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影帝
次日清晨, 从酒店去往片场的路上。
季伏城坐得端正，眼眸微垂，落在剧本上。
冯宇看一眼季伏城, 随口嘟囔道：“我算知道你为什么不请助理了, 合着把我当助理用呢。我得给你喂猫，还得给猫铲屎。我自己都懒得养那玩意儿。”说着，冯宇忽想到, “哎呀，昨天好像忘记清理猫砂了。”
季伏城头也没抬，说：“记得晚上过去。”
“哦。”冯宇条件反射就答应，应完觉得自己这个经纪人当的, 太没骨气, 一个人被当两个人用不说, 还得承受季伏城不时“你明天别来了”的威胁。
不知为何，他今天特别想说道说道, “别的经纪人对待自家艺人, 都是特别威严, 颐指气使的, 让艺人干什么艺人就得干什么。”
季伏城的视线从剧本移开。
冯宇还在继续，“就前段时间，我看到一个经纪人把自家艺人骂的狗血喷头, 那艺人也不敢还嘴。我也不说我能有多大权力吧, 但最起码，我是不是也能有那么一丁点的……”掐着手指，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话语权。”
盯着冯宇看了几秒，确定他说完, 季伏城开口道，声音拖着长调：“冯宇，你似乎忘了一件事。你是我的经纪人，但，我是你的老板。”
一句话掐住冯宇的命门，冯宇顿时没了脾气，挠了挠头：“忘了这茬，当我没说。”
短暂的揭竿而起，又回到原点。
没多久，车子驶进明城大学。
影片前面一段校园戏，将在这里拍摄。
第一场戏是男女主在图书馆的初相识：
女主角把书放在桌上占座。临近期末，其他位置皆坐满，男主角干脆坐了女主的位置。
女主角来后，让男主角让开。
男主并不让开，说图书馆是公用的，先到先得，不应占座。气得女主跟他争吵起来。
拍争吵这段，导演要求程阮语速要快，让对方插不上嘴的那种密度。
程阮按照导演的要求提了语速，可突然提速后，脑子跟不上，吃了螺丝。
她不好意思地吐了
下舌头，笑着跟导演说：“不好意思，我再来一遍。”
“没事儿。”导演说，“你练习几遍我们再拍。”
程阮看也没看季伏城，省得给自己添堵，直接走出镜头外。
根据以往跟他拍戏的经验，她知道，只要她一吃螺丝，他就会用那种冰冷又带着不耐的目光盯视她。
导演走向季伏城，跟他讲戏，告诉他一会儿脸要侧成什么样的角度，拍起来最完美。
听完导演说的，季伏城看向程阮，静静等待。
程阮拍第一场戏就吃螺丝，他竟也不恼，反倒觉得她吐舌的样子有几分可爱。
程阮练习几分钟后回来，这次骂的顺溜了，一条过。
“非常棒。”导演说，“来，我们开始拍第二镜。”
程阮嚷了一通后，季伏城丝毫不为所动，依旧坐在那里。
程阮气呼呼地瞪他一眼，拿起自己的书，撂了句狠话，转头就走。
她闷头往前走，没看到被擦得锃亮的玻璃门，直接撞了上去。
只听嘭的一声。
所有人都抬头看，哄笑起来。
她又羞又恼又尴尬，捂着被撞痛的额头离去。
然后到楼下拍第二场。
程阮抱着书，头上顶着个大包，脸色阴郁，气鼓鼓地往前走。
季伏城从她身后跑过来，手里拿着瓶冰水，也没说话，直接贴在她额头肿起来的地方。
她停下步子，仰头，视线穿过修长的手臂，看向对方。
这个镜头，要求光影效果的美感，也需要演员的表情以及眼神中透露出的情感足够细腻。
场记板不知响了多少次，不停地磨，最后才达到导演的要求。
随着终于过关的一声卡，上午的拍摄随之结束。
大家纷纷去吃饭和休息。
为了保密，四周都有幕布挡着。
刘佳佳去领盒饭，程阮坐在休息椅上休息，顺便再熟悉一遍下午的拍摄内容。
她看得太专心，没注意到不远处的季伏城，目光始终定格在她身上。
刘佳佳端着盒饭回来，无意中看到了这一幕。
盒饭递给程阮时，
她说：“季影帝刚才在看你。”
“看我？”程阮转头瞥向季伏城，季伏城坐着的方向确实是朝向她的，但眼睛并没在看她。
程阮放下剧本，接过盒饭，打开，“你想多了吧。”
刘佳佳想了想，有可能。
季影帝也许只是往前看，而程阮正坐在他前方。
盒饭两素两荤，还算可口。
程阮吃完，闭上了眼，对刘佳佳说：“开始拍了，叫我。”
深秋时节，冬日的凛冽已初显，幸而今天阳光明媚。
中午又是光照最盛的时候，落在身上，倒有些暖洋洋的。
