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救命恩人
楼顶上,鸽子从鸽棚里飞出来,鸽哨声跟着它们就往天上去了,直接冲进了浓烈的夕阳里。
“安安,我们来啦。”
路城和江榆一前一后走上了楼顶。
看到楼顶不止余生安一个人,路城脸上瞬间挂上了了然的笑。她给余生安使了个眼神,余生安只是笑笑,便招呼他们过去坐。
“又见面啦。”萧泽一正在往烧烤架里加着碳,他抬头去跟路城和江榆打招呼。
“是啊,又见面了。”路城一边说着一边就靠在余生安身边坐下了,她不停地往余生安跟前凑,想让余生安告诉她这是怎么一回事。
余生安说:“小城江榆,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萧泽一。”
“什么?”路城和江榆几乎异口同声地喊出来。
看到他们两个这个反应,余生安和萧泽一也几乎是同时笑了出来。
因为刚刚在楼梯上,听到余生安说“好”的时候,萧泽一也是这个反应。
“虽然之前就猜到了但是亲口听你说出来我还是觉得有点震撼。”路城说。
萧泽一点燃了碳,把烤架放了上去:“这你都能猜到啊。”
“嗯,还是挺明显的。”
“厉害啊。”
余生安拍拍萧泽一的背:“你起来,该余大厨发挥了。”
萧泽一把烤架前的位置让给了余生安,余生安围起围裙就坐在烧烤架面前,把刚刚穿好的烤串摆了上去。
“想不到你还有这技能呢。”萧泽一说。
“我爸妈离婚之前我们家就是干这个的,他俩小时候还经常到我们烧烤摊来蹭吃蹭喝呢。”
萧泽一了然地哦了一声。
路城问萧泽一:“萧哥,那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我啊,我在涪城邮局工作,就送送货什么的。”
路城说:“那也挺辛苦的。”
嗞啦一声,烤架上的肉被烤得出了油,油滴在燃烧的木炭上,激得一股香味扑面而来。
路城的注意力被烤肉吸引了去,她忙凑过去给余生安递烧烤料。两人开始讨论起哪块肉马上就可以吃了哪块肉还得再烤得焦一点。
趁着她们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了,萧泽一便看向江榆。果然自己刚刚没有看错,江榆一直在盯着他,而且眼神越来越深。
江榆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撒谎,做警察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吗,连安安姐都要瞒着。
但是他不会去戳穿萧泽一,至少现在不会,况且刚刚萧泽一当着他也面不改色地撒了谎,说明萧泽一也拿准了自己不会把他是警察的事情说出去。
江榆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强,犹豫再三,他问萧泽一:“萧哥,你认识翁家尹吗?”
萧泽一一惊,他不知道江榆怎么会知道翁家尹,也不明白江榆为什么会问他这个问题。但他很快就抹去了自己面上那一闪而过的惊讶,不让江榆看出来。
“翁家尹?”萧泽一装作不认识的样子说到。
“嗯。”江榆紧紧盯着萧泽一,“他也在涪城邮局工作,你们不认识吗?”
“邮局里的人不少,有我不认识的人也挺正常的,我明天上班的时候去问问好了。不过”萧泽一声音一沉,“你是怎么认识他的呢?”
江榆听出了萧泽一的意思,却不动声色地说:“我们是老朋友了,你要是见到他一定代我问声好。”
萧泽一轻挑了下眉:“没问题。”
路城眼看着两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不对。
“我们先吃饭吧?”路城小心翼翼地说。
余生安也跟着说:“吃饭吧吃饭吧快来,边烤边吃。”
好像除了余生安,大家都感觉到了这微妙的气氛。特别是路城,因为她想不通江榆和萧泽一这两个人突然在别扭些什么。
于是这顿饭局就这么诡异地开始并且持续到了最后。
甚至到了回家的路上,路城都还能感觉到江榆的不对劲。
她忍不住问:“你今天怎么了?”
“嗯?为什么这么问?”江榆低声说着,明显能听出来他情绪不对。
“还为什么,你自己找面镜子看看,全写脸上了。”
江榆苦笑:“瞒不过你呢。”
“没事儿,你不想说就不说。但是”路城话锋一转,“你明天可是要上台发言的人,你演讲稿什么的准备好了吗?”
江榆知道,她是不想让自己再去想不舒心的事儿,所以才故意提起别的事情。他心里一软,不留痕迹的顺着路城的话接了下去:“你江哥是谁,这种小场面还需要我准备吗?”
“你最好是,很期待明天看到你临场发挥的英姿。”
“那倒也,不是那么的没有准备。”江榆心虚地说。
路城笑了,江榆也看着她笑,但是他的心里却开始泛起压不住的担忧和恐惧。
茶楼楼顶上,余生安和萧泽一坐在那儿吹着晚风。
“余老板。”
余生安偏过头,听萧泽一说话。
“你为什么就答应我了啊,你不怕我是坏人吗?”
“你是吗?”
“如果我是呢?”
萧泽一没想过余生安真的愿意跟他在一起,欣喜之余,更多的情绪竟然是抱歉。如果有一天他身陷在了那个毒窝,他要怎么让她相信自己,他又要怎么让她不受到牵连。深深的愧疚甚至让他不敢去直视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余生安慢慢开口:“如果你是的话,嗯我也不知道我会怎么办,我想象不到。那如果我是坏人呢,你会怎么做?”
