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
“爹, 你快来看，灰灰流血了。”
小女孩瞅瞅奶奶和哥哥，转头冲着屋内大喊。在她心里, 如此大事还是胡发更值得信赖。
胡发正在后小屋洗漱，准备吃了饭上班去。听到闺女叫, 匆忙擦一把面上的水珠就往外跑。
“咋了, 谁流血了？”
“灰灰。”
“这只鹰。”三三指指地上的鹰, 开口跟父亲解释：“这鹰之前老跟着妹妹，这回受伤了也跑来咱家，估计是求救。它腹部有血迹, 但没看到伤它的武器。”
“爹, 你快救救灰灰。”
“好，好, 爹知道了，不哭啊，爹看看，该咋救它……”男人伸手查看的工夫，家里人全跑了出来。一个个围在身边，等他的结果。
“好像是背部中弹, 腹部的血迹是流过去的。这鹰够顽强啊, 中弹了还能飞到咱家来。”
“那怎么办？”
“我带它到矿务局卫生院将子弹取出来，如果没伤到重要器官的话, 消消炎包扎好慢慢自己就恢复了。”
男人说着话伸手去抱那只鹰，霏儿站起来急切的开口：“我也去。”
李大雪拍拍闺女安慰：“等一下, 娘去邻居家借三轮车用，不然抱着只鹰不好骑车。你别急，等一下带着你。”
板车上, 霏儿伸手拍拍醒来后扑扇翅膀的猛禽。“乖，我们去医院给你治伤，你别乱动。”
胡发在前头骑车，霏儿和志远带着鹰坐在后头。李大雪今儿负责给西面麦地淌水走不开，所以让老大陪着妹妹。
“爹你快点儿，伤口还在流血，时间长了怕它流血就流死了。”
“不要灰灰死。”
“好，霏儿不哭，马上就到了。”
男人脚下加快速度，几分钟后终于到了矿务局卫生院。矿务局卫生院组建时侧重点在骨科，因为下井很容易砸断胳膊砸断腿伤到骨头。当医生们看到需要救治的是只老鹰后，都狠狠的呆滞诧异了一会儿。
“没法救吗？”
“可以。你们等一下，我去找外科的
老徐。让他给这只鹰取子弹。”
苍鹰被送上手术台麻醉，胡发领着俩孩子在外等。霏儿伸手摸摸哥哥，安心的坐着不再焦躁。
等苍鹰被送出来，大夫说子弹穿打中了背部，所幸入的不深没伤到重要内脏。现在子弹已经取出，三天后再来换药就行。
胡发道谢后付了医院费用，骑着车子原路返回。到家时苍鹰的麻药已经快过去，它因为疼焦躁的在炕上开始扑腾自己的翅膀。
“别动，别动。”小女孩轻轻摸摸它，安抚它不安的情绪。“要乖乖的，别乱动，伤口才能好。”
胡志远很担心，生怕这猛禽伤着妹妹。可他路上就发现苍鹰对妹妹很乖，只要她开口，它立马乖乖不动。此时它情绪明显焦躁，不安，的确需要人的安抚。
看苍鹰安静下来，他提着的心终于暂时落回肚子。
“哥，这老鹰该喂啥给它吃啊？”
胡发急着上班走了，家里老的老小的小。老二开口一问，其余几个全蒙圈。这玩意谁也没养过，谁知道该喂它啥。
“它抓鱼吃，是不是得喂鱼啊？”三三开口猜测。
“对，它抓鱼，还抓兔子。应该喂鱼或者兔子。”
面对俩弟弟的提议，胡志远有些为难。家里也顶多一周开一两次荤，难道要为了只鹰买鱼买肉喂吗？家里也没那么多肉票啊。
“咱们去抓鱼给它吃吧。现在黄河上游下游和咱们这里都在灌溉，黄河水量不大。咱弄个渔网，到浅水湾子网鱼。”
“不行。黄河多危险，打鱼的都是有经验的人。你们几个孩子钓鱼还差不多，深处下网绝对不行。”
老太太出来一开口就否决了，胡志远顿时也没了更好的主意。小孩子去捞鱼，的确是没准。有了给家里改善伙食，没了只当玩了。可如今要喂养老鹰，这方法显然不靠谱。
“试试好不好？”
霏儿开口了，带着隐隐的请求。老太太那些阻拦的话顿时再说不出，胡志远三兄弟马上点头同意。
