,以后他从别人口中听到说她的话时,不要全信,也不要不信,但只要记得一点。
“那就是我爱你”,朱鬼柳这样说道。
百味这一阵因为怕朱鬼柳烦心,自己也忍受了病痛的事情并没有让她知晓。
身体上的忍痛,加上一贯以来的自我精神枷锁,和这一段时间一来所有情绪的爆发,听到这状似告别的话时,竟然在这一瞬间哭的凄惨至极,像是下一秒朱鬼柳就要离他而去。
而他心里又没有准确的父亲这样的概念的问题,此时竟然感觉一个人被抛弃在这世上,比当初在战乱国里的战火纷争下随时性命难保还不如的样子,那感觉甚同天崩地裂,让张百味在这世界上构筑的小小天地一下子就崩溃了。
朱鬼柳只好捅了马蜂窝一般着急起来了,安慰了一阵,百味却还是没有消停。
朱鬼柳的眼神却一敛,似乎是觉得没有力气和时间再和他耗了,就紧握着百味的手,跟他嘱咐起自己的房产存款起来了。
“我把所有的东西都写在了本子上,在我睡觉的枕头下面,密码是你的生日,你要记得……”
顿了一下,朱鬼柳似乎犹豫了一下,想了一下,还是说出口了。
“我想,你能不能在我走了以后,为我留七年的头发”
“然后在七年之后,剪了它,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