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开学典礼
开学第一天,南山中学的操场上早早就开始放起了运动员进行曲,学生们三五成群地往操场走着。
清晨的阳光从主席台背后升起来,微微笼罩着的雾气把把操场上的光变得更加朦胧。
路城正和赵思怡穿过操场,慢悠悠地往高三的队列走去,她们看见站在最靠近主席台的高一年级的队列。
赵思怡震惊到:“哇,今年高一有这么多人啊,看起来比我们这一届多了好几个班啊。”
路城仔细看了看,高一的队伍确实看起来比后面高二高三的都要长。
而且高一的学生们初来乍到,第一次参加学校的开学典礼,他们感觉看起来都很兴奋,队列里吵吵闹闹的,跟最后排昏昏欲睡毫无生气的高三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你看,那些是还不知道高中险恶的单纯的脸,不像我们。”路城指指自己的脸,“一看就是已经饱经了折磨。”
“好羡慕啊,我也想那么有活力。”赵思怡有气无力地说。
“羡慕吗?我们还有最后一年就解放了,他们可还有整整三年呢。”
“啊,那还是算了,这高中我是多一天都呆不下去了。”
路城挽过她的手臂:“走吧,我们班估计都快到齐了。”
她们刚走进十二班的队伍,运动员进行曲就戛然而止。
主席台上传来话筒摩擦的声音:“喂?喂?啊好了,有声音了。还没到队伍里的抓紧时间了!马上我们的开学典礼就要开始了,吃早饭的都给我收起来,背书的也赶紧把书放下,队列都给我站整齐了!”
教导主任放下话筒,站在主席台上又巡视了一番操场,看到高三站的歪歪扭扭彷佛被拧过的麻花辫一样的队伍,他又举起了手里的话筒:“后面高三的,都睡醒了没!一个个站得东倒西歪的,怎么?开学第一天就让学弟学妹们来看你们笑话啊?都给我站好了!高三各班的体育委员赶紧把自己班的队伍整顿好!”
只听见从操场最后面传来了一阵阵不满的骚动。
过了一会儿两个胸前别着团徽的学生走到了主席台正中间。
“南山中学秋季开学典礼现在开始。”
“升国旗,奏国歌。”
国旗升完升校旗,校旗升完校长发言,这好像是全国通用的开学典礼流程。
半个小时过去,太阳的温度已经开始变得有些灼热,现在就连一开始最有活力的高一也被这温度蒸得摇摇欲坠。
“这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还不如回去上早自习呢,至少不晒。”黄舒昊不耐烦地说。
站在他前面的女生转过来对他说:“结束什么呀结束,江榆还没发言呢。”
黄舒昊眼睛一亮:“对哦!我都忘了我们江哥今天要上台的。”
他好像突然间就不累了,支着头往主席台周围打量着。
“欸,我看到他了,站在教导主任后面呢。”
听到黄舒昊的话,隔壁班的人也凑过来向他打听江榆一会儿要在主席台上发言的事情。
罗建站在十二班队伍最后面,看着这些孩子开始骚动了起来,他也懒得管,反正等会儿等到江榆真的上台了他们只会更闹腾,索性就由着他们去了。
校长发言结束,操场上响起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
教导主任走到立麦前:“相信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我们学校校网球队将代表中国参加本届世界中学生网球锦标大赛。他们将在下个礼拜启程,到海外去参加比赛。现在呢,我们就有请校网球队的队长江榆来给大家做一个赛前发言,有请。”
“江榆!!!”十二班开始疯狂起哄,但是现在的状况是整个高二高三的欢呼声实在是太大,所以十二班的声音直接被压下去了。
高一的学生被突然打了鸡血一样的学长学姐们吓了一大跳,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直到江榆不慌不忙地走上主席台,在话筒前站定。离主席台最近的高一方阵瞬间就不淡定了。
操场上到处都变得闹哄哄的。
“果然帅哥才能让你们这些人清醒过来,刚校长发言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这么热情呢,你们这是在搞区别对待。”黄舒昊指着周围的人说。
大家正想怼回去的时候,台上的江榆开口了。
“大家好,我是来自高三十二班的江榆,也是南山中学校网球队的一员。”
