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惊雷
武林盟的人午后就赶了过来,速度快并不是因为脚程快,而是因为武林盟逐渐开始在各地设置临时据点,赶过来的也是正准备附近安营扎寨的兄弟们。
“这里不能再住下去了,房屋被毁是一回事,若是凶手起了报复心,定会回来大开杀戒。”秦昀川对梁广和陈新道,“把这件事告诉村民们,不需要多加掩饰,这是他们应该知道的事实,另外告诉兄弟们,让他们安排村民去周围的村庄落脚……这里也剩不下多少人了,以后可能就要荒废了。”
“盟主,弟兄们还没有确定要在哪里扎寨,若是村民们都离开,不如就让我们驻扎在这里?”梁广手下的一个年轻人出声道,“若凶手布了这么大一盘局,定也是个谨慎之人,看见竹山村换了一批人,应当不会轻易动手。”
“不行,我得为你们的安全负责。”秦昀川沉声道,这些人的家人们都住在武林盟,与其说武林盟是一个组织,倒不如说武林盟其实是一个大家族,除了每一届盟主会替换,内外都是一样的,“这里不宜久留,听话,带着村民先离开,记得告诉他们,这里以后还会重建的。”
这件事是瞒不住的,就算能解决,到最后也是要上报给萧云靳,他相信萧云靳一定不会让这里荒废——哪怕于他而言这里只是一个小村庄。
那年轻人满眼都是信任:“嗯,我这就去。”
“盟主,那刘氏怎么处理?”陈新最开始也没想到这个住在自家柴房的家伙会是大名鼎鼎的武林盟主,但这大半天跟着梁广等人来回跑,一句两句跟着叫也就叫习惯了,“总不能就这么一直绑着她吧?要把她扭送官府吗?”
“若是官府会管这件事,我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了。”秦昀川道,远处,村民们已经自发收拾好了行李,大部分人在这附近都有亲戚,决定去投奔亲戚。让秦昀川有些惊讶的是,在听了他们的计划后,没有一个人愿意以后再回来。
“恐怕是对这里已经失望了吧。”梁广轻声道,“不知道这里埋下了多少冤魂,若我是他们,也不会愿意再留下了。”
陈新闻言有些沉默,过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盟主,我能和你们一起走吗?”
“可以是可以,但为什么?”秦昀川问道,“你夫人才刚刚生产,还带着孩子,我们这一路可能不会太好走,你确定要和我们一起走吗?”
陈新咬牙点点头:“我不能再看着夫人陷入危险,若是不方便我们就自己找出路……”
“怎么不行?盟中婶子们都可喜欢小孩子了,你就放心跟着我们走吧。”梁广揽过他的肩膀,笑着看向秦昀川,秦昀川没有说话,梁广知道这就是默认了,“你瞧,盟主这不是同意了吗?以后大家就都是兄弟了!”
陈新简直感激不尽,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最后竟是转身抹了把眼睛,把梁广和其他人看得一愣,先前说话的年轻人赶紧上前拍拍他:“有什么好哭的?大男人可是要成大事业的,随便哭可怎么行?”
陈新深吸一口气,回头时却看见秦昀川正走向远处,远远地能看见几个兄弟把被绑成了个球的刘氏拖了出来。
“盟主,都问得差不多了。”拖着刘氏的那人也是梁广手下的,“这是整理出来的情报。”
“我看看。”刘氏看见秦昀川,挣扎个不停,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秦昀川本不想理会她,见她挣扎得厉害,便示意人把塞嘴的布团拿出来,刘氏一能说话就哭嚎一般叫了出来:“我告诉你那人的名字!别杀我行不行!别杀我!”
“闭嘴,我们又不是什么大恶之人!”梁广走了过来,恶狠狠道,“要说什么就快点说。”
刘氏还想要恳求众人放她一命,忽地就看见了站在众人身后的陈新,陈新的眼神如同恶鬼,引着她朝旁边看去,刘氏却只看见了一只手——老杨是村里的樵夫,手上有一道深深的被斧子砍出来的旧伤。
现在摆在她面前的那只被烧断了的半只手上,那道旧伤正明晃晃地刻在上面。
刘氏如同见了鬼,嗓子里发出难听的叫声,竟是一头晕了过去。
“带回盟里,交给先生。”秦昀川冷声道,“其他人各自准备出发。”
梁广让陈新去收拾收拾准备上路,自己则跟了上去:“盟主,这次还要抽空去一趟浮溪谷吗?也顺路。”
秦昀川想起沈应鹤的脸,他应当不会愿意知道这些事情,毕竟沈应鹤一直不愿意和外面的人接触。他叹了口气:“照着他喜欢的,送些吃食上山就行,我们就不做停留了。”
若是这时候萧云靳和陶渊已经离开浮溪谷,也差不多快到武林盟了,他们之间还有要事商量,等这些事情过后,他再带上厚礼好好去看看沈应鹤吧。
……
五日后。
“冬青,外头雨还在下吗?”
