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女友
chapter13
包厢内安静了一瞬，但也就那么一瞬。至多不超过三秒。
过后，一堆人又若无其事地该说说该笑笑该打招呼打招呼，恢复为方才的热闹，并未表现出对苏半棠的到来过分惊诧，抑或是过分在意。
——至少表面上如此。
moonwalker地下二层一整层都为vip区。
这个包厢很大，光线幽暗暧昧，年轻的男男女女在沙发吧台饮酒。
“阿灼，之前叫都叫不动你，今晚终于来了！来这边来这边啊。”又一个陌生声音，热情招呼沈灼去他们那边坐。
先前站起最先迎接沈灼的年轻人同时跟沈灼寒暄，“沈灼哥，难得见你带美女一起出来玩啊，还是个生面孔。”
他说完，随后又转对苏半棠，伸手道，“美女，不好意思，先麻烦交一下手机哈。我们这边的规矩。”
“……？”苏半棠看向沈灼。
沈灼笑了，带着她往里走，对年轻人道：“她是我女朋友。”
显然没把这破规矩当回事。
这次轮到那年轻人把持不住。
“女朋友？！”他惊呼一声，脸上瞬间转变过好几种颜色，表情堪称精彩绝伦。
到底是年轻，看样貌打扮也就二十出头，跟苏半棠差不多的年纪，没忍住就喊了出来。
这一声女朋友，音量着实不小，立刻引来其他人注目。
年轻人看看沈灼，想说什么又没敢，只能接着又看回苏半棠，到她身边冲她友善热情地笑，态度比刚刚真诚不少。
“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唐突了唐突了。我叫江禹川，小姐姐怎么称呼？”
“苏半棠。”苏半棠同样对他友好地笑了笑。
江禹川点头，“海棠花的棠？好名字呀。刚不好意思啊，新面孔陌生女生来我们场子都要收手机的，你知道的，现在好多人都喜欢瞎拍乱照录视频，照片传出去了影响不好。”
沈灼坐上沙发，身边朋友正为他倒酒，听到江禹川这话，抬头瞥过来，“就你规矩多。”
江禹川抬杠，“啊呀，我这不是没办法么。去年有个女生偷偷摸摸藏手机进我场子，把她跟我和eric都拍进去了，我就算了，eric一个当红流量，粉丝那么多，公关起来麻烦得不得了。这事哥你可能不记得了，我跟你说啊……”
沈灼随便听着，用眼神示意苏半棠坐到他这边。
黑色沙发上一个漂亮女生站出来，给苏半棠腾出一个位置，完了还同款友善笑容对她笑笑。
接着苏半棠一落座，身旁又有两人凑过来对她问好，语气态度是很温和的，一会相互介绍问她名字叫什么啊，一会又叫她放松呀都是朋友随便玩。
这些人衣着体面，即使在这种轻浮场合，依旧对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关注和礼貌，几乎快让人产生种错误认知——这个世界真是充满了好人和善意。
但也许，他们会这样，可能只是因为苏半棠身上那件沈灼的外套，以及沈灼那一声“女朋友”。
桌上冰桶镇着香槟威士忌，一缕一缕往外沁冷气。
沈灼点燃支烟，顺手将人刚倒好的一杯酒和果盘推到苏半棠面前。
“来点？”
苏半棠看着玻璃盘里的琳琅水果，又看一眼还在不安摇晃的澄红酒水，说：“我喝点果汁。”
沈灼还没动作，江禹川已经很主动地从吧台拎来扎橙汁，还问苏半棠要不要点杯margarita或者amarettosourmojito之类的。
