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们不熟
顾屿听到梨念说的话，有瞬间的错愕，像是不敢相信她会说出这种粗俗的话。
少女秀雅精致的脸蛋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虽然她的语气轻描淡写，甚至可以说是温和的，但是看他的那双眼没有温度，再也找不到一丝往日的柔情蜜意。
顾屿突然间觉得她无比陌生，像变了个人似的。
他印象里的梨念一直都是个温软听话的女孩子，极有教养，说话从不带脏字，声音细细柔柔，对他几乎百依百顺。
她长得漂亮，学习又好，每次带出去见朋友，都非常有面子。
顾屿自认对梨念算是不错的了，砸重金送过她许多名牌首饰当礼物，她想约会也带她去，只不过偶尔会因为周梓悦失约，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难道她不应该体谅一下吗？
她前天在周家闹得那么难看，让他颜面尽失，他都大发慈悲不打算计较了，她还想着闹分手？简直不识好歹。
顾屿错愕过后，随之而来的是一点点膨胀的怒意。
“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顾屿看着她，隐忍不发，“别以为用分手做要挟就能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没开玩笑，信不信随你，希望你以后不要联系我了。”梨念淡淡道。
她本来就不是来吃饭的，说完就起身准备离开。
“对了，还有一件事。”
梨念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对他道，“我不久前遇到了颜宣，他说他早就和周梓悦分手了。”
顾屿愣了愣。
“真是太好了呢。”梨念冲他微微一笑，“你终于能和你的好妹妹百年好合了。”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屿反应过来条件反射地追出去，她已经不见人影了。
梨念分完手后，觉得像是人民大解放，浑身轻松不已。
以前的她肯定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有如此讨厌顾屿的一天，那时候多年轻单纯啊，全身仿佛有使不完的劲，以为拥有了他就拥有了全世界。
现在看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分手快乐，祝我快乐。
梨念轻轻哼起了那首歌，为了庆祝重获新生，她给李茹打了个电话，正好弥补上次鸽了她的事，请她吃大餐。
李茹显然还耿耿于怀，接电话时还在闹别扭，说已经吃完了饭，可听到梨念说有烤鸭后，眼睛登时一亮，“草，地址发我，我马上就飞来！”
梨念选的是一家中餐厅，装修得典雅大气，大理石的墙壁挂着许多水墨画，高山流水，意境悠远，店门口摆放着两个等人高的青花瓷，穿着统一制服的店员训练有素，笑容满面地带她们入座。
“这里是不是很贵啊？”
李茹闻着空气中的淡淡檀香，有些不安地问梨念。
“没事，想吃什么尽管点。”梨念笑着接过店员递过来的菜单，然后给她点菜。
店员走后，李茹看着菜单瞪大眼睛，“我去，一只烤鸭228！他们怎么不去抢钱？”
“这家烤鸭挺好吃的，我爸以前带我来过。”梨念慢条斯理地用热开水涮餐具，“还有蒜蓉烤虾，木桶豆腐，水晶蒸饺……我推荐这些菜。”
“……那就这些吧。”李茹看到连个豆腐都要上百，哪还敢看其他菜，直接放下菜单。
于是梨念叫来店员姐姐，把刚刚说的菜都点了一遍。
“这么多，我们两个吃的完吗？”李茹担心道，“而且这里总共要小一千了吧，真的好贵……”
“钱的事别担心，说好请你吃饭的。”梨念刚拿了老爸的卡，难得阔气一回，“吃不完就打包带走，没事的。”
