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过暗道得见说书人罚女婢引出掌事者
二皇子很快被人救起，他恨恨望了那窗台，狼狈而走。
长乐公主为母亲出了气，早就恢复如常，还饶有兴致地给玉不凡卸妆：“我看我的师父有着落了！那说书人忒有意思，你去寻他，顺嘴帮我问问可否有意来我的山庄做教导师父。”
玉不凡重扎了个男子发髻，点头道：“也好，这人看着武功不弱，若是他有意，恐怕你连武师傅都不必再找，我先送你回府？”
“不必，我身处锦绣鹏程，酒楼主人必不会让我出事，你去做要紧的事，我乖乖在这等你便是。”
“也好，我那寻人的竹管可有戴在身边？”
“啰嗦得很！”长乐往外推人，“你快走吧！”
玉不凡无奈一笑，左右望了望，二楼安静无人，他寻了个隐秘小路翻身而下，南面花园嶙峋高石林立，他有意掩藏行径，躲在期间，四处环顾，在隐密处发现一个角门，这应当便是进入湖心圆台的密道，他悄悄走了进去，里头漆黑一片，他从怀中掏出火折点亮照明，顺着石阶向下，进入细长地道之中。
玉不凡径直向前，推开长道尽头的门扇便豁然开朗——这是一间巨大的房间，摆着各式妆台，俨然如同戏园后台，即将演出的角儿们正对镜装扮，见又来个人，只当是同行，不甚在意。
玉不凡暗暗赞叹，这地方果然精巧，将备场后台建于水下，从外头看来，那做戏的圆台好似生在湖心似的。
玉不凡绕过几个梳妆台寻人，不一会儿便看到下场不久的说书先生。
他正与一高大男子说话，瞥见玉不凡走来，便绽开热情笑容道：“想不到啊想不到，你玉……会是一副女装打扮。”
说书先生一笑，假皮发皱。高大男子翻了个白眼儿上手扯平：“注意点！”
那小先生立刻板起面孔，语气倒是欢快：“原来你便是秦老板的师弟，我早该猜到。”
玉不凡蹙眉问道：“你到底是谁？”
“江湖散人，何足挂齿。”说书先生道，“你们师门的人果然都不爱走寻常路，否则你早在南门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了。”
玉不凡心道，公主猜得确实不错。
“不过你找到我更好，我这儿可没有什么弯弯绕绕，你想知道的自会据实以告。”
玉不凡笑道：“那就多谢了，”
说书人虽然是一张木头假脸，但语意飞扬：“你来此地要找的那位贵人，很快就回去见你。”
“这酒楼主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不错不错，看来你已经猜到，我只能说是江湖人都惹不起的来头，便是你那有钱的师兄，也愿意和他诚心合作。“
“如果不是有利可图，他可不会诚心。“
说书人闻言，拍起手笑道：“正是正是，和这位主人合作，可是有天大的好处。“
玉不凡心中已有大概，便有闲心仔细打量眼前的说书人和他的仆从。
站在说书先生身旁的护卫眼中有戾气，身上也有着似有若无的血腥味，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玉不凡总觉得他有些眼熟，却如何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旁人不清楚《江湖传奇录》的来历，他倒是知道一二。这书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手组织观雪楼所出，故而黑白两道许多密辛都被记载其中，这说书人神神秘秘，却将《江湖传奇录》说的巨细靡遗，定和观雪楼有什么关系。
“你们是观雪楼的人？”
说书人但笑不语。
“好吧，”玉不凡开口问道：“小先生可否缺钱花？”
“啊呀！缺得很啊！家里十几个孩子嗷嗷待哺。”说书人一边说着，一边拭去眼角不存在的泪滴。
“……”玉不凡沉默了一瞬，将公主所托问了出来，“我这儿有个差事，做一户人家家里孩子的开蒙先生……”
他又看了一眼那高大男子：“……和武师傅，不知先生可有意？”
“银钱如何？”
“主人富足，先生若是有意，可前往城外落霞山庄，寻一名王姓管家，届时自商工钱。”
高大男子冷笑一声：“你看出了我们不是什么好人，还有胆子说这些？”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玉不凡摸了摸鼻子，“反正我是打得过你的。”
说书先生顾不上面皮，噗嗤笑开,拍拍高大男子的肩膀道：“老大，又来一个打得过你的。”
男子冷哼，不再说话。
说书人道：“这差事不错，多谢了，既如此，我便再送你个消息，鸳鸯门门主苦求玉面公子不凡剑不得，由爱生恨，前几日上了观雪楼买他的命，说她今生得不到他的人，也要得到他的尸首。”
玉不凡眉峰一聚：“她要个尸首做甚！”
“不过观雪楼未接，否则你也不会如此清净。”
说书人这三言两语已经表明了身份，玉不凡向他道了声谢。
看了以后离开鄢都，麻烦仍然不断！玉不凡心中腹诽。
“多谢小先生了。恐怕江湖百晓生的消息都比不上先生的灵通。”
“你又如何得知，江湖百晓生的货源不是来自我处呢？”说书先生狡黠一下，又皱起了脸皮。