话音未落,操场上又爆发出阵阵的掌声。
“江榆!”刚刚还在揶揄别人的黄舒昊这个时候却激动地喊到破音。
“我看你才是最热情的那个吧黄舒昊。”
“这是江榆全球后援会会长的程度。”
“嗑到了嗑到了。”
“哈哈哈哈哈哈。”
十二班的学生们打笑着,罗建也跟着他们一起笑。
只有路城,从江榆走上主席台的那一刻,眼睛就再也没从他身上离开过。
“这次能够代表学校、代表国家出国参赛,是我们的荣幸。在这里我们要感谢的人很多”
路城呆呆地望着主席台上,本来是并肩在身旁的人,在这一刻却显得那么遥远。
主席台上的人,是陪伴她长大的那个江榆,是把路城至今为止模糊的时光全都揉碎了铺成星海的江榆。
她也一直把这种陪伴视为理所应当,但是这一刻她却突然意识到,时间是会一直往前走的,分岔路也总会出现的。
“但是此时此刻,在这里我们最想感谢的人是这一次无法跟我们一同前往海外比赛的校队的其他成员们,感谢你们一直以来的陪伴和帮助,感谢你们给予我们的支持和理解,我们将带着你们的那份期望一起战斗,尽我们最大的努力,争取拿下最理想的名次。谢谢大家。”
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再次响起,江榆朝着主席台上下各鞠了一个躬便走下了主席台。
在这个学校里,所有人都默认江榆是那种天生焦点天生受欢迎的男生,但只有路城知道,江榆是怎么一天一天熬到现在的。
他们一家人刚搬来涪城的时候,那个时候因为江成勇在白事上吹唢呐的缘故,江榆在学校里受了不少的欺负。
小孩子当然不懂忌讳生死的事情,不过是家里大人说得多了,让自家孩子离江榆远一点。小孩子听进去了也就照做了。
不过江榆在童年时并不觉得孤单,因为路城始终是陪着他的。面对别人的恶意,他也几乎是不理睬,不过路城倒是每次都会为他出头。
路城还记得他们读初中的时候,那时他们俩没有被分到同一个班,学校里隔三岔五地就会出现一些人来找江榆的麻烦。
有一次放学的时候,路城刚走出校门就看见江榆和他同学并排走在前面,路城正要叫他,却突然走出一路人来拦在了江榆他们面前,是一堆穿着校服,矮江榆半个头的小屁孩。
领头的那个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一个锈迹斑斑的破唢呐,上面还吊着一缕脏兮兮的红布,他往江榆面前一扔,唢呐掉在了江榆脚边。
领头那个用下巴点了点江榆:“嘿,哭丧崽,你看你爸现在混得那么安逸,你也给我兄弟们吹两首呗。”
那堆人嗤笑成一团,有人给那领头的起哄:“哎哟算了算了别吹,老子还想多活几年!”
路城还没听清江榆的同学骂了句什么,他的声音就被对方的哄笑淹没了。
江榆高高瘦瘦的,站在哄闹的人群里也很显眼。
但是他一句话没说。
路城只看得到他的背影,但是路城知道他现在一定面无表情地,直勾勾地盯着领头那人的眼睛。发怵的表情躲不住的。
路城摇摇头,这些人心里真是没点数。因为江成勇的营生,江榆从小听了多少秽语,受了多少莫须有的委屈,他早就习惯了。
但今天这些人显然是低估了江榆的心理防线,想着可以沾沾世道的光,没想到却撞上一块冰冻的南墙。
那堆人心虚的结巴,但还是无论如何都想从江榆这里尝到一点胜利者的甜头。江榆却始终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骂声一直有去无回,这个时候连路城都多少有点替那堆人尴尬了。
“哎这个木头,把他们打发走就好了嘛。”路城骂骂咧咧地快步走过去。
路城捡起地上的破唢呐,看了看面前乌糟糟的人:“你们差不多行了。”
她瞥一眼江榆,他果然是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到终于有人搭理他们了,领头那人便来劲儿了。他抬眼上下打量了路城一番:“嚯,这么多人赶着来听哭丧啊。”
他又向江榆走近一步,抬头看着他:“你装什么装,你爸是挣的可是死人钱。”
路城气不过,挽起袖子就想跟那人理论一番,结果却被江榆抓住了手腕。
江榆冲她摇摇头,路城也只好作罢。
想到这里,路城叹了口气。
虽然现在再也不会发生那种事情了,但是路城知道,江榆的心里永远会有一块疤。
因为时间从来没有回溯,无力和孤独会重重叠叠永恒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