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Chapter.29寻到了解法1
到了早上，罗萨是被吵醒的。
他睡眠很浅，听到有人疾步跑到自己房间前面停下时，便警觉地醒了。
而后，米特跟难以甩脱的牛皮糖一样跟着他在军事基地里逛，听罗萨与要塞里的人们聊天，跟了他整整一天。
罗萨发现，即使相距很近，待在要塞内的人们大多不知道也不关心皮耶艾的消息，参与训练的卫兵们不清楚军事要塞建立的目的，至于那么多医生护士待在这里的研究内容，就属于王国机密，不能告知罗萨了。
虽说罗萨准备亲自寻找制作解药的方法，但他对于药剂学和医学一窍不通，靠与医生护士简短的交谈也不能取得有用的信息，在这种情况下，他的想法很难有进展。
日子倒是不愁吃穿又格外清闲，就是很让人忧心。
自奥威醒来，又过了几日，这个米特所谓的“王国最先进”的医疗团队对解药还是没有进展，奥威中毒的症状而时而减轻时而加重，反反复复，期间还昏迷过一次。
他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寻找罗萨。
当他目光没有搜寻到罗萨的时候，整个人就像受伤的野兽一般，眼神冷冽凶狠，声音也冷冰冰的。而罗萨出现，就像他的一个开关，整个人完全变了一种状态，眉目间的安心与欣喜能够轻易被解读。
这让罗萨非常无措，且自责。
于是之后无论奥威抱他，还是靠他，还是若有若无地与他触碰，罗萨都没有拒绝，并把这种举动作为补偿，也作为让自己宽心的唯一办法。
不如说罗萨其实有些渴望他触碰的温度，至于原因，罗萨猜想是这种举动让他能重温到奥威还活着的安心。
而且奥威忽然找到了一条界线，他与罗萨接触一直处在让罗萨能够接受的范围，恰到好处，连罗萨还欠他的亲吻，他都没有索要。
似乎奥威觉得若是做得稍过一点，罗萨就会走，所以他很小心。
罗萨将自己的琴留在了奥威的房间，一方面是给奥威解闷，另一方面是留下自己不会忽然离开的保证。
交出“琴质”以后，令罗萨苦恼的事情又多了一件。
那就是奥威不会弹琴，却很乐忠于把玩罗萨的琴，以至于罗萨带着奥威的武器时，总是会通过魂契听见烦人的噪音，而奥威的能源力滞留，他那边则完全感受不到魂契，不知道罗萨的郁闷。
为了保护自己的耳朵和脑，罗萨手把手教奥威弹了一些曲子，让他不要再乱弹琴。
奥威在学习了《祝你生日快乐》、《平静夜》和《小月亮》这几首简单的曲子后，提出有一支想学的曲子。
“我不知道名字，但是这样的调子。”
奥威在罗萨耳边哼了一段，音准还行，但节奏不好，罗萨听着像是《英雄曲》。
这首曲子是写给特迦尔海峡战争英雄的，是在旧时代著名的弑神曲。
那个时候人们还将龙、海兽等灵兽视为神灵，听信先知的引导，将指定的人献做祭品给神灵。有位国王因为不愿其爱人被献作祭品，带领军队在特迦尔海峡与那里的神灵进行了一场决战，最终国王战胜了神，由后人谱写了这支英雄曲对他进行赞颂。
“是这样的吗？”罗萨指尖轻轻扫过琴弦，唱道，“大地发出骇人的震响，狂莾的烈火猖獗地焚毁了战船，暴虐的神击溃云雾降下神怒，遥远亦可见冲天火光。海峡的森林被烈火吞噬，战士们溃散混乱，铠甲也无法盾藏，惶惶而逃，喧嚣蜂起，经久不息……”
奥威道：“我读过这个故事的文字版本，但总觉得有些不一样，很奇怪……”
罗萨问道：“哪里奇怪？”
奥威道：“曲调太悲伤了，不像你刚才讲的那个值得赞颂的国王的故事，也不是我刚才哼的调子。”
其实罗萨也觉得这个家喻户晓的长诗有点怪，曲调忧伤，不似一般的英雄颂曲壮阔，也不配故事美满的结局。
奥威道：“故事开始的词，被编织上这个充满哀伤的曲调，可以想象战争的溃败之势，往后的诗文按道理应该编写神如何愤怒地将人类虐杀殆尽，作为旧时代的作品，警醒人们不要妄图与神对抗。但却从那段歌词之后，情节急转变化，英雄们齐心协力战胜了旧时代的神，歌颂英雄的勇猛与爱的力量。可能是由于能源时代的需要，将这个悲剧作品改编成了弑神的英雄曲。”
原来是这样。
奥威的想法不无道理，能源时代的到来，人们不仅不再敬畏灵兽，还为了拓宽自己的活动范围对灵兽进行了一定程度的肃清，改编这样的歌曲也是为了传递这种思想。
即使经过了改编，在罗萨看来这也不是什么值得歌颂的故事，而是一个愚蠢的国王为了他的爱人让自己国家的英雄与他一起送死的故事。他不是为了改变，也不是为了革新，只是为了一己私欲。
幸存者是运气好，不幸者只有被烧焦在海峡边。
罗萨道：“所以哪怕是改写了故事的结局，该是悲剧的故事，还是能让人发现是悲剧。”
错误的是故事的前提和开端，与是否改写结局无关。注定是悲剧的，永远是悲剧。