“你这鹰呢，用不用
弄个笼子关起来？”胡志远温软的开口劝妹妹：“它毕竟是动物又那么凶猛，万一伤了人就麻烦了。”
霏儿漆黑的大眼珠上下乱转，好一阵后点头同意。下午她在家，苍鹰乖乖的没什么动静。戾喝声刚发出来就被她拍回去，猛禽望着她委屈的缩回脖子。
“不许叫，会吓着旁人。”
下午胡发回来，心有灵犀的带回一个特大的木头箱子。“钢铁都是紧俏物资，暂时就用这给它当家吧。”
废旧的木头箱，上头到处都是缝隙。透气性非常好。将它安置到后院一角，奶奶在里头垫了些破布条。在霏儿的陪同下，苍鹰乖乖的让胡发将它放进了箱子。
“这是什么啊？胡志远你家怎么会有老鹰的。”
隔壁万家姐妹进来，看到老鹰十分稀奇，想要凑过去看看。胡志远赶快拉住她往前院走，怕那只受伤后没多少安全感的鹰失控。
“捡的。它受伤了，所以捡回家让它休养几天。你们跟它不熟千万别去逗，这东西是猛禽，爪子一出就要伤人的。”
“哦，知道了。”
“鹰长什么样子，我离远点儿看看好不好？”
黄兰十分好奇，被胡志远拉住依旧使力调转身子伸长脖子就要看。跟着一起出来的三三拉住她继续往前走。
“最好等它恢复了再看。它受伤了很暴躁，看到陌生人会更暴躁。要是使力挣扎，伤口要崩开的。”
“三三说的对，黄兰你别不听话。”
几个孩子说话间来到前院，胡志远从一旁的架子上摘了仨西红柿给她们一人一个。看妹妹也出来了，他又摘一个给她。
如今的蔬菜都不上农药的，是以十分干净根本不用洗。霏儿接过西红柿刚要咬，忽然想起什么又返回了后院。
小家伙将西红柿递到老鹰跟前，开口诱哄：“快吃，这个可好吃了。酸酸甜甜好吃。”
老鹰是食肉动物，这猛不丁的给个西红柿，灰色的大家伙懵逼的没有反应。它呆呆的不动，霏儿就有些急。
“快吃
啊，你刚才就吃了一条鱼而已，肯定没吃饱。快来，赶快吃这个。”
小家伙磕磕巴巴的说着劝解，将西红柿递到它嘴边。胡发生怕老鹰忽然发狂，蹲在宝贝身边紧张的握紧改锥。
“别喂了，咱去给它买内脏吃。老鹰是吃肉的，它不爱吃西红柿。”
“好吃，要吃。”
男人紧张的劝说，小家伙却十分固执。拿着西红柿就是要让它吃。胡发搜肠刮肚，正想该说什么劝的时候老鹰张嘴了。
慢慢咬住那个红红的西红柿，将它含进自己口中。
居然真的吃了？老鹰吃西红柿，这情况闻所未闻。拍成照片能上新闻了。
“对嘛，这样才乖。晚上给你一碗稀粥，奶奶放胡萝卜了，也很好吃。”
什么？晚上还要给它喝稀粥。胡发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受到极大冲击，眼看着那只食肉的鹰将西红柿吃完，他已经无语了。
刚才回来的急，想着等一下去给它买内脏吃呢。路上还算了算救治它十多天需要多少钱。也不能老是买内脏，再加上每天的肉，消耗也不小呢。
结果，闺女居然让它跟人一样的吃？
虽然吃了西红柿，胡发还是去食堂买了猪下水回来。洗净后也不用料理直接扔给它，这家伙一口叼住吃的非常香。
晚饭时霏儿非要给它吃稀粥，胡发拗不过只好带着闺女来到后院。原以为让她看到苍鹰不吃稀粥就可以了。结果那只翱翔天空的猛禽居然乖乖的开吃。
“看，灰灰喜欢稀粥。”
“是，喜欢。”
胡发望着箱子里的猛禽，心道你这家伙一点儿节操都没有。对着飞禽之王，那是一次次刷新下限啊。
每天一顿肉，不过全是内脏。灰灰恢复很快，一星期后伤口拆线，从医院出来后它扑扇着翅膀瞬间飞上了天空。
霏儿和哥哥仰头看它，很快那巨大的身影只余一个黑色的小点，随即消失在天际。
“就这么飞走了？”
胡志成听闻结果后失落的很。这些日子他也喂过苍
