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难怪楚湘王身旁不肯轻易放人，除了坅，目前就没看到一个靠谱的。对了，还有一个水灵儿，不过她不是人。
楚湘王原本吩咐下人过来请千寻嘉，理由并不让说什么。如果她非要问，就说侧妃生病了，别的不许说。结果这个人一着急嘴就秃噜了，直接就把真相给说出来了。楚湘王如果知道了，应该会庆幸自己选择亲力亲为决定是明智之举吧。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一群废物。
原来，徐氏昨天早晨不明不白就生病了。她起先自己还撑着，没有告诉任何人，在房间里独自呆了许久，中午的时候实在撑不下去了，就惊动了王妃，即刻去请了大夫给医治，却怎么也看不出病因。后来又去找了几位医术高超的，结果还是没能看出端倪。正焦急间，楚湘王闻讯赶来了。
有人偷偷出主意，说是不是冲着什么了，请巫医看看也许有用。于是巫医很快就请来了。来之后看了情形，果然说是被脏东西附身，一顿玄虚的作法，却一点效果也没有。第二位第三位巫医法师都请来了，一直折腾了一夜。
到今天早上，徐氏的命已经去了半条了。
楚湘王再次过来看，见如此勃然大怒，立刻就将他们关了起来，可是关了一些没用的人，徐氏的病还是要治的，看着她闹的时候大喊大叫满床打滚，安静的时候呼吸像断了一样奄奄一息，楚湘王权衡再三，终于命人去请千寻嘉过来。
在那之前，两人还在冷战，已经一天半的时间没见过面了。
听完下人懊悔的讲述，千寻嘉冷笑了一声，没说什么，跟在后面很快到了一枝轩。
还没看到人就先听到咳嗽声，楚湘王的病在昨天凌晨又加重了，他又不肯好好调养，看样子是一时半会好不了了。她如今也受伤，倒好，半斤八两。
进了屋，王妃先起身迎了过来。
“千修女，听说您是医女出身，徐侧妃不知道是怎么了，麻烦您给看看。”王妃一如既往的端庄，焦急看起来慌乱没主意，而是满满的关心。千寻嘉应一声走进来，一眼就看到病床边上坐着的楚湘王。她的目光动了一下，什么都没说径直走过来。
病人的病房里通常是没有太多人的，怕影响病人的病情，也是觉得不吉利，上人一般不轻易踏进这种地方。如今楚湘王和王妃都亲自光临徐侧妃的房间，她在这个家中的地位可见一斑了。
千寻嘉走到床边刚看了一烟侧妃的脸色，距离最近的楚湘王已经站起身，低声：“有劳修女了。”
说完话，人已经退开，腾出地方给千寻嘉。他的右手连着手腕用白布做了包扎，似是对那夜混乱的灾难的纪念——天亮之后才发现自己的手似乎被火烧得不轻，疼得锥心刺骨，动都无法动弹了。但是因为还和千寻嘉在冷战阶段，也没有去找她，自己找了治疗烧伤的药抹上了，如今倒是不疼了，连一点知觉都没有。
他怀疑这手要废了，以后独手执掌天下倒也有趣。依稀记得，那夜千寻嘉的手似乎也废了一只，比他还惨烈，骨头都露出来了。
不过看如今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了。果然，通灵的人没有尘世之中的人那么容易受到伤害。
只是起身让位的瞬间，楚湘王的心思闪过千万。
“王爷客气了。”千寻嘉没看他，一歪身坐在了他刚才坐过的地方，伸手去探徐氏的鼻息。徐氏已经睡死过去了，呼吸时而沉重时而微弱，沉重的时候好像将全身的气息都从鼻孔呼出去，细的时候又跟断了一样，要很敏感才能感觉出来。
至于脸色，已经不能看了。
的确是中邪了。肉眼看到的脸色一会白一会红一会暗，但是通灵之眼看到的只有一个病症：白色里面埋着黑色，黑色顺着红色的线不停游走。
白色是惨白的皮肤，黑色是蚯蚓一样的活物，红线是血管经络。不用解开衣服也知道了，看她如今痛苦的程度，全身应该都被占满了。
“房间里面狭窄不利于病人呼吸，王妃可否带人出去，腾出点地方给我详细给侧妃做检查？”千寻嘉回身，委婉地撵人出去。
“是啊，我都糊涂了。”王妃会意，“理当如此的。”
说着将房间里面伺候的几个下人都叫上，一并出去了，并且关上了门。
“王爷不出去喝茶吗？”看楚湘王还坐着，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千寻嘉下逐客令。
