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刺客
“把他抬到这边,衣服扒了。”沈应鹤让梁广把人搬过来,梁广才没有那么好脾气,拽着胳膊就把人拖过来了,沈应鹤看着那人的头发在地上磨,觉得自己的头皮也在疼:“你轻点,万一没什么事,他会被你磨秃的。”
崔永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无事,反正严天的头发也没多到哪里去。”
梁广蹲下掏出匕首,将他衣服割开,登时一愣:“这家伙,身上怎么这么多疤?”
几人都围了过来,只见这人身体并不算强壮,甚至可以说有些瘦弱,身上到处都是老疤。
“不是刀伤,也不是钝器留下的疤痕。”沈应鹤弯着腰伸手在伤疤上摸了几下,突然和记忆中的某个场景对上了:“他这是制作尸傀的过程中留下的伤疤,你们看这里,还有这里……”
他手指的地方是几处看上去比较新的伤口,如同水痘破开之后堆在一起密密麻麻的烂伤。沈应鹤眉头紧蹙:“我曾经在仇不郁的夫人身上见过这种伤口,一般来说,尸傀,顾名思义,是要用尸体来制作的,可如果想要让尸傀有思想,能听人命令,那就要从活人身上下手。”
仇不郁为了西蛮,为了夺得江湖的掌控,狠心将自己的夫人献给西蛮人试验,最后连自己都搭了进去。
“他闯进浮溪谷为了夫人来找我救命,我在他夫人身上看见的就是这种腐烂的伤口,但这个人,他应该是挺过来了。”沈应鹤收回手,“所以你方才说,他不一定是自愿,有可能他是被人控制了,毕竟我也还是第一次看见用活人制作的尸傀——不过我们现在连他有没有自己的思想都还不清楚。”
“最好的方法就是等他自己醒过来。”秦昀川道,“但我们没有时间,若是不准时进城,说不定会打草惊蛇,被严天察觉。”
崔永年从另一边上了马车:“走吧,迟早都能再见到他的,严天总不可能对外宣称他没儿子吧。”
梁广也站了起来:“说得也是,可我们要怎么处理他?”
沈应鹤缩回车里:“我们就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继续走吧。”
秦昀川点点头:“不能让严天发现他刺杀失败,被我们发现他秘密,把他衣服扒了扔远点。”
梁广照做,做完之后把人往路边一扔,一行人继续上路。
不出一个时辰,马车就到了逍遥门的范围内,城门前有人检查,却不是官兵。
崔永年从窗户看出去:“他们身上穿的是逍遥门的校服,看来这座城已经在逍遥门的管控之下了,静王知不知道这件事?”
“我怎么会清楚?我已经将近十年没见过三哥了,再说了,儿时也只见过他一面。”沈应鹤轻声道,他看着梁广上前递上请帖,那几个检查的弟子挥挥手放他们进城,“我不过是个宫女生的孩子,不值得他们注意。”
崔永年见他心情低沉,也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打破眼前的尴尬局面。
“前面有逍遥门的人过来了,应鹤你不要出来。”秦昀川轻声对里面道,“不出意料的话,我们今天晚上就能住进逍遥门。”
沈应鹤握紧了手,往出口挪了挪,也放低声音道:“你觉得师父还在逍遥门吗?”
“目前最安全的就是这里,不管师父在哪里,我们都会把他救出来的。”秦昀川伸进来一只手,沈应鹤立刻将手放上去握紧,“相信我。”
“嗯。”沈应鹤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坐回崔永年身边。
马车外,梁广正和两个慢慢靠近的逍遥门弟子对峙,秦昀川下了马车:“梁广,住手。”
“我们收到了城门送来的消息,秦盟主,我们并无恶意,只是奉门主的意思来迎接几位。”一位弟子朝秦昀川行了个礼,一改方才的气势,毕恭毕敬道:“多谢秦盟主赏脸,请各位随我们去逍遥门,所有前来参加比武招亲的江湖人士都会住在逍遥门,直到结束。”
梁广不情不愿地站到了一边,秦昀川这边刚要答应下来,却见又走过来两个和他们身穿同样衣服的弟子,两人手中都拿着个竹筐,他们看见手上寒光毕现的匕首,打了个寒战,战战兢兢道:“请……请几位将身上所有的,所有的武器都放在这里。”
“你说什么?”梁广身如游龙,转瞬间到了说话这人身后,以匕首抵着他的脖子,“我这匕首从不离手,你再说一遍试试……”
“梁广,把匕首放进去。”秦昀川喝了一声,示意梁广配合,梁广虽然还是不太服气,却也是松了手。
尖锐的匕首刀尖抵着逍遥门弟子脆弱的颈子缓缓下滑,几乎贴着他的肌肤,一寸一寸,直到听见匕首落在竹筐里的轻微声响,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秦昀川给了梁广一个眼神,梁广只好收起气焰,退回秦昀川身边:“从来没有人对我们下过这样的命令,他在冒犯你,盟主。”
“我知道。”秦昀川轻声道,随即走向那几个人,“我身上没有带任何武器,需要搜身吗?”
