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自讨苦吃
梅振廷贵为太子,普天之下能有几个人敢如此跟他说话,更遑论是教训他了。
梅浅一这个女人实在是嚣张过甚,胆大包天。
“你这是在教训本太子吗?”
梅浅一矢口否认。
“太子殿下误会了,下官并无此意。”
“那就速速离去,别在本太子面前碍眼。”
说完这句话,梅振廷便打算转身离去。
他一向都不是一个爱发脾气的人,若非实在心情烦躁,他也不至于会控制不住火气。
然而梅浅一眼看着他要走,态度却突然软化了下来。
“太子殿下,下官知道错了,还请您务必答应下官的请求。”
梅振廷本来确实挺生气的,可转念想到一件事,他就又很快不生气了,左右他也正想摆脱她呢,既然她自己上杆子,那就干脆成全她好了。
反正到时候一旦触怒了天颜,倒霉的又不是他。
嘉起帝为人一向严苛,但凡惹恼了他的人,就别再奢望做什么太子妃了。
“你就这么想见陛下?”
梅浅一并不知短短片刻之间,梅振廷究竟都想了些什么,于是便老实点头道:“是,求太子殿下恩准。”
“我可以带你去,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梅浅一一听,顿时便意外道:
“什么事?”
“不管你想什么,做什么,都别把本太子牵扯进去。”
“……”
梅振廷挑眉:“怎么?不答应?”
“……不,我答应。”
“好,那就走吧。”
尽管事情进展的还算顺利,可梅浅一还是很郁闷。
她究竟在干什么啊?明明都是为了梅振廷,他居然还不领情,真是可恶。
梅浅一之所以这么做,说是为了梅振廷,其实更多的,还是为了东篱这个国家,她身为东篱国的公主,实在不忍心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国家就此走向灭亡。
只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这一次面见陛下,竟会意外的碰上绝尘。
尽管是随太子梅振廷一起入宫的,但是在进入景仁宫前,梅浅一还是受到了盘问,好在她的官职是嘉起帝亲封的,的确有权觐见。
自从答应与北靖和亲以来,梅浅一已经有好几个月没再见过嘉起帝了,如今乍然相见,竟让她觉得有几分陌生。
其实严格来说,她也只是跟众人一样,隔着垂落的香绫帘幕,看到一个朦胧的轮廓而已,但她还是觉得,那个身影离她很远,很远。
或许是因为身份不同了的缘故,那种横亘多年的隔阂,竟让她感觉愈发清晰。
不过这还不是最令梅浅一在意的,最令她在意的是,原来除了文武百官之外,绝尘也在,由于他的身份特殊,嘉起帝特意在最显眼的位置给他安排了座位,这可是普天之下,绝无仅有的殊荣。
绝尘本身就长的仙雕玉铸、俊美无双,被那一身银白色的袈裟一衬,就更是美的遗世独立,翩然出尘,文武百官,仰慕他的,心存敬畏,不敢多看,妒忌他的,刻意回避,不屑一顾,梅浅一大概是其中唯一的例外,打从绝尘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开始,她的视线就一刻都不曾从他的身上移开过,要不是怕被其他人察觉出异样,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把目光收回来的。
大概是她的目光实在过于直白,导致绝尘终于有所觉察,所以忍不住也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梅浅一躲闪不及,正好撞上对方的视线。
四目相对的瞬间,梅浅一的心就仿佛被电到了似的,连呼吸都骤然凌乱,原来不管相隔多远,相隔多久,她对他的心意始终还是一如从前,明明很想跟他说点什么,可事到临头,她还是硬生生克制住了。
此时此刻,还不是她该表明身份的时候。
况且就算绝尘知道了她是谁,他也不会在意的。
想到这里,梅浅一的内心又是一阵无来由的刺痛。
他给的痛总是那么清晰,如影随形,无法躲避,可他的爱,却消散于尘埃,无论梅浅一如何拼命,都没办法将它们重新唤回。
最后,梅浅一还是不着痕迹的移开了视线,好在对于她的异常表现,绝尘也似乎并未打算深究。
嘉起帝难得两次露面召见群臣,很显然还是为了定湘城的事。
由于之前文武百官对主战还是主和,态度不一,嘉起帝只好力排众议,坚决要求与南宫翼决一死战。梅浅一原本以为,以靖王的心性,他肯定唯嘉起帝的决定马首是瞻,没想到,这一次,他竟然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他的。
不仅如此,他的理由还相当充分,几乎让梅浅一以为,今天早些时候,跟她在一起探讨边境局势的人,其实并不是太子而是靖王。
