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决定
沈应鹤做了一个万分艰难的决定——他们不回卢阳城了，直接从江南转道去落梅城。
一来是因为梁烟给他们送来了最新的消息，赵子命遣散了赵府的下人，独身一人去了落梅城，且不论他想做什么，光是这一个奇怪的举动就值得关注。
二来则是照沈应鹤对鬼手的了解，师父不会想让沈应鹤看着他离开的，等到所有事情都结束之后，再回去看他，沈应鹤会接受得容易一些——至少鬼手是这么想的。
崔永年在前几天就已经回到了卢阳城，城里一切安好，沈应鹤不清楚他有没有回浮溪谷去看看，这一切暂时都给他没有关系了——西蛮栋兵了。
成王萧琰带兵正在攻打西北，一时之间竟然没有能够和西蛮对抗的将军，幸运的是，西蛮虽说动兵却没有明确的方向，只是换了个驻扎地，可离北辰近一步就是威胁。
落梅城快到夏试，萧云靳希望秦昀川能带人在城里警戒，这种时候他们自己的人上反而会容易引起落梅城内鬼的警惕，若是换成武林盟的人，反而会让他们不敢动作。
然而迫使他们提前前往落梅城最大的原因还不是这个，最开始是几大城池中都在传流言，说是丞相陶渊病倒了，到后来竟然变成了陶渊失忆了——最关键的是，沈应鹤从萧璟那里得知，流言所传都是真的。
“失忆？撞到脑子了？”沈应鹤埋头给小满收拾新买的衣服，小满——也就是那个小孩儿，这几日下来，他们之间已经熟络起来，小满一口一个爹爹，把沈应鹤叫得那叫一个心花怒放。
萧璟坐在一边埋头喝茶：“不，听皇上说，御医并没有在他身上找到伤口，这件事说来复杂，还是等到了皇城，让皇上给你解释吧。”
“嗯，渊哥具体有什么异常表现吗？”沈应鹤还没有遇到过失忆的人，装失忆的倒是遇到过，对此不免有些好奇。
“其实现在的他反而正常了，之前才叫奇怪——明明与皇上是那般关系，甚至天下皆知，自上次从祖母家回来，他便变了性子，一个劲儿地劝皇上立后纳妃。”萧璟说到这里，便看见沈应鹤目瞪口呆地扭头看他，这个反应和他预测中一模一样，因为前一阵子他听到这个消息时也是和沈应鹤一样的反应。
沈应鹤叠衣服的手都忘了动作：“立后？纳妃？他是脑子进虫子了吗？”
天下谁人不知道丞相与皇上之间感情好，别说卢阳城了，就连江南城里最近都在疯狂传阅关于他们俩的小话本——沈应鹤最开始看见时简直天雷滚滚，可现在他已经把几本翻来覆去都看了好几遍，甚至在等新印。
虽说是民间不成文的小话本，可耐不住它情节跌宕起伏，沈应鹤已经从萧云靳是九龙天子看到了萧云靳为情//爱舍弃天庭职责，化身凡人只为亲一口陶渊的小嘴。
简直深情！
萧璟忍不住笑了起来：“谁知道呢，等小琅你去看了便知。”
这时候秦昀川也从门外回来了，手上抱着满满当当的干粮，原本只有他们二人行动，一切都可以从简，可现在多了个小孩儿，就不得不考虑得全面一些。
“天气不错，若是今日出发，至少在到达落梅城之前都不会变天。”秦昀川将手中干粮收拾好，过来把沈应鹤收拾好的衣服用包袱裹起来，“我先带到马车上去，小满也在那边等你。”
他的嗓子已经好得差不多，说话也没有那么费劲，只是声音还有些沙哑。
“哦，我和三哥说说话就来。”沈应鹤朝他挥挥手，话题又转回落梅城，“和我具体说说落梅城的情况。”
“流匪已经涌进城中，虽说已经出兵镇//压多次，可避免不了又城里落魄户也加入了土匪队伍，光是民怨就够皇上头疼的。”萧璟沉声道，“皇上叫你们过去的原因想必你们都知道了，一来是暗中镇//压土匪，二来则是希望你能去看看丞相，怎么和你说呢？丞相情况……十分不好。”
沈应鹤嗯了一声：“我知道了，尽快赶到就是了。”
“小琅，真的不用去看看师父吗？”萧璟还是对他的决定有些惊讶，“从这里绕一下再去落梅城也不晚……”
“人命关天，更何况渊哥也是我重视的人。”沈应鹤轻声道，“还能挽回的生命，和已经入土半截的人，师父也知道该先救哪个。”
“……好吧，既然这是你自己的想法，三哥也不能多做干涉。”萧璟叹了口气，起身带着沈应鹤走了出去，“路上小心，到了地方记得给三哥来封信。”
