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拉手
梁广来叫秦昀川去前厅吃饭时，已经下起了大雨，临近入夏，雨势也逐渐放肆，豆大的雨点落在梁广头上脸上，他开始后悔方才怎么没向明光要把伞。
他跑进走廊下，这才松了口气，跺跺脚抖掉头上身上的雨水，一抬头就看见秦昀川站在门前，双手环在胸前，嘴边挂着一抹诡异的弧度，似乎是在想什么事情，一只手的食指还在一点一点，看上去心情很好。
梁广：“……盟主，你吃错药了？”这表情怎么看也不会出现在秦昀川身上才对，梁广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沈应鹤给他喂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药。
秦昀川像是才注意到他，连嘴角笑意也没收起来，看得梁广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什么事？”
“我来叫你们去吃饭，我姐有事下山了，估摸着明日才回来。”梁广道，“我猜她大概是去找孔峯了。”
“孔峯不是在听雪阁吗？”
“他和离情楼有生意来往，最近也在这附近。”梁广指了指房门，“小王爷呢？”
秦昀川咳嗽了两声，梁广眯起眼睛：“盟主你染风寒了？不应该啊？”
“他累了，在休息，我去叫他吧。”秦昀川轻手轻脚推开房门，回头对梁广道：“你在外面等着就行。”
屋内没有点灯，淅淅沥沥的雨声也在门关上后被彻底隔绝，秦昀川放轻脚步，走到床边，看见床上的小山包后停住了脚步。
“……应鹤，醒醒。”秦昀川本想唤他小琅，这样还能显得亲近一些，又不想吓到沈应鹤，便叫了他的名字，一想到可能除了自己还没有人这么叫过他，秦昀川竟难得感到窃喜。
他叫了两声，沈应鹤没动，秦昀川只好伸手推推他：“应鹤？”
“嗯，我没睡着。”沈应鹤把脑袋闷在被子里，闷声道，“什么时辰了？”
“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而已，外面下雨了，起来，我给你多穿一件衣服。”秦昀川把他从被窝里挖出来，借着外头微弱的光亮，看见他小脸憋得通红，却还眼睛发亮地看着自己，秦昀川便打心里涌上一阵暖意。
一想到他方才没睡着就可能是在想和他有关的事情，秦昀川简直抑制不住好心情，起身给他找出一件披在外面的衣服，又把人从床上捞下来放在凳子上，蹲在他面前给他把鞋子套上。
“你……你笑什么？”沈应鹤看他嘴角一直没放下来过，心里砰砰砰的心跳更是静不下来，“之前也没见你这么爱笑。”
“我也没对别人这样过。”秦昀川起身给他穿上衣服，把人抱了起来，来到门口从墙上取下了一把伞，交到他手里，“等会儿你给我打伞，我保证不让你身上沾一滴雨。”
沈应鹤回头看了一眼放在床边的轮椅：“不用那个吗？”
秦昀川低头看着他：“我想抱着你。”
沈应鹤：“……”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
“不可以吗？”秦昀川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沈应鹤被他看得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可他无处可逃，只好把头埋到秦昀川肩膀上：“随你便吧。”
感受着脖颈上毛茸茸的脑袋，秦昀川嘴角弧度更大，这时梁广终于忍不住推门进来了：“盟主，你们好了吗？怎么不点灯？”
他摸着黑进来把蜡烛点上，回头看见这两个人的姿势也没有多想，毕竟从他认识沈应鹤之后，两人几乎天天都是这个样子——而且外面还在下雨，这样还方便打伞，一看就知道秦昀川想得周到。
“走吧走吧，姐姐们还等急了。”梁广推着秦昀川出了门，自己也随手拿了把伞跟在他们后面。
秦昀川一步一步走得很稳，沈应鹤靠在他怀里，连晃都没晃一下，的确是一滴雨都没沾到。
他认真地给两个人打着伞，不经意间对上秦昀川看过来的眼神，赶紧低头躲开：“看路啊混蛋。”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只好把话题引到了梁广身上，问道：“梁广，你从小在离情楼长大吗？”
梁广听见他叫自己，疾跑几步跟上来，道：“没错，我和梁烟从小就是孤儿，我也是她带大的。”
沈应鹤没想到梁广竟然有这样的身世，想来世上幸运的人还是少的，沈应鹤自己自幼丧母，当爹的又是个注定不能专情的皇帝，而秦昀川是个遗腹子，就连养父也被挚友家人欺负至死。