鹰，觉得这家伙乖巧安静比狗狗都听话。妹妹让吃啥它就低头吃啥，俨然已经是他们家一份子的模样。
“原来都是假象，骗人的。伤一好，这家伙立马就飞了。”
“它本来就是猛禽，天空自由翱翔的。难不成你还想将它当宠物一样养起来啊？它是鹰，不是狗。你喜欢小动物，不如养条狗吧，或者养只猫也行。妈妈说农场的大狸花猫下了一窝小猫，你想要让妈抱一只回来。”
“猫有什么意思。”胡志成十分怏怏，泄气一般坐在炕上。“灰灰多威风，一下子能飞出那么老远。我还想着等它好了，让它带咱们进戈壁深处玩呢。哼，这家伙一点儿义气都不讲，伤刚好就飞了。”
老太太从外头进来，闻言拍老二一下：“到外头玩去。这么大孩子了，整天在家发癔症。那是鹰，而且是野外长大的鹰，咋可能一直跟着你嘛。”
被奶奶说他发癔症，老二更无力了。转头瞅瞅妹妹：“要去玩吗？撞拐，哥哥背着你，保管比他们厉害。”
“好，去找厉忆和黄兰一起玩。”
“行，咱们先去叫黄兰，然后再去找巩卫民他们。”
一帮孩子聚在一起，大的用手心手背的方式将人员分为两组，然后各派一名队员出战。
这游戏本来是大孩子自己玩的。将一条腿用双手掰起来，然后双方互撞。哪个被撞的摔倒或者撩起的腿落地即为输。
可如今放暑假了，大孩子们都得带着弟弟妹妹，所以大家就改良了一下，由哥哥姐姐背着弟弟妹妹，然后弟弟妹妹的腿来互撞。谁家弟妹被撞哭了就算输。
第一组那么凑巧是巩卫军和胡志成。这俩同龄，身高也相差无几。厉忆瞅一眼霏儿，心里十分为难。
“一二三，开始。”
俩大孩子喊着口号发起攻击，厉忆弯曲的膝盖眼看就要撞上霏儿，小男孩往一边稍微撇撇，坚硬的膝盖顿时碰上了胡志成的肚子。
“哎，哎，巩老二你往哪儿撞呢？你有点儿准头没有。”
“哈哈，撞的就是
你。不然你希望撞到霏儿吗？”
“对啊。”第一次带妹妹玩，他都没注意到这个规则。“来吧，就厉忆那小短腿看能不能给我造成伤害。”
“行，规则不变。你要是哭了，也一样算输。”
“胡志成加油。”
“胡志成加油。”
跟他一伙的小伙伴为他摇旗呐喊，胡志成背着妹妹斗志昂扬。霏儿看二哥接连挨了两下，小女孩急了，下一次触碰拐起腿给了巩为军一下。疼的他顿时喊了一声。
“霏儿，你耍赖。”
“没耍赖。”小女孩含笑振振有词：“厉忆撞我二哥，我撞你，很公平!”
“对，很公平。”
“好。”巩卫军望着胡家兄妹俩发了狠，“来吧，看咱俩谁先受不住。”
“不要了、”小女孩忽然挣扎要下来，胡志成只得蹲下将妹妹放下。“怎么了，不喜欢这个游戏吗？”
“嗯，不喜欢。”小女孩过去拉住黄兰的手，“咱们去摘叶子玩过家家好不好？”
“好。”俩小女孩手牵手去摘花，霏儿回头喊厉忆：“走啊，咱们去玩过家家。”
厉忆看一眼二哥，然后跟上小伙伴的步伐。一帮大男孩傻眼了，想自己玩又怕不顾弟妹被父母骂。跟着玩吧，这么大了真的要跟小娃娃玩过家家吗？
“二哥快来，帮我摘叶子。”
胡志成笑笑，和三三一起跟上妹妹的脚步。“你们要玩什么样子的？拜天地还是养宝宝？”
“做饭。”
“西红柿炒鸡蛋。”
“什么当鸡蛋，什么当西红柿？”
……
十多岁的大男孩陪着弟弟妹妹玩了半上午的过家家，等中午回家时居然老远就闻到了炖鱼的香气。
兄弟俩吸吸鼻子，十分有默契的对望一眼，随即一人掺住妹妹一条胳膊，抬着她飞快的往回跑。
“奶，哪儿来的鱼？”问完不等老人回答，胡志成已经看到了不远处树梢的灰灰。“啊，灰灰回来了，我就知道这家伙不是无情无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