“……如果,如果可以的话。”最先来的那个弟子大着胆子上前搜了一遍秦昀川的身,他都不敢碰到秦昀川的衣服,因为他的手每挪动一寸,都能感觉到秦昀川身后梁广吃人一般的目光紧紧地钉在他身上。
他只好赶紧远离秦昀川:“各位请随我来。”
“等等,我们马车上还有一位教书的先生和一位大夫,若是要搜身,现在就搜。”秦昀川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们,“否则等会儿再动手,我就用你碰他们的那只手当下酒菜。”
“咳咳,小生觉得盟主嘴里说的应该只有你。”崔永年狡黠地睨向沈应鹤,沈应鹤脸上淡然:“先生,你就不能挑其他时候取笑我吗?”
“这哪里算得上是取笑?”崔永年道,“这是夸奖。”
马车外,几个弟子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让开了位置:“各位请。”
……
“不愧是江南最大的门派,就算是三哥府上都不一定有这里富丽堂皇。”沈应鹤掀开帘子,抬头看向眼前灯火通明,四处充斥着欢声笑语的高楼。
秦昀川朝他伸出手,将人接了下来:“静王不喜热闹,这是北辰人都知道的。”
周围来来往往人很多,不少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被秦昀川抱在怀里,身材瘦弱的小少年身上,几个认识秦昀川的人想要上来打招呼,都被一边的梁广给吓跑了。
“总觉得梁广出门以来,这是最放肆的一次。”沈应鹤被秦昀川抱着朝里面走去,偏过头看向顶着一张生人勿近的臭脸的梁广,“我听说崔先生和他说了些什么?”
崔永年闻言跟了上来:“小生只不过告诉他,不必再拘着罢了。”武林盟罩着他还是其二,离情楼简直是为梁广张开了一张巨大的保护网,估计江湖上所有任都知道跟在秦昀川身边的年轻人背景有多强大了。
“这样做是为什么?”沈应鹤着实不解,崔永年微扬嘴角,给他解释道:“自然是为了不让其他人引起对你的注意,梁广越张扬,你就越隐蔽。”
“在严天注意到你来之前,我们尽量不要主动暴露。”秦昀川带着他,跟着弟子们来到了逍遥门为他们安排的住处,这里是一处算不上雅致,却也还算安静的院子。
待那几个带路的人离开以后,梁广猴子似的蹦到了房顶上,朝远处望去:“从这里看过去能看见主楼,把我们放在这里,怕不是想要监视?”
“显而易见,不过也不止这一个原因。”崔永年伸手指了指隔壁,梁广出溜一下滑到房顶边缘,竟然看见了一处明显是女子住所的院子,香粉味很重,还有不少女子安静地坐在一起绣花。
梁广跳了下来:“不出所料的话,隔壁应该就是那位要在比武招亲上一展芳容的严大小姐了。”
“看来这位严大小姐对我们这里的某个人有些想法。”崔永年看向刚刚关上门的东厢房,“小生想不出来除了盟主,她还会对谁感兴趣。”
“别是我就行。”梁广打了个激灵,拉着崔永年进了西厢房,“先生你睡吧,我得出去探查一番。”
“严天没有出现。”沈应鹤被秦昀川放在床边,这里的一切布置都很简单,严天很有心思,简单就不会触任何人的逆鳞,“也没有师父的痕迹。”
秦昀川给他把外衣脱去。放在一边:“别急,一切才刚刚开始——我去拿点吃的,在这里等我,好吗?”
沈应鹤点点头,他给自己脱掉鞋子,爬到了床上,正想静心想事情,却听安静的房间里响起了一道陌生的声音。
“……你为什么没有杀我?”
沈应鹤猛地坐了起来,只见从柜子侧面走出来一个瘦高的男人,他走路轻盈,没有声音,就连沈应鹤都感觉不到他的呼吸声。
是他们今天在路上遇到的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