苏半棠听得有点懵，只听明白了mojito一个词，连忙摇头说不用。
她低头啜饮一口散着果香的橙汁，听人嘻嘻哈哈唱歌。
室内音乐开得大，吵吵闹闹，抽烟的人不少，烟草缭绕。
烟气慢悠悠从身边飘到脸前，苏半棠扭头，见到沈灼倾着身与另一边朋友聊天，侧颜被冷色屏幕光映着，薄唇轻动。
断断续续的谈话声，差点隐没在喧闹的麦克风的音量里。
苏半棠有意识无意识地，往他们那边听去。
“……谢丞那小孩自己搞了个科技公司，我都要笑死，做了那么久成品都看不到，一滩烂泥，还天天往里烧大把钱，我要是投资人得气疯……”
“他还小么，让他去玩。明誉是后天的飞机回来？”
“对，他爸今年身体蛮不好的，他忙着处理拆分重组的事情，以后估计也要越来越忙……”
然后话题不知怎么转的，转到了苏半棠这里。
“阿灼，你这又是什么时候交的女友？”
苏半棠感觉到沈灼往她这边瞟了一眼。她立刻埋头咬了片西瓜，佯装看手机。
沈灼说：“挺久以前吧。很长时间了。”
在旁兴致勃勃听着的江禹川惊讶：“挺久以前？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嗯……”沈灼这声嗯颇有些意味深长的意思。
他抿一口酒，没再说了。
可就只这一个单音，也足够人脑补出一长串是是非非的桃色故事。
是了，明眼人其实能看得出来，苏半棠漂亮归漂亮，除此之外的其余条件应该算普通。
沈灼的西装外套之下，她穿着一件再寻常不过的浅灰针织，并无项链首饰点缀，也无佩戴手表，脸上妆容更是简单敷衍——甚至于，还能见到她面上未遮瑕的、长期熬夜操劳留下的黑眼圈和一点憔悴。
美人的花期向来短暂。而美，是需要用金钱堆砌保养的。
所以这样的女人，如今被沈灼堂而皇之称为“女友”，如果不是他们在玩什么情趣游戏，便是别有一段故事了。
沈灼朝苏半棠示意了一下，对江禹川和其他朋友说，“她今天心情不太好，带她过来解解闷。”
说完又转头问苏半棠，有什么喜欢玩的。
苏半棠喜欢玩什么？苏半棠喜欢攒钱旅行，喜欢吃各种新鲜的美食，喜欢坐在电影院看有趣的电影，去琴行摸琴试弦，在商场里看人来人往。
但这些好像都跟夜店的娱乐项目没什么关系。
吧台后的台球桌边，有三两人握着长杆在玩台球，吧台边，有人在摇骰子。
苏半棠往那边扫了眼，反问沈灼，“你一般来这里都玩什么？……”
只是话还没问完，环绕音响里突然爆发出一阵高亢歌声：
“mama，justkilledaman——”
！
苏半棠被这嗓门和歌词吓了一跳，手中玻璃杯一晃，差点没把橙汁洒出去。
定了神才发现，是江禹川在前边舞池举着麦克风激情开唱。
沈灼本来在这种场合挺百无聊赖，但见苏半棠一惊一乍，不知怎的就被她这反应逗得笑出声。
他帮她稳住杯子，随后喝了口酒把自己笑意压下去，解释说，“bohemianrhapsody，皇后乐队的《波西米亚狂想曲》，江禹川他品味就这样，小孩子，还在叛逆期。”
环境闹哄哄的，可这话也不知道怎么就被前面的江禹川听到，他立刻在歌曲背景音里开麦跳脚反驳，“不，什么叛逆期，我永远喜欢坂井泉水~！我的品味是像泉水姐姐那样干干净净的天使女孩！”
苏半棠刚想摸手机出来搜搜坂井泉水又是哪位天使girl，被沈灼的话制止，“她们问你要不要一起来玩飞行棋。”
一抬头，苏半棠看到从长桌另一头过来了个女孩，刚刚好像一直跟在江禹川身边。嗯，长相确实很天使……