“老天爷从来就是不公平的，不过事到如今，我也是个好运气的了。”秦昀川轻声笑道，“我遇到了你，不是吗？”
他最后一句声音很轻，只有沈应鹤能听清楚。
大雨落下，遮住的不仅仅是眼前，还有沈应鹤更加贴近秦昀川胸口的，藏匿着的小小挪动。
……
“怎么不多吃点？”
离情楼主不在楼里的时候，所有人吃饭都是聚在饭堂的，梁广又去加了一碗饭回来，发现沈应鹤碗里还没动几口：“饭菜不合胃口吗？也是，我们喜欢蜀东那边的口味，可能对你来说有点辣……”
“不是的，饭菜很可口。”沈应鹤垂下眸子，轻声对梁广道，“那边为什么会有一群人盯着这边看？”
他指的是斜对面的一张桌子，饭堂里一张桌子最多能坐八个人，而那张桌子边至少挤了十几个人，十几双眼睛都在紧紧盯着这边。
“不信你看着。”
沈应鹤作势去夹右边的红烧肉，那十几双眼睛便跟着挪到右边，他放弃了红烧肉，又将筷子移到左边的蒜苔炒肉上方，果不其然，她们的目光也跟着挪了过来。
“她们是在看你。”梁广斩钉截铁道，“我去说说她们。”
“不用不用，我吃快点就行了。”沈应鹤大概能猜到她们在看什么，可是让他承认自己“可爱”“软乎乎”什么的，他做不到。
就在这时，身边落下一道影子，是秦昀川坐在了他身边，他方才离开是去添菜了。秦昀川将一碟桂花糖糕和用单独的碗盛着的几个肉丸子放在他手边：“把这些吃了。”
“你不是去添菜吗？这些不算菜吧？”沈应鹤狐疑道，秦昀川抬头瞪了一眼斜对面的那群女弟子，这才回答他的疑问：“离情楼的厨子还不错，都是从宫里挖来的，这两个也算是这边的特产了吧，你尝尝看。”
梁广不动声色，低头喝汤，心想刚才回来时还说什么“把这些吃了”，被问了一句就变成“尝尝看”了，盟主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沈应鹤只好尝了一口那肉丸子，他是不怎么喜欢吃肉的，谁知这一口下去却让他很惊喜，肉丸当中应当是放了几种切成丁的蔬菜，选用的也是精瘦肉，香而不腻。
“好吃。”沈应鹤眼睛发亮，用勺子舀起一个丸子放在秦昀川的碗里，“你也吃一个。”
秦昀川愣了一下，就见沈应鹤也顿了顿，转头用筷子也给梁广夹了一个，惊得梁广险些跳起来。
秦昀川眉角一挑，在桌子底下伸手过去勾住了沈应鹤的衣角，被面无表情吃桂花糖糕的沈应鹤瞪了一眼：“快吃饭。”
用过晚饭后，沈应鹤被秦昀川带回了房间去休息，梁广则留在饭堂和其他人一起收拾。
“小少爷，方才那两位你都认识吗？”几个女弟子拉着手凑了过来，梁广停下正在擦桌子的手：“怎么问这个？认识啊。”
“他们两个从来都这么好吗？”女弟子们对视一眼，带头的那个又问道，“他们也和皇上与丞相那般吗？”
梁广有些不解，她们便给梁广解释了一番。
原来坊间最近横空出世一批关于皇上和丞相的小话本，据说已经是“广为流传”，这些女弟子们平时在山上除了练功就是聚在一起闲聊，便有下山采购的师姐们带回来一些话本，她们看了之后颇为艳羡，都觉得这般有情人真是世间少有。
“所以你们也想拥有一段和他们一样的……嗯……感情？”梁广挠了挠头，“我不明白这和盟主他们有什么关系。”
带头的女弟子笑了起来：“才不是呢，这世间好男人少得很，我们虽然不下山，却也是知道的。”
“我们只不过是想亲眼看看而已。”另一个女弟子捂着嘴也笑道：“你不觉得盟主和那位小少年尤为相配吗？”
梁广实在想不通他们为什么会想成这样，就在这时，他忽然想起白日里梁烟惹怒秦昀川后，秦昀川的那句“是又怎么样”。
他本以为这是秦昀川在生气，说的气话，难不成……难不成那不是气话？
梁广像是被雷劈了般，站在桌边拿着抹布不知如何是好，一想到秦昀川会是断袖，他也不知道从何而来的说不出来的别扭，可再想想另一个人是沈应鹤，梁广又觉得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可他为什么会觉得是情理之中呢？
“我都看见他们在桌子底下拉小手了。”女弟子们见他不说话，又自顾自讨论起来，从她们的角度看过去的确像是“拉小手”。
梁广不敢置信，结结巴巴道：“拉拉拉拉小手？！”
“这有什么？难不成小少爷还没拉过女孩子小手吗？”
梁广几乎是落荒而逃，一连串的信息砸了他个措手不及，他胡思乱想着，不知怎么的想起了赵子命。
“难不成是那赵子命教坏了盟主？不可能不可能，盟主那眼神恨不得杀了他……”梁广自言自语道，“……还是说，是小王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