“是担心我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吗？”楚湘王还坐着，见自己的话出口以后千寻嘉没有说什么，表示了默认，他像听了一个笑话一样笑了一声，“没关系的，她人都是我的了，还有什么不能看的。麻烦修女开始吧。”
那样的语气……
要是换作关心妻子的丈夫到也没什么了，可是这里是男尊女卑的世界，那句话，其实是将女人物化当作所有品的意思吧。千寻嘉本来心里就堵得慌，再加上受伤情绪也容易浮躁，听这话，脸色立刻就冷了。负气起身抬脚便走。
楚湘王也没来由地恼了，一把就将要离开的人的手给抓住了。
“王爷请自重！”千寻嘉回头冷声呵斥。
楚湘王却不吃她那套，直接就将已经走过去的人给拽回来了，千寻嘉甩开他的手，却也没有再执意离开。两人的僵持在沉默中持续了一会，都臭着脸不做任何动作，最后还是楚湘王退让，起身出去了。
看到他一路走一路咳嗽着离开的背影，不知怎地，千寻嘉的心里一阵刺痛。
鬼羽说过楚湘王是她修行中的最大一个劫难，成功的话她会成为一个合格的通灵者，成为仙源鬼界的主宰者。失败的话，会万劫不复，连性命都不保。她不在乎什么主宰者的高度，可是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那个最好的不是她想要的，可如果她不要，最坏的就会成为她的命运。
对于这个强加给她的命运，她除了厌倦还是厌倦。所以对楚湘王这个明明不期待结果却还是要必须渡过去的劫难，难免会看不顺眼，烦躁的很。她告诫过自己，但是时常就被情绪左右了，尤其是在这样受伤无法靠着自身的修为维持定力的时候。
弄明白了原因，千寻嘉在心里再次告诫一次，不让心里那个浮躁的声音再出来作怪。做好了，这才回到徐氏的床边坐下，伸手去解她的扣子。
徐氏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脸色灰白，一摸，身体都僵硬了，散发出一股死气。千寻嘉坐在她身边，感觉自己坐在恐怖电影里面的停尸间，孤零零阴森诡异，伸手的时候死者的眼睛忽然睁开，一脸狰狞张口就咬过来就完整了。
她刚想到这里，徐氏果然不辜负她的想象，在千寻嘉的手刚碰到她的领口，要解开扣子的时候，她脸上之前迅速游走的黑色蚯蚓像受到了惊吓，转瞬间汇聚到眼睛的地方，脸色恢复了诡异的苍白，眼睛猛然睁开。
黑色聚满整个眼眶，“蚯蚓”们在里面蠕动着，几乎要冲出来。
千寻嘉反胃，一把掐住徐氏的脖子，将张嘴龇牙，身子起来要咬她的徐氏给按了回去。
“再敢动一下我就掐死你！”千寻嘉恶狠狠地警告。
“你敢！”徐氏扯动嘴角笑起来，声音像苍老的男人，脸上带着奇异的笑意，让原本组装的好好的五官都跟着扭曲了，“我们在她的身体里面，已经是她生命的一部分了。你想彻底杀死我，就得先杀死她！”
“你以为我不敢？”徐氏狂妄的态度让千寻嘉的眼睛眯起来，冷笑。
“敢啊，当然敢！”徐氏继续用那个男人粗糙难听的声音和千寻嘉对抗，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是楚湘王的侧妃，对楚湘王有很大用处，比你还有价值。你为了楚湘王差点弄死自己，还要被他憎恨，现在就杀了这个女人。让那个王爷的所有野心彻底倒台——由你亲自结束。”
威胁的话说完，他放肆地笑起来。刚笑出两声，喉咙忽然一紧，被一个巨大的力道遏制住了，差点直接掐断。她变了脸色，瞪大眼睛，看到千寻嘉泛着冷意的目光。
“愚蠢的家伙！”千寻嘉似笑非笑，“你以为我会为了楚湘王被你牵制吗？反正那个好的结果也不是我想要的，对我来说也不是好的，那么我又何妨放弃掉直接迎接那个坏的结果呢命运，我放弃掉又如何呢？”
徐氏瞪大眼睛，茫然。
“怎么？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吗？”千寻嘉笑，手上的力道更紧了，“就这点能耐也敢威胁我，你是黑影吧。前天夜里唯一一个看出我隐身术的那个恶灵！”
话说完，忽然就放开了手。
“我还想等过几天派我的式神去调查你的踪迹和身份呢，结果你自己找上门来了。”千寻嘉从挂在脖子上的一个小布袋里面拿出一个小瓶子，瓶子到手之后立刻就变大了，变成一个小罐子。她打开盖子，从里面挖出膏状的白色东西，点在徐氏的脸上，像化妆一样将整个脸涂抹均匀。