女孩声音也好听，对苏半棠说一起来玩吧。
苏半棠无可无不可，离开沈灼身边，去了她们那儿。
笙歌燕舞，酒色财气，大抵也就是这里这样吧。
跟苏半棠玩飞行棋的是一男两女，都很年轻，男生二十五六，女生大概十九二十岁，听她们聊天好像还在上学，容貌气质无可挑剔，还是小网红。
大概是年纪小，城府不深，小网红表现得稍稍有点明显——坐对面那个标准网红脸型风格、穿着吊带、妆容略浓的女生在玩棋间歇，状似无意问苏半棠，“姐姐你今天背的包包挺好看的，哪个牌子的呀？”
苏半棠直到这时才直观感受到，这个场子里的人并非全都对她善意。人精会八风不动维持面子上平和，沉不住气的像这个女生就会暗暗试探。
苏半棠背的包哪有什么牌子，普通的深色小方包，几十块的快消品牌大路货罢了。
她回答，“就网上买的，款式差不多的很多。”
女生“哦哦”地应下，“有没有链接呀，之后发我一个啊。真好看。”
“好的啊。你的也很好看。”
谁知这一出还没唱完。
苏半棠在室内待久了，把沈灼外套脱了下来，两个女生看看她，开始聊天：
“chanel这季不是发布了限量的新品包吗，上礼拜我哥从意大利帮我带回来了个，直男审美绝了，帮我挑了个桃红色，只能扔柜里吃灰。”
“桃红色好难配衣服的呀。不过你哥对你也算好的了，我一夏天都在背我那个鸵鸟皮kelly，都背腻了。”
两人说完，又不约而同朝苏半棠看了看。
玩棋的男生适时打趣，“包包包，女人都爱包，包治百病是吧？沈灼哥以前有个女友也喜欢收集包。”
盘面上棋子快要回场，苏半棠扔骰子的手却一顿。
她抬头，而男生已自知失言，讪讪闭了嘴。
场面正尴尬，苏半棠脑袋被人揉了揉，然后是沈灼笑问的声音，“什么包？”
苏半棠仰头，沈灼在她背后问她，“玩得还好么。”
“还行吧。挺好的。”
沈灼朝另一边扬了扬下巴，“过来吧。来给你看个有意思的。”
“什么有意思的？”
沈灼没答，
苏半棠拿起外套站起身，沈灼在前边回头对她道：“你们都在聊什么？包？你脸臭得我都看不下去了。”
苏半棠诧异，赶紧拍拍自己的脸。
沈灼伸手按住她拍脸的动作，顺势牵住她的右手，一路牵着她回原位，“不就是几个包。”
手掌被有力的大手握着，温暖，且安心。
苏半棠低头，看着黑糊糊的暗影里，两只交叠在一起的手。
江禹川没在鬼哭狼嚎唱歌了，目瞪口呆看着沈灼跟苏半棠牵手牵了半天，直到两人都到他跟前了，才似回过神，笑嘻嘻对苏半棠道，“棠棠，沈灼哥说你今晚不高兴，叫了这家店的主菜来给你助兴！”
主菜……？
很快苏半棠就知道答案了。
穿制服的侍应生推着超大冰桶来到包厢，随之而来的……还有四个穿着清凉性感、上身白色露腰短衫、下半身只穿条白色比基尼裤的年轻美女。
每个美女手上各拖举着两瓶瓶身金灿灿的香槟，香槟瓶口竖着线香烟花，滋啦啦地冒着如星如灯的金丝花火。
香槟就被她们举着，一边扭腰摆臀跳舞，一边上酒。
跟来的夜场经理在旁说吉利捧场话，“八瓶黑桃a，8888一瓶，祝苏小姐八八大发，万事如意——”
江禹川爱嗨，助兴似的在旁鼓掌，沈灼表情倒没什么变化，平平淡淡。
他往烟灰缸掸了掸指间烟，侧目笑问苏半棠，“闷了一晚上，现在开心点了么？”
苏半棠早看呆了，只傻傻问道，“我能拍个视频把这个录下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