其实她自己存的零花钱也不少，过年过节老爸就喜欢在家庭群里发红包，但她都花在顾屿身上了，用在自己身上的钱没多少。
梨念已经下定决心不会再委屈自己了。
“……”
李茹隐隐感觉她的气质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但具体也说不上哪里变了，整个人都好像焕然一新，更加阳光开朗了。
以前梨念说自己家有钱，李茹都当她是在开玩笑，可看着她眼都不眨地就点了一桌上千块的菜，李茹开始有点信了。
“你最近发生了什么好事吗？”李茹不由问，“难道是和顾屿和好了？”
想来想去只有这种可能。
“怎么可能？”梨念正准备告诉她这件事，轻轻一笑，“我刚刚和他分手了。”
“哈？”李茹一脸震惊，“啥情况？”
于是梨念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李茹听完后气愤不已：“好家伙，果然是个渣男，我真没看错他，恶心死我了！早就让你分你就是不听！”
“算了，现在分也不迟，你以后一定要离他远点！”
“嗯。”梨念认真点头。
接下来两人开开心心地吃起了饭。
顾屿其实没有把梨念提分手的事当真，她喜欢他喜欢得要死，怎么可能会轻易离开？
他们以前又不是没吵架过，虽然比较少，但最严重的那会儿梨念也闹着要和他分手，结果不到一个礼拜就眼巴巴地回到他身边，扯着他的衣角软声软气地说对不起，都不需要他哄。
所以这一次也只当她是普通的闹脾气。
至于原因……
顾屿想到梨念刚才说的话，表情阴晴不定，打开手机通讯录找到颜宣的号码，他需要确认。
电话响了几声就接通了，顾屿不知道和对方聊了什么，脸色越来越难看，下颚线条紧绷，薄唇冷冽。
挂了电话后，他想都没想，发微信给周梓悦：“你还在食堂吧？过来一下。”
……
周梓悦去别的位置吃饭的时候留了个心眼，没有离他们太远，好盯着梨念和顾屿的一举一动，如果他们有要和好的倾向，她就冲过去打断。
她都辛苦了这么久，不能白忙活一场。
可食堂太吵了，虽然离得不远，但也听不清他们说什么，正当周梓悦暗暗着急时，看到梨念突然走了。
这是谈崩了？
周梓悦脸上难掩欣喜，看到顾屿给她发的消息后，马上就过去了，甜笑道：“顾屿哥，有什么事呀？”
顾屿抬眼看她，开门见山道：“你和颜宣分手了？”
“没、没呀，”周梓悦慌了一下，“念念跟你说的？她误会了，我们只是闹了点小矛盾。”
“我直接打电话向颜宣确认的。”顾屿声音冷了下去，“颜宣都说了，他早就和你结束了，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
周梓悦无言以对，她没想到顾屿会去直接问颜宣，他们两个的关系从以前开始就不好，从不联系的那种。
颜宣也是，小肚鸡肠的性格，周梓悦还以为他会为了气顾屿故意不告诉他分手的事，没想到这么爽快地就说了。
“为什么骗我？”顾屿越说越气，想不明白她为何要瞒着他。
“亏我在梨念面前一直替你说话，看我们吵架你很开心？”
“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周梓悦眼泪一下就掉了，抽噎地哭道，“我、我不是不想告诉你，而是不敢，你以前不是警告过颜宣嘛，如果他敢对我不好，你就揍得他满地找牙，我怕你们真打起来……”
顾屿：“……”你不说我还真忘了。
他揉了揉眉心，“那你也不能骗我。”
“对不起嘛。”周梓悦还在哭，鼻尖通红，
越来越多的人看过来，顾屿心烦意乱地“啧”了一声，用力拍了下桌子，“行了，别哭了，你走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周梓悦现在也不敢惹他，抿嘴应了声就走了。
她走后，顾屿又在食堂待了一会儿，终于意识到了在处理周梓悦的事上自己行为的不妥。
