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不振
“孔阁主,那小生就先回客栈了,剩下的事宜明日再谈。”崔永年皮笑肉不笑,和孔峯你来我往推送了几番,孔峯本就懒得和他搭话,此时一听他要走,赶紧随手找个人推出去:“那就麻烦赵公子送送崔先生。”
“那敢情好,小生也想和赵公子聊几句。”崔永年勾起唇角,笑得一脸淡定,赵子命脸上就没那么好看了,心里暗骂孔峯是个没脸色的,哪有让客人去送另一位客人的?
只是话已经说出来了,赵子命也只好招办,毕竟他还指望着和孔峯合作:“崔先生这边请,我送先生出去。”
两人一路无话,到了门口,赵子命本想随便应付几句赶紧把人送走,反而是崔永年先开口了:“昨夜实在对不住赵公子,盟主他说什么也要过来,小生只是被顺带的,还请赵公子莫要放在心上。”
赵子命听他话说得模糊,又听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不敢随意搭话,他知道崔永年这个老东西没那么好糊弄:“先生,这话是何意?我昨夜可没见过任何人。”
崔永年笑得像只狐狸:“是吗?那大抵是小生记错了,改日再聚。”
赵子命心想谁要和你再聚,还偏偏得堆出一副笑脸:“先生慢走。”
“赵公子,笑不出来不用勉强。”崔永年离开之前刻意放低声音对赵子命道,“昨晚实在是委屈赵公子,抖出那么多隐情来,和西蛮的人勾结不太好受吧?那边的人究竟承诺了你什么,小生很是好奇,不知赵公子可否透露一二?”
赵子命想起昨天晚上被秦昀川拿剑抵着喉咙,迫不得已说出计划的事就忍不住来火,要不是不清楚秦昀川此时在不在听雪阁,他还真想和崔永年打一架——只是不知道打不打得过,出口气也是好的。
他长这么大,连他爹都没让他受过这样的气,若不是他对秦昀川有意思,碰上这样的人早就找人解决了,哪里还等到现在都还在被人威胁?
“先生在说什么,我实在是听不懂。”到了这种时候,赵子命也只能装疯卖傻,身边听雪阁的下人进进出出,他正准备把孔峯拉进阵营,可不想因为一点小事引起孔峯反感,和西蛮勾结这件事若是让孔峯知道了,且不论孔峯对朝廷到底是个什么态度,表面上也会让他下不去台。
崔永年见他誓要翻脸不认账,也没有放在心上,又和他客套几句,这才转身回了客栈。
和小二要了壶烧酒,崔永年哼着小曲上了楼,能把赵子命怼到说不出话,他心情甚好,连腰都没有那么疼了,就是不知道盟主那边怎么样……他推开房门,瞥见屋里多了个此时并不应该在这里的人,心情急转直下:“盟主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应该陪着小谷主吗?”
秦昀川坐在桌边,桌上一壶茶水已经被他喝光,用来静心的茶水却浇不灭他的焦躁:“先生,我好像干了一件特别幼稚的事情。”
崔永年眉头一跳,将烧酒放在桌上,给自己倒了一杯,却没有喝:“什么事情?说来听听。”
秦昀川将事情原委道出后,崔永年听完好半晌没说话,秦昀川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先生?”
“盟主啊,小生问你个问题,你诚心回答就行。”崔永年抹了把脸,语气无奈,“你说你瞧见那女子,心里不痛快,你又不认得她,也未曾见过她,你说你在不痛快个什么劲儿呢?”
秦昀川一时怔住,对啊,他在和谁不痛快?
崔永年没有孩子,也没有做父母的心,此时此刻却深刻感受到了当时他和鬼手的师父面对他们两个小屁孩时的心情:“盟主,你若是连这一层都搞不清楚,小生也是爱莫能助。”
“我这是……在嫉妒吗?”秦昀川看着自己的手,“那个时候,我是想要拔剑的。”
崔永年有些吃惊,他还以为这不过是一件小事,没想到秦昀川竟然有想过对一个毫不相识的弱女子动手吗?
“要不盟主你还是先和小谷主分开一阵子吧,那边有梁广带人守着应当不会有事,小生觉着……在盟主还没搞清楚,你究竟是把小谷主当弟弟看,还是……”崔永年意有所指地顿了顿才继续道,“……还是把他当作了其他什么人。”
秦昀川不能理解崔永年的话,他们之间的谈话就像是由正确的开始渐渐行进到了奇怪的结尾。搞清楚自己把沈应鹤当成什么人?这是什么意思?
崔永年看他一脸迷茫,便知道他现在正是想不明白的时候,也没有催他,这时正好有人敲门,崔永年以为是小二上来问他要不要用晚饭,毕竟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
他起身去开门,一抬头正好和人高马大的孔峯对上视线,崔永年一愣:“这可真是……稀客。”
“我的探子告诉我秦盟主回来了,我便来打扰了。”孔峯也不客气,从崔永年身边挤了进去,径直来到了秦昀川面前,“秦盟主,青谷镇怎么样?”