靖王主和的提议一出,顿时就招来一大片反对之声,梅浅一放眼望去,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支持太子的人,尽管如此,主和的呼声也依然高涨,毕竟满朝文武中多得是靖王的党羽,他振臂一呼,自然响应着甚众。
可惜,无论他们如何据理力争,都无法说服嘉起帝改变主意。
尤其是靖王敢公然在众人面前提出悖论的行为,形同抗旨,嘉起帝一怒之下,便叫那些反对者全都闭了嘴。
靖王不死心,干脆下跪死谏。
嘉起帝生平最讨厌被人胁迫,靖王这么做不仅不会讨到好果子吃,甚至还可能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果然,嘉起帝最终不仅没有通过靖王的提议,甚至还罚他在景仁宫外长跪不起。
众人因定湘城的事,正讨论的热火朝天之际,反观太子,来之前,他主战的决心还相当坚定,毕竟贞贵妃一早就叮嘱过他,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陛下的信任,可被靖王这么一搅合,他反倒又有些犹疑不定。
一方面他觉得靖王主和的提议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他心里也清楚,以东篱国如今的实力,与北靖开战,战败的可能性非常大,而另一方面他又不敢对嘉起帝的决定提出任何质疑,要知道他们虽是父子也是君臣,公然质疑君王的决定,那是不忠,更何况靖王的前车之鉴就摆在眼前,他可不想这么快就步他的后尘。
本来梅浅一确实相信嘉起帝是主战的,可他处罚靖王时的言辞,却引起了梅浅一的注意。
他说靖王“不识大体,言行无状”,可事实上,靖王只是据理力争的提出自己的主张而已,也正因为这样,才让梅浅一愈发觉得嘉起帝此举,似有什么深意。
再加上,柴文轩身为宰辅明明最有发言权,却从始至终不发一言,就更是令梅浅一倍感疑惑。
她左思右想,总觉得,所谓的主战可能只是个幌子,嘉起帝真正的意图,或许只是为了试探群臣的反应,更确切的说,他更想看到的是太子和靖王的反应。
所以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做错选择,一旦做错选择,势必会影响今后的前途。
可惜太子直到现在还执迷不悟,梅浅一看着他犹豫不决的样子,也只能干着急。
而正在此时,一直在景仁宫外伺候的一个小太监却突然跑进来附在崔景的耳边说了什么,随后就听崔景道:
“启禀陛下,上柱国大人求见。”
“哦?居然连他都被惊动了,宣。”
“是。”
上柱国詹百越乃是东篱国的镇国大将军,也是陛下亲封的太子太保,只是因为年事已高,所以基本上已经很少过问朝政了。
“詹爱卿怎么来了?赐座。”
“谢陛下,”詹百越拄着拐杖摇摇晃晃的坐下之后便直接阐明来意,“听闻陛下有意要跟北靖开战,所以臣不得不来。”
“区区一个南宫翼,何必詹爱卿亲自过来?”
“区区一个南宫翼,陛下自不必放在眼里,可定湘城的七万军民呢,陛下也打算置他们的生死于不顾吗?”
嘉起帝一听,声音瞬间就冷了三分。
“难道你也想让朕委曲求全不成?”
“陛下,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臣当然知道,这口气您咽不下,但您有没有想过,这么多年以来,我东篱与北靖时有冲突,但最后的结果又是如何呢?北方草原是骑兵的天下,我东篱的将士在那里并不占优势,更何况兵法有云,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您要想给北靖些教训随时可以,但不一定非得是现在。”
詹百越的话说的已经很明白了,边境之地是骑兵的天下,就算东篱倾举国之力与之一战,也未必能稳操胜券,更何况谁能知道南宫翼选这个时候突然发难,会不会有什么其他阴谋。
梅浅一本来以为,凭詹百越的资历和威望,这一次肯定能说服嘉起帝了,谁知道,一说到议和赔钱,嘉起帝竟还是一脸的咬牙切齿。
“詹爱卿说的有理,不过我堂堂东篱国也不是任人欺辱的黄口小儿,他南宫翼夺我城池,杀我臣民,反过头来还想敲朕的竹杠,他休想。”
闻言,梅浅一正寻思着,嘉起帝明明也是主和的,为何詹百越都已经为他搭好了台阶,他还不顺势下来?直到她看到嘉起帝的目光竟不期然落到了太子头上,她心里才猛然咯噔一下。
嘉起帝的目光究竟意味着什么,梅浅一再清楚不过,而且她也知道,如果让太子开口的话,他十有八九会在嘉起帝错误的暗示下说错话。
于是情急之下,也不等嘉起帝开口,梅浅一就突然跳出来道:
“陛下,臣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