以前周梓悦有男朋友，他对她也不再有特殊的情感，只把她当妹妹，所以就没有和她保持过距离。
可在外人眼里难免是另一副景象，也难怪梨念总吃醋。
思及此，顾屿心里难得有些内疚，给梨念发了条微信：【周梓悦的事是我不对，我以后会和她保持距离，你别气了。】
等了会儿，梨念一直没回，顾屿没什么耐心，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冰冷机械女声提示对方的手机已关机。
顾屿眉头紧锁，站起身，将手机揣进兜里，决定去梨念班上找她。
他去过他们班很多次，但大多都是去找周梓悦，很少是为了她。
还没打铃，走廊到处都是学生，打闹嬉戏。
顾屿沉着脸大步穿过他们，来到高三1班的门口，眯眼在里面看了一圈，没看到梨念的人。
“你找梓悦吗？”周梓悦的同桌赵小霞认出了顾屿，笑着冲他道，“她去上厕所了还没回来。”
“不是找她。”顾屿看向别处搜寻，“看到梨念了吗？”
赵小霞吃惊，“这我就不知道了，你问问她同桌吧，呐，就是戴口罩的那个。”
她指了指晏西鸣的方向。
不用她说，顾屿也一下就找到了晏西鸣。
偌大的班，只有他戴着口罩，低头写作业，而他身边的座位正好是空的。
顾屿走了过去。
晏西鸣笔尖一顿，平静抬起头。
对视的一瞬间，顾屿就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少年不卑不亢，带着好学生特有的清高，虽然他是坐着抬头看过来，但眼神却带着几分睥睨的味道。
简而言之就是非常装逼。
顾屿总算明白苏哲为什么会去找晏西鸣的麻烦，换作是他也手痒。
“你知道梨念在哪吗？”顾屿不客气问。
“不知道。”晏西鸣冷淡道。
连说话都这么欠扁。
顾屿忍了忍，正要离开时，坐在梨念后面的女生突然道：“她也有可能是又请病假了，你还是打电话问问吧。”
“病假？”顾屿一怔，看向她，“她什么时候请过病假？”
“昨天啊。”女生想了想，“不过她从前几天开始精神状态就不好，尤其是大前天，脸色差得吓人。”
大前天……
是他送周梓悦去医院而扔下她的那一天……
顾屿表情复杂，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再待下去也不是办法，他转身离开。
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找到梨念。
顾屿眼神晦暗，这才发现和她交往这么久，他对她几乎一无所知，连她家在哪都不知道。
梨念和李茹是踩点到的教室，原因无他，就是吃撑了，肚子胀得难受，她们又在操场绕了好几圈帮助消化。
梨念回座位时，后面的女生说道：“顾屿刚刚来找你。”
“……他找我干嘛？”梨念莫名其妙，难道她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不知道。”女生摇头。
“算了，管他呢。”梨念懒得去想，“你带了充电宝没，我手机没电了。”
“没有耶。”
梨念又看向晏西鸣，黑白分明的杏眼眨巴眨巴。
她知道他因为打工，每天都有带。
“……”
几秒后，晏西鸣一言不发地把抽屉里的充电宝给她。
“谢了！”梨念露出开心的笑容，和他相处这么久，早就知道了他这个人吃软不吃硬，每次都受不了她装可怜。
晏西鸣不想理她。
梨念插上充电宝开机，微信弹出了顾屿的消息，他发了好几条，前面两条是道歉，看来已经确认了周梓悦真的分手了，后面两条是催她回复。
【别闹脾气了，快回我，你要气到什么时候？】
【我的耐心不多，收到快回复。】
梨念直接给他气笑了，我他妈还想说这句话呢，她真是忍耐了太久太久，他才会这么有恃无恐。
不过这倒提醒了她一件事。
梨念迅速把顾屿的微信电话还有企鹅号全部删了，并且把手机里她偷拍的他的照片全部清空。
就当没认识过这个人。
梨念发现自己以前简直有病，放着好好的大小姐不当，天天跑去狗男人那里找虐。
有够蠢。
