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05小小的愿望2
罗萨兴致缺缺地往床上躺。小旅店的床板有些硬，能源线裸露的吊顶灯上有几只小飞虫围绕。
很烦人。
被人嫌弃、刁难是罗萨几年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得场景。一直如此，要么威胁，要么诓骗，不然他很难找到一个栖身之所。
所以，不图任何就收留了罗萨的圣教堂是可贵的。
无论那些天真的孩子们，还是想办法维持教堂拮据度日的神父和修女，都对罗萨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人。若不是喜爱他们，罗萨不会在偏僻的皮耶艾住这么久。
可惜从今往后，他又要被迫回到居无定所的生活里去了。
白天发生的事情，让罗萨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他清楚自己没有选择的资格，他不能落入任何一方势力，尤其是太阳国。等到码头的航班恢复，他的选择只能是逃走，而没有留下。
按理说他早该习惯了，可他还是感觉有些难受。
人生本就是孤独、无助、迷惘、且望不到头的，就像此刻窗外漫长无尽的黑夜。罗萨闭上眼睛，白天混乱的场景再一次在他脑海走马灯一样飞快的流转而过，最终停留在阳光撒下的那一刻，那一个男人回首，对自己散漫地一笑。
为什么他偏偏是太阳王国的皇子……若是别人就好了……
若是别人，就算纠缠罗萨，也不至于要逃走。
罗萨回忆起两人在床上那个吻，这是他第一次与他人有如此的接触，虽不是他本意，却意外地没有很厌恶，想了半天，那张俊美异常的脸愈发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很烦躁，不明原因的烦躁。
作为幻术师又拥有出众的容貌，罗萨一直倍受他人喜爱，他也习惯压榨利用这种于他而言毫无价值的感情。
只是这会他一想起奥威皇子的脸，就没了想利用他的心情，可能是奥威的身份立场给罗萨的感觉实在是太可怕了，他本人又让人难以理解摸不着头脑。
有关太阳王国的回忆占据了罗萨人生的一半，但都是不好的回忆，甚至其中有的如同梦魇，罗萨不想再与太阳国沾上关系。
自己会尽快离开小岛，希望不会再遇见他了。
困倦之中，罗萨懒懒地翻了个身，想起今天白天里豪华酒店里的床，那床有让人想蹦哒几下的柔软感，躺上去时会将他完全包裹起来。
今天的发生的事情来得太突然，真希望明天一早起来发现一切都是做梦，罗萨还可以回到原来的生活。
但很快罗萨就发现就连睡到明天早上也是奢望。
在精神迷迷糊糊的状态下，他听见了窗外传来了警笛声，他起身往窗外望去，竟然是那酒店老板正在给警察指引自己的房间位置。
罗萨准备扬琴奏曲用幻术将这些人打发走，忽然又想起自己的琴弦断了，幻术无法生效。
对了……不知逃离皮耶艾后会遇见什么危险，必须在离开之前把七弦琴修好，明天还得去一趟集市。
就算不能用琴，罗萨也比较擅长逃跑。他将睡皱了一些的床单铺平，一个灵巧的侧翻逃出窗外。
时值凌晨三点，酒吧里十分热闹，不乏有人是跟罗萨一样找不到地方住的。
因为白天末影的攻击，南区和东区损失惨重，很多人的房子都被破坏了，无家可归。虽然镇府提供了住宿地，但同样的，想享受这种福利，需要看身份卡的国籍。
罗萨睡眼迷蒙一口一口地品着酒，酒杯里的是绯红色的蒂美妮，就着冰块未化光的时候喝完是最美味的，不过这会冰块已经化光了。
即使喝得这么慢，光靠这杯酒坐到天亮还是不够。
人总是会因为自己的利益欺骗他人，这让罗萨深感无奈。
在《圣典赞诗》中，神将出尔反尔的男人变成了永远不能再次说谎的石像，可惜罗萨没有像神这么强大的能力。他只能让自己得以逃脱，却不能令那个害自己失去住所的失信老板受到惩罚。
他离开时铺平了床单，也许警察会让那个老板在让无身份卡的人入住和报假警之间选一个罪名去承担，这样想却不能让罗萨心情愉悦一些，他心疼自己住店的钱无法退回。
罗萨将温吞的酒喝进喉咙里，听见他面前的人说道：“让我请你一杯吧？要什么？”
说话的人是酒馆的老板琼斯——一个年过中年头发却很茂密的大叔。他续了长头发扎在脑后，留着一撮胡子，由于职业关系罗萨每次见到他都是笑着的。他家庭和睦有个十岁的女儿，在当下这个不和平的年代，他靠斤斤计较的性格把酒馆维持得不错。
“和刚才要一样的。”罗萨没有客气，很快一杯玫瑰琉璃色的酒被推到他面前，酒上浮着看起来十分清爽的冰块。琼斯突如其来的善意，让罗萨糟糕透顶的心情得到一丝缓和。
罗萨有些疑惑地道：“琼斯今天怎么这么大方？”
“我一直如此啊。”酒吧老板琼斯一笑，“倒是罗萨今天怎么这么吝啬？一杯酒就准备坐一整晚。怎么不像以前一样把阔气的帅哥带到我这来请你喝酒？”
总觉得他语气有些嘲弄，罗萨不太高兴地道：“我没有做你想象中的那种生意，你不要四处造我的谣。”