徐氏眼睛里面的黑色挣扎了一下，似乎受到了大力挤压，都有些涣散了，
“你既然喜欢这个身体就呆在里面不要出来了，等掏空了也不要出来了，没有吃的就一天一天消耗自己，直到饿死吧。”千寻嘉涂好了，将罐子变小之后收起来，抽出帕子仔细擦拭手指，唇角浮起笑容，“你以为我会消耗自己的灵力救她吗？错了，不会。她心肠恶毒几次三番要制我于死地，我还要救她，你以为我是圣母，嫌弃自己活得太容易了吗？”
擦拭完了，她把帕子丢在徐氏身上，起身。
“我在她的眼睛里面已经看到了，她是前天晚上一个人偷跑去我那里想伏击我，结果被聚集在那里的恶灵给盯上附身了，你受伤以后逃跑，直接撞到她身上，她身体里面已经有了恶灵，与你相容，立刻就成为了你的临时住所。是这样吧。”
“我给整个王府的人都准备了蒙汗药，想不到她竟然躲过去了。不过一是的小幸运却换来杀身之祸，真不知道她是聪明还是愚蠢。”
“罢了，这也是她的命啊。”
千寻嘉背对着她说完这些话，叹息一声，决定了徐氏的生死。“徐氏”没想到这样就被放弃，不甘心地转动眼珠子，狠狠咬牙。奈何身体已经被千寻嘉封住了，根本动弹不得。她的表情几度变换，从不相信到愤怒。
千寻嘉已经丢下她开门出去了。门关上的刹那，听见她冷冷的声音：“准备后事吧。”
“什么？”接下去的是楚湘王错愕的声音。
千寻嘉声音里面的冷静，让屋子里面躺着的“人”崩溃。
能杀的杀，能逼走得逼走，那一场凤凰之火将方圆十里之内的鬼都清除干净了，留到最后的黑影受了重伤，如果不尽快吃东西补充体力的话，在逃出掉凤凰之火的杀伤力之前，它就会被强大的净化力量给消除掉。就算运气好勉强逃出去了，身体的虚弱也让它无法生存下去，很快就会被其他鬼追上，吃掉。
不管是人界还是鬼界，都是这样弱肉强食啊。
他正焦躁的时候一眼看到了浑浑噩噩朝着大门走去的徐氏。人类在降生之前天神就在他们的心上放了一层特殊的保护结界，让他们有最基本的抵抗力，不至于那么容易就被肮脏俯身。可是黑影看到徐氏的时候，她的的保护结界已经破碎，身体里面有黑色不安地涌动着。
那是凤凰之火燃起之前一些想要吃掉徐氏的鬼们耗费自己力量攻破的，本来只是贪心想要顺手牵羊，可是却因祸得福，在凤凰之火燃烧的时候躲过了致命的攻击。此刻外面“正”的力量正盛，他们也不敢多呆，驾驭着已经失去神智的徐氏的身体慌忙逃出去。
黑影看到救星，立刻扑下去，将自己也藏身在里面，并且迅速地吞噬掉了里面其他的鬼怪，强化了自己的力量，让这具身体成为它自己的。
可是，一时半会是没有办法驾驭着这个身体逃到安全的地方了，它干脆留下来，和千寻嘉面对面再来一场较量。
千寻嘉也受了重伤，为了防备被其他天敌趁虚而入攻击，她此刻一定在努力修养恢复，不敢贸然消耗自己。所以它摆了一个赌局，看千寻嘉会不会为了救下徐氏而出手——正面对决的话，它毫无疑问是输的，千寻嘉甚至不需要费多大力就能将它置于死地。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它寄生在徐氏的身体里面，抓住了她的心脏，千寻嘉想要杀死她还要就保住徐氏的命，那么程序可就麻烦多了。
她现在孱弱至此，要顾全所有做好一切不是不可能，却要付出更多的灵力，那样的话，它也可以在她虚弱露出空门的时候趁机出手了。
到时候，它的胜算至少有五成。也就是说千寻嘉有一半的机会丧命，就算活下来也会成为废人。
当然了，她也可以选择眼睁睁看着徐氏死去，不过那样的话，她就不配称之为修行者了。它置她于死地的资本，就是她人类修行者的那份独有的愚蠢的舍己为人的善念。
可是，它果然还是押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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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外面，千寻嘉已经从屋子附近走远，身后楚湘王追着，两人到了压水而建的亭子上才停下来。
“准备后事是什么意思？”楚湘王拉住她的袖子，责问。
“就是说没救了可以去死了的意思。”千寻嘉扯回自己的袖子，转过身面对楚湘王。楚湘王被那直白不客气的一句给噎住了，一时间经说不出话来。千寻嘉回思了一下，也觉得不管起因是什么，这样对一个病人家属，实在太过分了，她缓和了一下语气。
