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惹祸上身
自梅振廷监国以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早已经慢慢发觉,原来自己身后的这个国家,只是表面看起来强大而已,实际上,内里的一切早已在他不知不觉间变的千疮百孔。
无论是从兵政,吏治,民生还是外交都在一步步走向没落。
看着这个国家持续不断的走着下坡路,梅振廷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有多重,可他也只能是尽力为之,要知道他现在还只是太子,不是皇帝,还不能完完全全掌控这个国家的未来,更何况朝堂之上,他还有一个强而有力的竞争对手,总是对他多方掣肘,这样一来就更是令他在诸多事情上都力不从心。
他其实并非一个喜欢争权夺利的人,若非贞贵妃和百官们不允许,他真恨不得直接将这太子之位让给靖王。
在这种焦头烂额的时候,梅浅一肯主动站出来帮忙,的确有些出人意料,可梅振廷却并不指望她能有多大建树。
只是这女子每次见面,都是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倒是让他有些意想不到。
“南宫一族的确在两日前率领五万大军攻占了我定湘城,不过今天早上又得到最新消息,南宫翼占领定湘城后,似乎并未打算继续东进,而是趁机修书一封给陛下,称其将在三日之后,下令屠城,如果想要保住定湘城的军民,就要我们拿白银三百万两前去赎人。”
梅浅一乍一听到这个巨额数字,顿时便吃惊道:
“白银三百万两?南宫翼疯了不成?”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梅浅一却是再清楚不过,东篱国每年的税收也才不过千百万两白银,而光是巩固城防,添置军需,兴修水利以及支付各级官员的俸禄,就要用去大半,再加上嘉起帝每年还会拨一大笔款项用在皇陵的修建上,这样一来,朝廷每年的财政收支情况都不容乐观。
让他们一次性拿出白银三百万两赎人,这分明就是狮子大开口。
梅振廷也知道南宫翼的要求极其过分。
“南宫翼确实疯了,可定湘城的百姓怎么办?若是不给钱,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委屈求全这种事,梅浅一向来都是不赞成的,在她看来,外交上的软弱就是一个国家的软弱。
这样做,不仅毫无益处,甚至还会愈发助长他国的气焰。
“这样的情形,自然是跟要他决一死战,若今日开了先河,以后只怕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南宫翼冒出来,到时候我们堂堂东篱国又该如何自处?”
“你说的轻巧,决一死战?这仗一开始,我们就要以七万定湘城的军民性命为代价,别说没人愿意担这个骂名,就算有人愿意,放眼整个东篱,有哪只军队可以与北靖的铁骑相抗衡?”
“这不可能,就算东篱真的无人可用,那杨家的虎喷军呢?他们各个忠肝义胆,骁勇善战,区区一个南宫翼,只怕还难不倒他们。”
“杨傲将军从年初开始就受命在川南一代剿匪,这会儿恐怕是鞭长莫及。”
这件事梅浅一其实也是知道的,她只是被气糊涂了,所以一时没想起来,他记得年初时,就是梅振廷力荐杨傲将军前去川南剿匪,当时梅浅一就觉得,让这样一个沙场老将去剿匪,实属小题大做,可结果梅振廷一意孤行,硬是说服嘉起帝下了旨。
如今倒好,真到了用人之际,反倒弄的远水解不了近渴。
自从二十几年前,东篱和南戎联手灭了西岐以来,东篱国已经许久没有经历过大的战事了,如今朝堂上,能征善战的将军早已所剩无几,剩下的就全都是些沿袭了爵位的世家子弟,那些人平日斗斗嘴皮子也倒罢了,真要让他们上战场,只怕比那些没骨气的逃兵溜的还快。
“那陛下的意思呢?”
“陛下的态度很明确,他是绝不可能给南宫翼一分钱的。”
尽管这样的决定,确实会令定湘城的军民乃至全东篱的老百姓心寒,但是梅浅一知道,为了东篱国的长治久安,这就是最正确的决定。
可同样的,这样做的代价也很大,一旦战败,便是亡国灭族之灾。
尽管很不愿意承认,但聂子敬说的对,东篱国确实已经积弱已久,如今放眼望去,除了杨傲之外,还有谁能与北靖的铁骑一战,可杨傲将军再厉害,也是将近耳顺之年,一旦出了任何意外,东篱国将再无可战之人。
只可惜,现如今,远水解不了近渴,说这些也没用,川南之地,地处偏远,这时候调兵根本来不及。
但除了杨傲的虎喷军,他们还能指望谁呢,如果真要与南宫翼开战,势必只能临时抽调周围几个州县的边防驻军,只是这样一来,万一让周边其他国家得到消息,就很容易被趁虚而入,到时候东篱腹背受敌,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梅浅一左思右想,也没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难怪打从进门开始,太子就一直愁眉不展,原来还真的是遇到了难题。
尽管她大言不惭的鼓吹自己能替太子分忧,可惜事到临头,却也无计可施,好在梅振廷还算有风度,并不与她一个小女子计较。
由于心绪太过烦乱的缘故,梅浅一回来的时候,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房间里的柴木。
柴木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便好奇的道:
“你怎么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梅浅一蓦然听到声音,还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左右一看发现没走错,这才悄然放心道:
“你回来了?”