玉不凡朗声一笑：“也是，百晓生卖消息，自然也会买消息。我还有一件事，这件事恐怕只能小先生办得了。”
“难不成是为了你的新主人？”
“看来你已经猜到，她最爱看话本，方才听了你讲得书，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一本《江湖传奇录》了。”
“看来她可真是个惜才之人！”
碧草阁。
自玉不凡走后，长乐公主就摇了摇铃铛。
凤箫应声而来，见着屋内桌椅乱成一片，面色不改，拍手叫人进来收拾。
“让贵人受惊了。”
长乐戴着帏帽，骄矜地端坐在堂上，开口便是：“确实不快，叫你们的主人来见我。”
凤箫跪下请罪：“我家主人近日不在都城之中，贵人若是不快，凤箫任凭贵人处置。”
长乐冷冷一笑：“好啊，我这就处置你。你可想好了，若是不让你的主人见我，我自有法子折磨你。”
不过就是鞭打责骂，凤箫不屑地想，心中闪过那些公主皇子的惩罚手段，面色冷静：“任凭贵人责罚。”
“好，你这便登上湖心那做圆台，用尽平生力气喊个十遍：二皇子是天下第一的混账无赖，锦绣鹏程从今以后，狗与二皇子不得进入。”
“这！”凤箫错愕抬头，满脸通红，“贵人……”
“怎么？做不到？”
“小奴无权干涉锦绣鹏程的择客之事……”
公主道：“好，我这人最是体贴，你就喊前半句。”
凤箫这才收起心中那份怠慢，磕头磕得咚咚咚直响：“贵人要打要骂，小奴绝无二话，这喊话是要了小奴的命啊！”
长乐奇道：“你方才不是说任凭我来处置么？如此言而无信，可见你的主人也是同样的鼠辈……”
“贵人……”凤箫心中愤恨，又不敢反驳，长乐公主伶牙俐齿，实在可恨。
正焦灼之际，一道温润男声响起：“若是我与公主相见，可否免了我这女婢的责罚。”话音落下，房内便踏入一双厚底官靴，长乐循声望去，又是一张极为英俊的脸。
凤箫似见了救世之主，泪眼涟涟：“主人……”
“我做了什么，叫你这样委屈？”公主只扫了一眼来人，心道，倒是好样貌，却不如她的绢花，又低头看那女婢，“哭成这样，好似我是个十恶不赦之人。”
“是我管教不周，”来人看了眼凤箫，“还不去领罚？”
那女婢连磕了几个头，忙不迭退下。
长乐撇撇嘴，不再计较许多，她向这位酒楼主人轻轻点头：“茶水自便，我从不见人，不知来得是哪位兄长？”
“我在家中排行第四，你怎知我是皇子？”
“猜的，你瞧，这不诈出来了。”
来人一愣，继而哈哈大笑：“堂妹竟然如此有趣，难怪父皇这般喜爱你”
长乐道：“这酒楼势大，却无人敢来扼制，什么皇子公主都爱在此处玩闹，想必酒楼主人身份尊贵。我来此处，行事小心，且紧闭了房门，二堂兄还是知晓这里进了人，能这样快的将消息传给皇子，可见二堂兄身边有酒楼的人。一个寻常酒楼又为何要在皇子身边安插细作？除非……”
“除非是有竞争的几个皇子们。”四皇子慕云启替她接了后半句，“皇妹好生聪慧，为兄佩服。不知皇妹非要见我是为何事？”
长乐在心中叹气，那日见了玉不凡的纸条，她就有了猜测，他要找的贵人定是尊贵的，果然就是皇子，若是皇子，势必牵扯到尊位，只是不知他想要江湖人办的是什么事？
“我对园林很有兴趣，今日初来这锦绣鹏程就惊叹这花园布局，四堂兄既是酒楼主人，我便腆脸求问，这花园是何人所建，可否借与小妹？”
“竟是这样的小事，”慕云启笑道，“不过，你我兄妹二人饮茶，还要带着帏帽吗？”
长乐闻言，只好将帏帽摘下。
慕云启本来悠然自得，但见到她的样貌，乍然神色大变！
长乐冷笑一声：“难道妹妹状似恶鬼？”
慕云启慢慢平静，好像方才失态的人并不是他，他笑道：“你这相貌……肖似父皇，难怪宫里会有那样的流言，我本来不信，现在却也不得不信了五分。”
长乐无奈一笑：“亏的方才二皇子没有见到，否则定然要发疯。”
“父母间的恩怨，怪不到你的头上。”
长乐正了正神色：“我母妃和皇上之间并无任何逾矩之事，而我是父王亲生的孩子。”
“我自然知道，你可知为何是我的母妃为你操办及笄礼？”
“难道……”
“不错，她见过你的母亲，也和你的母亲是好友，她和父皇的事，我母妃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天底下再没有比他们更清白的人。“
长乐这才真心笑起来，她真心笑起来的模样就像是月落一般。
她柔柔地叫了一声：“多谢兄长，我近日会入宫去看望贵妃娘娘。“
她这声“兄长”唤得真心实意，慕云启忽然觉得自己有那么多个亲妹妹，没有一个敌得上眼前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妹妹。
“我却很好奇，你从来不来此处，为何今日……”
说话间，窗户微微一动，玉不凡翻窗进入：“成了！”
他站起身，迎上两张脸：“……”
公主不忍直视：“……”
四皇子一脸错愕：“……”
“他是谁？”玉不凡问道。
“小妹，这位是？”四皇子的声音同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