奥威撒娇般在罗萨耳边低语道：“虽然很像，可我哼的不是这个曲调。”
罗萨微微侧头问道：“那是这个吗？”
罗萨重新扬琴，再次演奏了一次，相同的曲子，加入了转音和变奏，原本悲伤的调子，在这次奏起来后，竟然令人感受到了难以平复的激昂和荡气回肠。
奥威本来从背后一手揽着罗萨，倾身靠着他，在他肩头看他示范弹琴，这会奥威坐直了背，挪到了罗萨的身侧，微有欣喜地说道：“是这支曲子。”
这是诺卫格坦改编的《日光狂想曲》，与《英雄曲》是同样的曲，但采取了即兴演奏，改变了节奏和演绎方法，虽然大部分相似，却获得了和原曲截然不同的效果。不过《日光狂想曲》没有填词，是纯粹的演奏曲，不知道诺卫格坦想表述的是个什么样的故事。
罗萨的听感就跟约翰医生当时请罗萨拿音乐播放器时的评价一样，只觉得这是一支结束时能够让人感到舒心的曲子。
直到此时，这一刻，罗萨才想起来约翰医生的播放器还在他的背包里，背包被丢到了床头的抽屉里以后，罗萨再也没有拿出来过。
一个念头冒出罗萨脑海。
为什么不去找约翰医生呢？
医术高明的约翰医生，说不定有制作解药能力，或者知晓其他解毒的方法。
罗萨从奥威的环抱里起身，说道：“等你将这支曲子弹通，最少需要一个月。”
奥威轻笑道：“是瞧不起我的学习态度吗？”
罗萨微微皱眉道：“我是希望你注意休息，不要心急，练琴是很枯燥漫长的事情，慢慢来。”
虽然身体上的伤有所好转，但奥威的状态越来越颓然，面色唇色都愈发显得久病衰弱。
奥威道：“那希望老师可以好好教我，我会坚持学完这支曲子。”
他说的意思应该是会坚持学习，在罗萨听来却觉得这话说得好像他要死了一样……一想到毒药可能会带来的负面结果，就让罗萨非常难受。
“你先练着，我之后还会再教你别的……”罗萨犹犹豫豫地看向奥威，问道，“你一会和我一起去皮耶艾，可以吗？”
奥威目光犹疑一瞬，随后又缓声道：“陪你去看看那些孩子们？”
罗萨道：“我不是去看他们的。我想带你去找约翰医生……”
“如果是这样，我不想去。”奥威跟小孩一样拿出任性的语气，将罗萨的手放在他的掌心，手指轻轻摩挲罗萨的手背，停顿了一下道，“你不用操心我中毒的事情，桑瑞的医学水平远高于南都联邦国，自有医生会解决。”
罗萨道：“可是……”
可是他们一点进展都没有。
奥威道：“你去看看你珍惜的那些人了吧，他们可能想你了，我陪你去。”
奥威的触碰很轻，让罗萨感觉很痒，听到他提圣教堂，罗萨感到心中空落落的。
“你还需要好好休息，我不用你陪……呃，我不是为了你去皮耶艾，是我找约翰医生有事。”罗萨稍微打开了背包，展示给奥威看，小心翼翼地抬眼问道：“我想去将播放器还给他，可以吗？”
奥威同意了。
就像奥威不愿意与罗萨一起去看医生一样，罗萨也不愿意与奥威一起看那些他曾经熟悉的人，虽然他也知道奥威是好心。
罗萨不敢去见索菲娅和教会的小孩们，因为他害怕一旦见面又生了更多事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阻扰他离开此地的事情，就是奥威的毒没有治好这一件事情。
只这一件事，已经让他心力憔悴，他不希望再节外生枝。
罗萨走到军事基地门口时，忽然感觉身后有人，于是他在拐角前忽然加速很快地向前跑，然后在转角后，找了一个角落藏了起来。果然跟着他的那个人以为他跑走了，慌忙往前去追。
看他走远，罗萨从角落转出，往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
米特说不清为什么，罗萨大人对他十分嫌弃，这样不利于他开展安保工作。
就像这会，他才前脚刚刚跟着罗萨踏出要塞大门，罗萨人就已经不见了。
哎，这下啊，可是真的要被骂咯。
米特追了一路都没追到人，垂头丧气地回到奥威的房间。
出乎意料的是，皇子殿下在发呆，听了米特的报告也没有骂他。一般情况下，米特不会问及缘由，奥威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只做字面意思的工作，绝不多做，也绝不搞砸。
这会把罗萨跟丢，是第一次把事情搞砸，他意识到自己闯了很大的祸。
米特不由得多问了一句：“不需要我去想办法把他找回来吗？”
“嗯，不需要……”奥威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他会自己回来的。”
这是奥威第一次发现罗萨也能够这样温顺、乖巧、惹人怜爱……就好像真心对他，他也会回报自己以感情一样。
明知不可能……他竟然开始有点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