高三3班。
上完了两节课，梨念还没回复，顾屿心里越发烦躁，自习课的时候忍不住又发了条消息过去，微信系统立刻弹出通知，提示他被对方删除。
“？？？”
“屿哥，怎么了？”林畅见顾屿脸色难看地看着手机一动不动，不由问道，“是梨念发了啥吗？”
顾屿抬头看他一眼，林畅被其中的冷意吓住，身体抖了抖，“咋……咋了，你不是要去找她和好吗？”
顾屿还没开口，边上的刘文滨调笑道：“有什么好找的，梨念什么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肯定不久就主动找上门了。”
“就是，听说她故意和顾哥提分手，这不就是在欲擒故纵嘛？如果现在惯着她，以后还得了。”另一个小弟接嘴。
“哎，以前我还觉得她挺识相的，和顾哥交往时间一长，脾气就大了，这种女人就是不能对她太好，还是梓悦妹妹乖巧……”
他们一人一句，话里话外都有点瞧不上梨念的样子，顾屿皱了皱眉，出声打断他们，“行了，要你们多嘴。”
周围立刻安静下来。
顾屿沉着脸看微信，没想到梨念竟然做得这么绝。
虽然他嘴上没说，但他确实和刘文滨他们想的一样，梨念是在故意作给他看，让他服软。
可他都放下身段去求和了，她还是不知好歹挑战他底线，还把他删了。
冷静下来后，顾屿的自尊心受不了，也开始怄气，不去找她，反正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出现在他面前。
他对这点很有信心。
可时间飞逝，两天眨眼过去，周末就快要到了，梨念连个影子都看不到。
顾屿的心情一天比一天阴郁，每天都面无表情地看手机，黑眼沉沉，俊脸绷得紧紧的，身上气压很低。
周围人大气都不敢出。
课间休息时，林畅突然激动地跑过来，“我在教室门口看到梨念了，她正朝着这边走过来！”
顾屿闻言，玩手机的手指顿住，立刻抬起头望向门口。
小弟们都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我就说她肯定忍不住。”
“还以为她这次能坚持得久一点呢。”
……
梨念缓步走进三班的教室，这里还是和以前一样吵闹，没有学习的氛围，顾屿坐在最后一排，像个皇帝般地被众人簇拥。
她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面色平静地走过去。
少女肤白唇红，五官生得柔美无害，她少见地穿起了白色长裙，露出一截细长的小腿，走动时裙摆摇曳，清雅漂亮。
班里其他学生也在看梨念，每次被她的外貌惊艳到的同时，也多少有些不屑，外人不知道她和顾屿的关系，只知道她三天两头跑来倒追顾屿，真不要脸。
顾屿看着许久没见的梨念，心中一阵荡漾，他装模作样地把手机关了，刚准备说些什么，梨念脚步忽而一转，来到他旁边的林畅身边。
“这是你的书吧？”
梨念递过去一本化学书，看都没看旁边的顾屿一眼。
顾屿微微一僵。
“啊？”林畅从看戏人变成戏中人，一脸懵逼地接过书，看到第一页里写着他的名字，“靠还真是我的，你在哪里捡到的？”
“化学实验教室里。”梨念道，“今天我们班去上课的时候我看到讲台上有本书，看到名字是你就拿回来了。”
“哦、哦，谢谢哈，”林畅尴尬一笑，“我正好要用呢。”
这当然是客套话，他根本就没发现丢了。
“不客气。”梨念点点头就走了，“我回去了。”
丝毫没有留恋。
所有人都惊讶，梨念竟然找的不是顾屿。
教室十分安静。
“站住。”顾屿终于开口了，沉声叫住她，黑眸紧盯女孩纤瘦的背影。
梨念脚步没有停顿。
“我叫你站住！”
顾屿下了座位，迈开长腿快步走过去，一把抓住她细瘦的手腕，冷声道，“你没听到吗？”
“放开。”梨念这才转头，用很陌生的眼神看着他，一点点把手抽回来。
“你自己说过，我们在学校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