“凌儿生辰是在满饕节，对吧？”沈应鹤抬头问他，见萧璟点头才继续道：“那我们不久之后也能再见，三哥你总要带着凌儿进京的。”
到那时凌儿就会被立为皇储，天下同庆，萧璟这个做父亲的肯定会到场。
“说得也是。”谈话间已经到了大门口，秦昀川正带着小满在和马玩，见他们过来，抱着孩子走了过来。
小满一看见沈应鹤哪里还记得秦昀川，一被秦昀川放在地上，就跌跌撞撞跑了过去：“爹爹！”
小满这几天下来吃得胖了些，竟然变白了不少，沈应鹤都要怀疑他之前那么黑怕不是脏的。
萧璟将他们二人送上马车，既然还会再相见，就不必多郑重地道别：“满饕节再见。”
沈应鹤从窗口伸出手和他紧紧握了一下：“三哥保重。”
这一去就是大半个月。
……
抵达落梅城的前几日。
“吃饭都不让人安生，土匪都是闲着没事干的吗？！”
他们走到山路间，好不容易找了一处平地吃点东西，就遇到了今天的第三伙土匪，秦昀川已经被他们烦得不胜其烦，下去把他们揍了一顿，把他们揍得那叫一个哭爹喊娘，纷纷表示少侠别揍了，我们自己去投官。
“没办法，这边比江南总要乱一些。”秦昀川回到马车上，小满方才从窗口缝隙中偷看到了秦昀川的英姿，此时正对他崇拜万分，见他伸手过来赶紧狗腿地给他递上一个馒头：“刚刚那招，可以教我吗？”
秦昀川愣了一下：“你想学？”武功从小学起的确好，可这也必须经过沈应鹤的同意才行，毕竟这孩子现在为止也没怎么和秦昀川说过话，倒是和沈应鹤亲得不行。
沈应鹤也被他的话弄得有些茫然：“小满你学那个做什么？”
“小满也想和他一样，学好武功，保护爹爹！”小满眼睛发亮，可看向秦昀川又有些怯生生，他始终对这个看上去有些凶巴巴的家伙没法亲近。
秦昀川见沈应鹤没有反对，本来想直接答应的，可一想起这小孩儿对自己的态度，心中便起了坏心思：“叫爹，我就教你。”
小满脸上顿时很是纠结，一手拿着咬了几口的半个馒头，一手歪歪扭扭地握着筷子，这副姿态把沈应鹤看得大笑起来，小满心里对沈应鹤最亲，一看他笑了，哪里还管什么，皱着小眉头对秦昀川不情不愿地叫了一声爹。
秦昀川笑了笑：“那爹也守信用，等到了落梅城，就开始教你，不过我们要先从扎马步学起。”
小满认真地点头：“哦。”
“今日就能进城了，路上却还是这么乱，也不知道城里怎么样了。”吃过饭后沈应鹤收拾了残局，正值中午，小满吃过饭就困了，趴在沈应鹤腿上睡得天昏地暗。
对于这一点沈应鹤很庆幸，这孩子很会自我调整，只要给了一点光芒就会自己追着跑，而不是呆在黑暗中踟蹰不前。
可能在在外人看来有些天真，但天真才是小孩儿该有的样子。
“城里多少会好一点，毕竟有官兵驻守。”秦昀川在外头驭马车，“你若是困了也睡一会儿，萧云靳给我们准备了宅子，等到城门口我叫你。”
沈应鹤嗯了一声，本来还想思考一下怎么治这个失忆症，听了他的话，没一会儿竟然也睡了过去。
然而他没能睡多长时间，马车就猛地一停，这一下子把他和小满都震醒了：“发生什么事？”
外头秦昀川没说话，只是敲了敲马车，沈应鹤知道这个意思，他让自己不要出来，沈应鹤只好屏息听着外头动静，顺便把小满抱紧，小满也知道不能说话，乖巧地坐在一边。
他们可能帮不上什么忙，至少不能给秦昀川添麻烦。
“你们是从何处来的？”马车外响起一个听上去就很潦草的声音，“车上可有人叫陶渊？”
听到他后半句话，不光是正准备下去揍人的秦昀川，还是正在听动静的沈应鹤，都是一怔。
秦昀川不觉明厉地手放在了腰间武器上，跳下了马车：“你找当朝丞相所为何事？”
“呦呦呦，你小子消息不灵通啊！”那人大声笑了起来，沈应鹤还听见了其他人的笑声，按声音来看，对方约莫有十几个人，比起他们一路来遇到的不成团的小土匪，这群人算是人最多的了，“现在谁不知道，得陶渊者得天下？”
他身后那群小喽啰也跟着大声喊起来，生怕沈应鹤听不清：“得陶渊者得天下！得陶渊者得天下！”
“秦昀川，”沈应鹤撩开帘子，无视外头那群人看过来的或惊愕或迷惑的眼神，声音虽轻却偏偏能让所有人都听清楚，“留个活的，其他人都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