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哄小孩
邱北表示非常迷惑，为什么周熠楠刚把速度慢下来，瞬间就又恢复到满血复活的状态。难不成真的只是为了和他说声加油？
他的体育其实不差，在这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时代，他的能力可以算得上一流。他这次比赛是冲着金牌去的，不过他没有表现出自己的野心。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周熠楠那样，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自己有多厉害。
三千米是个体力活也是个技术活，任谁跑都不好受。邱北觉得自己双腿已经不受控制了，只是机械地迈动着，追逐周熠楠的步伐。周熠楠看上去也已经体力不支，跑最后两圈的时候邱北超过他成了第一位。
还剩最后一百米，邱北拼尽全力冲刺。终点近在眼前，正当他咬牙加速，身旁突然蹿出一个人影，再一眨眼，那个人影已经冲过了终点线。
突如其来的第二名如同晴天霹雳，把邱北整个人钉在了原地。即使他知道愿赌服输这个道理，也久久无法从这个结果中回过神来。
金牌得主周熠楠却像没事人一样，抱着邱北激动了许久，然后接过周围同学递来的水喝了一口，剩下的从头顶浇下来，再帅气地甩甩头，说了句“小菜一碟”，把这个逼装到了极致。
“周哥！”有个周熠楠的高一同学叫他。
“哎。”周熠楠让身边同学先回去，自己则朝那个同学走去。
同学勾住周熠楠的肩，“这次怎么跑这么慢？肾虚了？”
周熠楠丝毫不在意：“挺好啊，第一名呢。”
“得了吧，比去年慢了一分多钟。”同学一下子揭穿周熠楠，“故意的吧？”
“看到那个第二名没有？”周熠楠也不遮掩，指指已经往班级走的邱北，“大学霸自尊心太强，完美主义者。”
“然后呢？”
“然后我就尽力做到不超过他太多啊，不然人家多难过。”周熠楠沉浸在自我感动之中。
同学一副无语的表情，“你不如让他拿第一名。”
“那怎么行啊。”周熠楠大义凛然地说，“我不拿第一名，他怎么能知道我有多威武？我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怎么能树立得起来？”
“……”大概是周熠楠的话太具有威慑力，过了好一会，同学才语重心长地说，“你要庆幸他不是你女朋友，不然你们大概早就没戏了。”
没等周熠楠琢磨完这句话的意思，同学已经被其他人叫走了。
“什么啊。”周熠楠一边往回走一边自言自语，“我又不找女朋友。”
他到邱北身边坐下，撞了一下邱北的肩膀，“周哥今天这波操作猛不猛？”
邱北装作没听见。
“跑太累了？”周熠楠给他拿了瓶红牛，“给你补充能量。”
见邱北没理他，他又把拉环拉开，再次递给邱北，“给个面子嘛。”
邱北把红牛推回去，显然并不想理他。
周熠楠一口气灌完红牛，扔垃圾的时候经过夏傲，突然开窍了似的，拐了个弯绕道夏傲旁边。
他拎着夏傲问：“邱北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夏傲嗤了一声，丢给他一个白眼，“你还剩最后几米到终点，突然来一个人超过你得了第一名，到嘴的鸭子飞了，你气不气？”
周熠楠认认真真地思考了会，点点头，“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夏傲说：“我觉得邱哥没把你揍一顿已经算好的了。”
周熠楠回头看了安安静静坐着的邱北一眼，哭丧着脸，“他还不如把我揍一顿呢。”
“没事，咱邱哥心胸宽广，不会生你气的。”夏傲老好人似的说，“估计就是有点懵。”
“把你那看热闹的眼神收一收。”周熠楠踹了夏傲一脚，“我去领奖了。”
金牌银牌都被自己班级学生夺下，刘佳笑得合不拢嘴，拿着相机对着领奖台上的两个人一顿猛拍。周熠楠不停地变换着姿势耍帅，邱北站在一边淡淡地对着镜头笑。
拍完照后周熠楠又被熟人拦了下来，邱北一个人回到座位。旁边同学大呼小叫地要来欣赏奖牌，他把它随手给了他们，然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奖状，对折放到一边。
阴影突然笼罩下来，邱北抬头，看到周熠楠站在面前俯视着自己。
周熠楠笑道：“终于肯看我一眼了？”
邱北闻言，把头一扭。
“别这样嘛。”周熠楠把金牌摘下来，顺手挂到邱北脖子上，“真不高兴啦？那明年运动会让你跑第一好不好？”
“没有不高兴。”
“得了吧，嘴都快撅到天上去了。你周哥好不容易在一方面比你稍微强一丢丢，给个面子，啊？”周熠楠伸手把奖牌扶正，又掐了一下邱北的脸，“你看你现在披金戴银的，多厉害。来给哥笑一个。”