程阮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在靠近。
眼球滚动几下，她艰难地撑开了眼皮。
一个高大的身影悬在她头顶，挡住了光。
她睡眼朦胧，扇动几下眼睫，想辨认出对方的面容。
还没看清，落下一瓶热牛奶，贴在她的掌心。
然后那人直起了身，飘然离去。
程阮恍了下神，从座椅中扬起身来，想看看对方是谁，正这时，刘佳佳不知从哪冒出，忽然出现在她眼前，笑盈盈道：“你醒了，我正准备叫你呢。”
那边场务在急切地喊：“老师们，要开始拍了。”走到程阮面前，招手，“程阮老师，快来。”
“哦，好。”程阮站起，把牛奶递给刘佳佳。
刘佳佳疑惑：“哪里来的牛奶？”两手握住，还很热，正好可以暖手。
程阮无暇再想其他，急匆匆地走向拍摄点。
等下午拍完，她已忘了牛奶这件事。
休息片刻，吃个饭，晚上还要接着拍。
学校人多眼杂，要赶工期，尽快拍完，尽快离开。
拍到晚上十一点，程阮已觉眼睛睁不开。
可拍摄未结束，还有一场戏。
她坐在教室后面，等待工作人员调光，不停地打着哈欠。
太困了。
这帮人都不困的吗？她环视一周，似乎只有她哈欠连连。
今天回到家，估计是没力气研究《恋恋长空》的剧本了。
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熬夜。
程阮抬手，拢住嘴巴，又打了个哈欠。
光调好，群员各自就位。
导演喊：“女主角呢，哪去了？”
程阮还在愣神，突然身后走过一个人，同时伴着冷冽的声音：“走，该拍摄。”
程阮侧目，斜了季伏城一眼，咕哝：“我又不是聋子，要你冷言冷语地提醒。”
她站起身，因为困倦，脚下有些虚浮，踉踉跄跄地往前走。
一位男工作人员见状，热心地说：“程阮老师，需不需要我扶你。”
“啊，谢谢，不……”用字没说出口，走在前面的季伏城折回，横在男工作人员和程阮之间，眼眸垂下，眼神是惯有的冷，脸上面无表情，声音比眼神还冷：“走不动？”
季伏城是想关心程阮，但他那张冰山脸再加上那冷冰冰的语调，在程阮听来，满满都是厌烦和嫌弃。
嫌弃她走得慢，耽误他一个大影帝的拍摄时间。
“谁说我走不动。”她白了季伏城一眼，加快步伐。
导演指了指位置：“程阮你坐这里。季伏城你坐在她旁边。一会儿老师在台上讲课，你们就在台下表演你们自己的，注意眼神和肢体的那种小互动。好，我们开始。”
“a！”
程阮和季伏城开始演，演了会儿，导演忽然道：“后面那位男生，你穿帮了，别老盯着程阮看。我知道程阮好看，但你能不能等拍完再看。”
所有人都看向男生。
男生尴尬地低下了头。
“好，我们重新开始。打起精神啊，拍完就能收工了。”
季伏城看向程阮，定格一秒，不动声色地移开。
确实好看。
程阮觉得自己的大脑快不听使唤，她把手放在腿上，掐了自己一把，让自己稍清醒些。
导演喊开始，台上的“老师”开始讲课。
一个头发稀疏的中年人，说话慢慢悠悠的，非常具有催眠效果。
刚开始程阮还能顶得住，但导演对眼神细节要求高，拍了几遍之后，程阮的意识在那慢悠悠的声音中渐然飘远，眼皮越来越沉重。
要不是怕弄花
脸上的妆，她真想用凉水拍拍脸。
导演在监视器后注意到程阮的异样，高声道：“程阮，你要睡着了吗？”
程阮像上课打瞌睡被老师逮到的学生，打了个激灵，赶紧睁大眼睛，假装自己一点也不困。
导演想了想，决定临场发挥，加一段小戏，说道：“程阮后面的男生，如果你发现她打瞌睡，就踢她凳子。程阮，你回头瞪他就行了。”这样应该也蛮有趣的，“我们接着拍，各部门注意。”
“a！”
场记板咔的一声落下。
台上的“老师”又开始讲课，程阮和季伏城又开始表演。
起初一切都好，可演着演着，程阮的眼皮开始垂落，忽闪了一下、两下、三下，终于顶不住似的，闭了起来。
程阮后面的男生注意到，刚要动作，季伏城回头，抬手，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紧接着，程阮的脑袋晃了几晃，歪在季伏城身上。
季伏城僵了一瞬，想推开，又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