柴木:“恩,回来一会儿了,你去了何处?”
闻言,梅浅一一边继续往进走,一边还有些心不在焉的道:
“没去哪儿,就在宫里转转,你见到靖王了?”
“没有,不过靖王给我们留了口信,让我们暂缓行动。”
梅浅一一听,也不惊讶。
“知道了。”
这反倒引起了柴木的好奇。
“你居然一点都不惊讶?”
在他看来,梅浅一应该比谁都更着急拿到解药才对,可她本人却偏偏淡漠的让人生疑。
“有什么好惊讶的,靖王现在忙着处理国事,哪有空搭理我们?”
“你知道什么?”
梅浅一也不隐瞒,事实上对于这种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我刚从太子那里得知,北靖突然偷袭我顺州,还连夜攻占了定湘城。”
“……”
突然听到这样的大事,柴木给人的反应却依旧冷淡,这让梅浅一很意外。
“你……这是什么反应?难道你一点都不惊讶吗?”
梅浅一刚说完,就感觉这话刚才好像有人说过,只不过现在反过来了。
“有什么好惊讶的,这不是司空见惯的事吗?”
梅浅一不解:“司空见惯?”
柴木难得打开话匣子。
“我在边境住过几年,那里的百姓生活艰难,又时常受到邻国侵扰,所以他们迫不得已,很多人都只能选择不停南迁,不过北靖人大多游牧,他们不会种地也不喜种地,所以每当天气干燥,或者疫病频发时,他们便会跑来我东篱抢粮食。”
之前梅浅一一直听说,边境之地会时常受到邻国侵扰,可直到今天,她才终于搞清楚原因,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这竟然还是多亏了柴木。
“所以你的意思是,北靖人侵扰我边境军民,其实只是为了吃饱饭?”
柴木依然一派漠然的抱着他的刀靠在墙边。
“至少我见到的都是这样,他们行事一般都是来了就抢,抢了就跑,而且他们的种族意识很强,信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所以对外族人都很难信赖。”
梅浅一本来还正愁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下定湘城的危机,如今听完柴木的一袭话,她仿佛顷刻间打通了任督二脉,眉头瞬间舒展了。
“我明白了,柴木,我明白了,谢谢你。”
闻言,这次反倒轮到柴木不解了,只可惜还没等柴木开口说什么,梅浅一就迫不及待的转身出去了。
“我去找太子,晚点回来。”
柴木并不知道梅浅一为何会突然去找梅振廷,但谨慎起见,他还是悄悄跟了上去。
梅浅一本来已经想到解决办法了,可惜正当她打算把自己的想法告知梅振廷时,却得知,嘉起帝口谕,再次宣召梅振廷过去。
梅浅一知道事态紧急,不得已只得硬着头皮要求与太子同去。
梅振廷十分不解的看向梅浅一。
“你去做什么?别再拿那些出谋划策的理由搪塞我,你要知道,在陛下面前,一旦说错话,可没人保得了你。”
这一点梅浅一当然清楚。
别说她是公主,就算她不是,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不过令她意外的是,梅振廷竟然也有关心她的时候。虽然可能只是无意识的,但也已经很难得了。
“下官知道,可太子目前不也没有想好应对之策,不是吗?朝堂之上,情势瞬息万变,一旦被靖王抢占了先机,岂非得不偿失?”
梅振廷心情烦躁,实在没心情听梅浅一东拉西扯。
“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说,太子宅心仁厚,体恤万民,必不会置定湘城七万百姓的性命于不顾,是吗?”
梅振廷一听,顿时周身的空气都似乎冷了下来,看样子是真的被梅浅一说恼了。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想让我公然与陛下为敌?”
“下官不敢,只是太子殿下有想过开战的后果吗?”
“当然想过,可这是陛下的旨意。”
明知道梅振廷不爱听,可梅浅一却仍旧不怕死的继续道:
“既然如此,那就阻止陛下,俗话说,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难道在太子殿下心里,一味的去迎合陛下的好恶就是所谓的忠诚吗?”
然而这次,梅浅一才话音刚落,就惹的梅振廷气急败坏的爆怒道:
“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