沈应鹤睡了午觉醒来,正在扒着大蛇的嘴给它喂虫子——大蛇的名字是陶渊给起的,叫墨云。明明名字挺好听,可在沈应鹤眼里看来,大蛇简直就是个笨蛋。
“让你挑食,这下好了吧?毒都从鼻子里出来了,流鼻血?我看你流出来的是脑子吧?”沈应鹤没好气地把最后一条毒虫给墨云喂下去,这蛇是从他来了浮溪谷,师父找给他的,已经陪了他八年多了,他亲自把从手指粗细的小蛇喂到现在快有他腿粗,没想到这家伙越来越娇嫩了,最近竟然开始挑食,因为身体毒素排斥,昨天竟然还流了鼻血。
冬青闻言走进来,墨云立刻从沈应鹤腿上爬下去,绕着冬青盘了两圈,把冬青困在了中间,冬青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只要墨云别往他脖子上盘就行——他还不想那么早死。
“还在下,下得越来越大了。”冬青道,“算算时间也快到今年的汛期了,要不要给山下发一些防风寒的药?”
“嗯,发下去吧。”沈应鹤自己倒了杯茶喝,“也不知道渊哥他们到了没有,这么大的雨,路估计也不好走……怎么盯着我看?”
冬青抿抿唇:“我还在想小谷主什么时候才会关心这件事呢,小谷主自己不知道吧?你每次无意之中说出来的话才是最真的。”
“胆子大了,嗯?都敢调侃我了?”沈应鹤忍不住勾起唇角,招手让冬青过来坐,“好久都没怎么听你说这么多话了,心里堆了不少事吧?和我说说?”
实际上沈应鹤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冬青和他最近的关系,他尽量让自己不要以一个局外人的位置来说这些话,而是把自己当成了冬青的哥哥,来关心他。
但他不清楚如果冬青真的把心里话告诉他后,他又该作何反应,说实话,他师父鬼手都没有这样和他说过话,大多数时候都在逗他玩。
沈应鹤表面镇定,心里慌的一匹。
冬青迟疑地看了他两眼,把脚从墨云怀里拿出来,走过来坐在了他脚边,沈应鹤这才注意到冬青又长高了——前两天坐着还没这么有压迫感,现在沈应鹤有种冬青只要抬头就能撞到自己下巴的错觉。
冬青似乎看出来他在想什么,视线落在了手边沈应鹤的腿上:“若是小谷主的腿没有这样,说不定也和我长得一样高了。”
“我如果长得那么高,还要你做什么?”沈应鹤笑了起来,伸手摸摸他的头发,“你不是一直要保护我吗?那就好好待在我身边。”
冬青听着门外淅淅沥沥落雨声,心里不知怎的有些苍凉感觉:“那可不一定,万一……万一我比小谷主你先死……唔。”
沈应鹤没好气地把他按在自己腿上:“瞎说什么呢,你才多大?我好不容易把你养到这么大,是让你说这些话的吗?”
冬青闷声笑了起来,把话题绕开了:“再说一次你当时是怎么捡到我的吧,我有些记不清了。”
沈应鹤曾经和他说过一次这件事,但那也是在几年前了,听冬青这样说,沈应鹤的思绪也渐渐回到了那个和今天差不多的雨夜。
沈应鹤比冬青大不了几岁,冬青今年十三,八年前也才五岁多。
“……你就缩在那么一个小破木箱子里,发着烧,师父把你抱起来又塞到我怀里,那时候我自己都险些抱不动你,你小小的,就窝在我怀里,暖和和的——后来我才知道那场大病差点要了你的命。”
“再后来呢?”
“师父治好了你,那时山上刚种上一些冬青,便给你起名冬青。后来师父告诉我,冬青的果实整个冬天都不会掉落,给你起这个名字是想让你长寿。”沈应鹤握住冬青的手,用力地捏捏,“我的冬青,一定会好好长大。”
因为沈应鹤怕冷,哪怕是阴雨天屋里也烧着炭火,冬青听得快要睡着,就在这时外头响起了机关被触动的声响,两人警惕地看向外头。
“我去看看。”冬青起身,轻手轻脚走向窗边,却没有看见人影,他回头对沈应鹤道:“你在这里等着,说不定是有人误触,我出去检查一下。”
沈应鹤想要叫住他,冬青却已经快步出去了,沈应鹤也只好将自己推到门边等着,心里告诉自己从前也有这种情况出现,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半盏茶的时间过去,冬青还没有回来。
一道惊雷掠过天空,电光石火之间照亮了沈应鹤铁青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