秦昀川皱起眉头,孔峯怎么知道他去了青谷镇?
“不用惊讶,有人在监视我,孔某不得已只能对青谷镇视而不见。”孔峯一撩衣摆坐在了崔永年的凳子上,倒是一点也不见外,沉声道,“我这是借了来给崔先生送药的理由才得以出来与盟主一会,时间有限,我便开门见山,还请盟主莫怪罪。”
秦昀川对孔峯的态度有些不太习惯,之前两方人马也算得上是剑拔弩张,因为生意上的关系才得以缓解。他看崔永年没有制止,便将青谷镇的事情告诉了孔峯,却压下了沈应鹤也在那里这件事,只说他已经派了人过去。
孔峯松了口气:“多谢盟主鼎力相助,孔某感激不尽,这青谷镇也算是孔某的老家,只是因为一些原因,孔某实在不能出面。”
“是何原因,连我也不能知道吗?”秦昀川问道,“孔阁主,我也是个有话直说的人,那赵子命与西蛮联手,这想必你也是知道了的。”
果然不出秦昀川所料,孔峯沉下脸:“的确知道。”
“阁主对朝廷忠心耿耿,这一点皇上很清楚,之前我与皇上见面时,也有听皇上提起过听雪阁。”这一点纯粹是为了稳住孔峯,秦昀川知道这很有用。
孔峯瞪大了眼睛:“盟主见过皇上?那可否行个方便,向皇上传一封密信。”
“密信?”崔永年闻言凑了过来,“你想说什么?”
“那赵子命勾结西蛮大王子阿史那图蒙,想要以尸傀为军,占领我瀚瀚北辰!”孔峯握紧了拳头,“甚至不惜与武林盟和朝廷作对,绑了江湖神医鬼手去制作那尸傀大军!”
……
沈应鹤手扶着额头,靠在桌子上打了个哈欠,眼前是厚厚的一摞宣纸,上面写满了各种药材的名字和作用——这些都是他写给徐栀的。
青谷镇没了徐大夫,总要留下一个大夫,徐栀虽然年纪小,却有一颗慈悲之心,哪怕镇上的人们都不太待见她,她也愿意出手相助。
徐栀白日里还想拜他为师,被他一口拒绝了,他还不觉得自己有能担起为人师表的能力。徐栀听了也不失望,只是问了他许多关于药材的问题,他答应写下来明日给她,谁知道写完了天都黑了。
距离秦昀川离开已经有七八日过去,期间时不时会托人送粮食或是一些吃食和珍稀药材过来,都被沈应鹤分了下去,自己只留了一包花生糖。
他并不喜欢花生糖,但这是他私心觉着是专门给他的。
染病的人情况都有好转,但还是有几个人没能挺过来,师父留下的经验和药方还是有用的,只是也因人而异,有些病情严重的病人还是受不住汤药强力,这其中就包括他们来青谷镇第一天遇到的那个大哥的媳妇。
沈应鹤觉得自己无脸面对那位大哥,谁知人家反而十分感谢他:“能让俺婆娘多陪娃儿几天,值了。”
想到这里,沈应鹤闭上眼睛深深叹了口气:“……我终究是不如师父。”
“公子,我送吃的过来了,今日是王婆婆包的包子。”徐栀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包子走了进来,放在了他手边,此时她也和初见时不同,梳了简单的发髻,穿上了爹爹从前坐诊时穿的衣服,看上去像个小大人,“天黑了,梁大哥去巡夜了,我就自己来给你送饭了。”
“多谢,王婆婆有没有好一些?”沈应鹤睁开眼睛,莫名觉得头疼,嗓子眼也发痒,想要咳嗽又咳不出来。
徐栀给他倒了杯茶:“好多啦,我照公子给的方子熬了几帖药给年纪大的老人喝了,大家都感觉舒服多了。”
沈应鹤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是吗?”
徐栀这才注意到沈应鹤脸色不太对劲,双颊潮/红,人也有些郁郁不振:“公子?”
“嗯?”沈应鹤眼前一片赤红,看不清楚眼前人的样子,一会儿变成冬青,一会儿又变成师父,最后竟然看见了秦昀川那个不告而别的混蛋。
“公子,你不会染上疫病了吧?”徐栀想到这里,惊得也顾不上冒不冒犯了,伸手试了试沈应鹤的额头,手下是一片滚烫,吓得徐栀哭了出来,赶忙跑出去叫梁广:“梁大哥——!!”
沈应鹤呼吸沉重,顺着力道趴在了桌子上,失去意识前眼前最后的景象是惊慌失措的梁广推开门跑进来。
啊。
他身后没有那个人呢。
究竟……
“……我做错什么了吗?”沈应鹤心想,“怎么又被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