邱北扯了扯嘴角，对周熠楠露出了一个极具敷衍意味的微笑。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周熠楠微低着头，脸上挂着几滴晶莹的汗珠，眼神清澈明亮，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即使他的衣服被汗浸湿，身上清爽的洗衣液的味道依然若有若无地萦绕在两个人之间。
他的笑容突然就带上了几分真心。
“没和你说过吧，我初中是体训队的。”周熠楠松了一口气，坐下，“所以我体育好很正常。你看你跑得和我不相上下，已经很厉害了。”
邱北有些哭笑不得，“我真不难过，你不用像哄小孩一样来哄我。”
“在我眼里你就是个幼稚的小屁孩，耍起小脾气来一套一套的。”
邱北回敬道：“请你正视我们两个的年龄差距，再来跟我说这句话。”
由于学校占用了周末的时间来举行运动会，运动会结束已经是周六的下午。闭幕式开完后，同学们三三两两地放学回家。
邱北刚进家门就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氛。如果硬要比喻的话，大概就是暴雨来临之前空气中潮湿黏腻的腥气和压抑得让人胸闷的低气压。
果不其然，他看到邱俊靠在沙发上，抱着手臂，阖着眼皱着眉，周身气场即使不算多么强大，却也让人不愿意接近。
邱北故意和他作对似的，把书包砸在沙发上。金属拉链相撞发出尖锐的声音，邱俊身边的软垫微微凹陷下去。
“你比放学时间晚到了一个小时。”邱俊睁开眼看向邱北，目光锐利，“这一个小时里面，你去做什么了？”
邱北也尖锐地回道：“用不着你管。”
一个小时里做了什么？无非就是和周熠楠一起骑车放学，顺便陪周熠楠去了趟文具店，又被周熠楠拉着在他以前认为极其肮脏的路边小摊上买了串糖葫芦和周熠楠啃了一路而已。
一个小时这么快就过去了吗？好像和周熠楠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把时间观念抛之脑后，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轻松和愉悦。
“你在笑什么？”邱俊严厉的声音传来。
邱北默不作声地把情绪藏好，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邱俊像是突然疲惫了一般，叹了口气，“吃饭吧。”
餐桌上的饭菜碗筷早已准备齐全，饭菜还冒着热气，不知道是刚端出来还是刚热过。
“别光吃菜。”邱俊给邱北夹了一块鱼肉，“多吃点补脑。”
邱北低着头，神色恹恹地吃着碗里的饭。一时间两人皆无言，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邱俊的目光在邱北脸上逡巡了许久，邱北也大大方方地任他看。
“我吃完了。”邱北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嫌弃道，“你做饭还是没有长进。”
“总比你一个人点外卖健康。”
“你可以开始履行你作为父亲的职责了。”邱北懒得和邱俊兜圈，打破了诡异的宁静，“是你问，还是我汇报？”
邱俊大概还想上演一出父慈子孝的戏码，现在看来是没戏了，于是他也不绕弯子，直接进入正题，“最近学习怎么样？”
“挺好的。”
“和老师同学相处习惯吗？”
“嗯。”
“周围有没有人影响你的学习？如果有的话我可以和你们班主任去说。”
邱北的脑海里立刻蹦出来一个人，那个人不仅影响了他的学习，还影响他的生活质量。不过被影响的感觉并不差，他甚至还有些乐在其中。
他说：“没有。”
“生活费够了吗？”
“我并不介意你多给我一些。”
邱俊知道这些问题其实都是毫无意义的，邱北从来没有让他操过心。只是出于自身的责任和对邱北的愧疚感，他不得不竭力学着和这个儿子相处。
“你洗碗，最好能再帮我打扫一下卫生。晚上想睡沙发还是回你自己家都行。我去学习了，别来打扰我。”邱北不耐烦地结束了这次对话，说完后把邱俊关在了自己房间门外。
邱俊是邱北名义上的父亲，这是不争的事实；邱北和邱俊并不亲近，这也是不争的事实；每次邱俊来，都会搞得双方剑拔弩张心力交瘁，这更是不争的事实。
邱北把自己摔到床上，听了会外面的动静，越听越烦躁，索性打开手机让自己从虚拟的世界中获取快乐。
刚开机，周熠楠的消息就率先蹦了出来。邱北点开来，是周熠楠家猫的照片。照片里的猫侧卧着，头抬起一半，眼睛半眯，眼神中透露着轻蔑。
周狗：你看她像不像你？
周狗：多像啊，你们简直如出一辙。
周狗：越看越像，她不会是你亲生的吧？
周熠楠又絮絮叨叨发了好几条，开始的话题还是围绕着猫，后来越来越扯，最后居然建议邱北和猫做一个亲子鉴定。
邱北看着对话框上显示的“对方正在输入”，突然笑了一下，扬着嘴角打下几个字：我让刘佳给我换同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