“你不是坏人。”
余生安逗他:“那万一我就是藏得很深没让你发现我其实是个大坏蛋呢。”
萧泽一却很坚定地说:“没有这种万一。”
因为他知道她的一切,她所有的资料所有的背景所有的人脉他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了。但是关于他自己的事情,余生安好像什么也不知道。
他心想,这对她来说不公平。
“我给你讲讲我以前的事情吧。”
“好啊。”
萧泽一环住余生安的腰,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他用脸颊蹭了蹭余生安的脑袋,心里在默默地说:既然现在的我没还有办法坦诚地面对你,那就让我先把过去的自己讲给你听吧。
看着漫天的繁星,萧泽一就像是在给怀里的人讲睡前故事那般温柔地诉说起自己的过往。
“我小的时候,家里管我就管得特别严,特别是我爸,他是那种他说一全家没人敢说二的人,所以我从小就特别怕他。幸好他总是忙着做他的生意不常回家,所以趁他不在我就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
“听上去你好像是一个富二代。”余生安煞有介事地说,“这个故事我好像听说过,富豪的长子不堪家族重担,一心渴望自由的生活,于是在某个夜黑风高的夜晚从自家一千平米的豪宅里逃了出来,曾经吃喝不愁的公子从此过上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悲惨生活。”
萧泽一笑着顺了顺余生安的头发,他说:“确实是逃出来的,不过不是从家里逃出来的。”
余生安没有说话,她等着萧泽一继续说下去。
“我有个很好的朋友,他叫小柏,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们做什么事情都在一起,我们一起上学,一起逃课,一起挨骂挨打。”说到这萧泽一好像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轻声笑了出来,“他是我最好的朋友,真的。那时我们都觉得日子可以一直这样过下去,直到我们十五岁那年。有一天他突然来找我,找我借钱,他说他要买车票离开那里。我当时还以为他只是跟家里吵架了要闹离家出走之类的,我就让他先在我家里呆一会,没想到他爸直接找上门来了。他还没进我们家门我就听见他在骂小柏了,一口一个脏东西一口一个畜生。小柏当时不停地流眼泪,他求我把他藏起来不要让他爸找到他,可是已经晚了,他爸已经进来了。”
“然后呢?”
“他爸就把他带走了,后面连着几天我都没见到他。直到那天下午放学,我去他们家找他,他们家门口当时围了好多人,那些人就站在那儿,冲着他家指指点点。我问一个阿姨我问她这家人怎么了,她告诉我说这家儿子跟男的谈恋爱,被他老子发现了以后关在猪圈里了。”
余生安一下坐直了:“什么?关猪圈?”
萧泽一点点头:“嗯,那个时候我们那个地方其实挺落后的,特别是老一辈,他们根本不能想象男人跟男人谈恋爱这种事情。所以当小柏的爸爸知道了他是同性恋以后恨不得把他拨皮抽筋甚至连骨头都搅碎。但是我知道,他没那么害怕自己的儿子是同性恋,他害怕的是流言蜚语。他根本不担心他儿子,他只担心他自己。当时我站在小柏家门口,听见从围观的那些人嘴里说出来的话就觉得反胃,心里一股恶寒让我从头凉到脚。我甚至都不知道我那天是怎么走回家的。”
萧泽一叹了口气,他接着说:“那天晚上,我翻墙溜进了小柏的家,我跑到猪圈里找他,当时就看到他蜷缩在猪圈的一个角落里,一动不动,简直不像个活人。我本来想走近点叫他,但是我还没靠近他就惊醒了,他一下坐起来抱着自己的头,我看见他在抖,我就叫他名字,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是我来了。我看着他的样子,浑身都沾满了不知道是泥还是猪粪的东西,上面还带着点干草,他的脸上脖子上手上也全都是伤口,那一瞬间,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见我不说话,扑通一下就跪在了我面前,满脸都糊着眼泪。他又求我,他求我救他,可我本来就是去救他的。我用从家里带来的铁钳夹断了锁着他的铁链,我带着他从那个家逃了出去。我给他买了车票还给他带了一些钱,我告诉他这辈子都别回这个地方了。他一直跟我说对不起,但是做错事情的人从来都不是他啊。”
“那他后来怎么样了?他成功逃走了吗?”
“嗯,他走了,他再也没回去过他那个所谓的家。不过他现在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只希望他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好好活着吧。”
“可是,那些人有发现是你把他放走的吗?”
“当天晚上他们就发现了。”萧泽一说。
余生安倒吸一口凉气:“这可怎么办。”
“他们说我帮这种垃圾,只能说明我也是跟他一样的人,他们闹着要我爸把我也关进猪圈。起初我爸没当回事儿,他只要自己的儿子喜欢的不是男人就行。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外面的流言不但没有褪去反而越演越烈,我在他们眼中已经变成了一个怪物。我爸终于受不了了,他就把我送去了我们那边一家矫正青少年心理的机构。”
“那是个什么地方?”
“那是个给问题青少年做心理干预的地方。他们不让你睡觉不让你吃饭,还会找各种理由来体罚你或者直接动手打人。他们说,只有这样,你才不会去想不该想的事情,心理自然就健康了。”
“这是什么话?怎么会有家长舍得把自己的孩子送进这种地方!”余生安气得直接喊了出来。
萧泽一拍拍她的背:“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当家长的,但是没有人能阻止他们成为家长。”
余生安眼睛红了,她握住萧泽一的手:“你在里面吃了很多苦吧。”
“嗯,我当时真的以为我没法活着出去了。但是有一天,来了好多警察,他们把我们救了出去。听说是有几位警官装作是机构的工作人员,在机构里呆了很长时间,他们一直在悄悄取证,直到那天终于能把我们救出去。”
“是救命恩人啊。”
“是啊,机构里的这些小孩儿,第二条命都是他们给的。”
所以自己后来也做了警察,这句话,萧泽一现在还没有办法讲给余生安听。他想,等到这次任务结束了,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告诉她,自己终于也成为了能挽救生命的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