“那可不是我造的谣，可能酒吧里喜欢你的人太多了，他们就喜欢意丨淫那些。”琼斯耸了耸肩说道，“不过今天打听你的那个男人，我看挺高挺大英俊，肯定很有钱。如果他喜欢你，那以你的本事不是可以大赚一笔？”
罗萨有些无语，到底他在这些老男人心中是个什么形象？不过琼斯与罗萨算是老相熟了，罗萨当他开玩笑，不想计较。
琼斯突然的亲切，让罗萨心中有了个一闪而过的愿望。
他对琼斯说道:“我今天遇到了一些麻烦，想请你帮忙……”
“麻烦？”琼斯在擦玻璃杯，闻言眉头锁起，半开玩笑式地说道，“噢……因为那个男人是你喜欢的类型吗？”
罗萨差点一口酒喷出来，睁眼瞪他，“怎么可能？那可是个大男人。”
“罗萨应该不会喜欢女人吧？”
“为什么？”
“因为上次看见你约会的不也是个男人？”
“那是……”那是因为罗萨外貌比较吸引男人，“我也有和女人啊。”
“是吗，我要是罗萨我一定不会喜欢女人。”
“…………？”
“因为不会有比你更好看的女人了，还不如找个挺拔英俊的男人。”
“不管我找谁，反正绝不是那种……人”
罗萨脑海中飞快地略过了：烦人、疯癫、无耻等等的贬义词，这些词语都很形象，以至于他无法取舍。他喝了一口酒，压低了声音道，“……别说这个了，琼斯，我真的有事情想要请你帮忙……”
就在罗萨准备郑重其事地拜托他时，琼斯朝门口喊了一声“欢迎光临”，接着他退开了一些距离，开始调酒。
“帮忙？”与罗萨举动完全相反，琼斯声音很大，唯恐其他人不知道一般，大声问道，“要帮什么忙？”
他的意思很明显，如果这是个需要保密的麻烦事情，他就不想扯上关系。不招惹麻烦，也是经商长久不衰的秘诀。
罗萨想找人将金币转交给神父，他用不到口袋中的大量金币，反而觉得是累赘，给神父可用以圣教堂的修缮，还可以给孩子们买糖果。
琼斯显然不是一个合适的委托人选。
其他的人选……罗萨只想到了斯多拉，但是他已经失踪十多天了。
唯一的方法，只能是罗萨自己趁着夜色，在天明之前回一趟圣教堂，亲自将钱拿给神父。
“算了。”
罗萨默默地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这才发现酒只剩一小口了，不能解渴，灼热的液体流过喉头，反倒叫人有些口干舌燥。见状，琼斯问道：“还有钱要一杯吗？”
“不用下一杯了。”罗萨想通了，他必须趁现在就去圣教堂。若被太阳国的人找到了，就不好脱身了，尤其是那个很强的皇子，要在那个疯子找到自己之前离开……
“下一杯让我请你吧？”
低沉冷峻的声音，带着轻浮的笑意，二者完美结合，使得罗萨还没回头便知在他身后的人是谁。
……才刚刚想到他，这就被找到了？
罗萨警觉地转座椅回身，满脸防备地看着此时此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一杯卡兰缇。”奥威轻松惬意地将长腿一跨，坐到了罗萨身旁的位置，他手指交叠托腮，侧目道，“看到我很意外吗，你的表情怎么这样……”他偏过头，嘴角扬起一抹笑容，“这样的漂亮。”
罗萨设身处地地想，若是自己是奥威皇子，被人这样对待后，要么就自我反省，离对方远些，要么就打击报复，派人或亲手将罗萨杀掉，绝没有中间选项——绝没有例如现在这样，厚脸皮地来继续撩丨骚罗萨的选项。
他想做什么？嫌罗萨砸得不够痛？还是有喜欢被人虐待的癖好？
“感觉你不开心。”奥威笑眯眯地对他道，“没关系，你只管点，无论多少杯我都帮你付。”
他态度十分慷慨，但他丝毫没有考虑到罗萨不开心的原因是什么。
这个扰乱罗萨生活罪魁祸首一出现，还叫他怎么回圣教堂？
“好勒。”琼斯十分乐见的事情发生了，有钱大家一起挣，他欢快地应声，同时朝罗萨使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你还是要一样的吗？”
这些年颠沛流离的生活，让罗萨习惯毫不客气地接受他人的示好，但眼前这个人除外。
他是罗萨最讨厌的太阳国里，最惹人讨厌的三皇子，就算他此刻表现得还算绅士，罗萨也不想与他扯上任何关系。
“不必了。”
罗萨冷冷说完这句，“唰”地起身，迅速地走出门，踏入晨光升起的广场。
此时广场的时钟指向五点，天空一片深色的水蓝，这个滨海的城市天亮得总是很早，现在夜色已经很淡。
和昨日一样，还是没有来自太阳国的追兵和任何部署，对罗萨穷追不舍的只有皇子殿下一个人。
罗萨回头，看见奥威若无其事地靠在酒馆的玻璃门前抱着手，视线如同捕捉猎物般看着自己。看来这位皇子殿下的反思仅仅是觉得上次跟得太露骨，这次想跟得客气点，故意等罗萨多走几步，才出酒吧门。
他到底跟着我干嘛？
罗萨感觉很无奈：这下可麻烦了。
他绝不能向太阳国的势力暴露圣教堂的存在，否则会将圣教堂置于危险之中。
……只有等天明了。
皇子殿下应该没逛过人潮拥挤的集市，等到了集市再想办法将他甩掉，不知道行不行。
罗萨捂着自己包中的金币再次深深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