“她被鬼附身了。”她斟酌着语句解释目前的局面，“我可以杀死鬼，但是必须将她一起杀死。只杀死鬼救她，以我目前的情况做不到。”
“不能将附身的鬼撵出去吗？”千寻嘉的语气不是赌气，是很认真的，楚湘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千寻嘉摇头。
“怎么会？”楚湘王不敢相信，“你不是很厉害吗？几千只鬼都能同时杀死，自己还全身而退，现在连一只孤身的鬼也对付不料？”
他明显不信，以为千寻嘉在故意找借口不帮忙——从王妃那里听说了一些徐氏和她的过节，千寻嘉一看就是爱记仇的性子，故意见死不救也不是不可能。
“王爷怎知我是全身而退？”千寻嘉不知道被刺痛了哪里，目光倏忽间冷下来，“把这世界局限在自己的眼中，这是我见过最愚蠢的行为了。”
语气锋利，毫不留情地还击回去。
楚湘王再次被噎住——不知道是不是无情的缘故，千寻嘉从来就没有过过真正的慌乱，所以才从没有弱点出现，总是完美地应付着这世界，无论是哪个角度都随时能射出一支箭，亮出一个结实的盾牌来抵挡所有的伤害。
对比她，楚湘王真的是小孩子的水准了，想要什么在乎什么，轻易就被她看透，并且拿来利用。
两人的交手到现在，她一直是占压倒性上风的。
“真的不行吗？”楚湘王认真地看千寻嘉的眼睛，做最后一次确认。
“不行。”千寻嘉果然不辜负别人对她的印象，口齿清晰地说出两个字，浇灭了楚湘王的最后一丝希望。楚湘王看着她的眼睛，很努力地想在她的眼睛里面看到真实的原因，可是看到的只有让人心寒的冷漠。
“如果我求你呢？”他紧紧盯着那双眼睛。
“不行。”千寻嘉毫不犹豫地回答。
“她对我来说很重要。”楚湘王再次恳求——对一个自己讨厌的人解释，说出自己不得不拜托她的苦衷，这已经是低下姿态的意思了。
“你以为我是因为个人恩怨不肯救她？”千寻嘉眼中闪过怒意，反问。
“拜托你！”楚湘王的姿态已经跌落尘埃，再次恳求——这也是对千寻嘉之前的反问的回答。没错，他不相信她的为人。。
这么说，比直接说出她的错处，指名骂她还要羞辱人。千寻嘉像被狠狠甩了一耳光，却连反击回去都无处下手，气的差点炸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面，隐约有了真真实实的情绪。
“要一个完整的活人，我做不到。”千寻嘉含着那份耻辱，艰难地退让。
“什么意思？”楚湘王听到了里面的希望——至少不是毫无光亮的全死。
“挖掉她的双眼。”千寻嘉眼中情绪的起伏又消失了，重回那个神秘冷静的通灵者，“只有这一个办法才能将他们分离。做出这个取舍，剩下的才好办。”
楚湘王倒吸一口凉气。
“舍不得一双眼珠，就舍命吧。”千寻嘉也知道其中残忍，可是这样的事情已经见过很多次，就在这之前不到两天的时间，她还亲自送了一个女孩子元神俱灭，相比起来，这等小事真的已经不足以撼动她的心了。
“没有其他办法。”楚湘王沉默，飞快地作着权衡，千寻嘉知道他在想什么，在他开口前现一句将后路堵回去，还重重加了一脚，“鬼知道自己死期将近，一定会使尽全力挣扎想要逃跑，很快就会冲破封印涣散到全身去。到那个时候就彻底没救了——所以请尽快给我答复：到底是要残缺的性命还是完整的尸体？”
一个抉择，彻底将楚湘王问住了。天上微风拂过，脚下波光粼粼，两个人在风与水，天与地中间看着对方。这世界瞬间寂静，风吹鸟鸣都不见，清晰的，鲜血从刀尖低落的声音响起。落在干净的水中。
“要人！”他声音低沉坚决，终于做了决定。
一刹那间，整个世界被血红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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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楚湘王的首肯，千寻嘉回到屋子里面，亲自执刀剜去了徐氏的眼珠子。画面太血腥，千寻嘉没要帮手，大家都没敢进去，提心吊胆地守在外面，看着她面无表情地进去，又面无表情地出来。
屋子里面响起了让人毛骨悚然的的惨叫声，外面胆小的人吓得当场瘫倒，地上湿淋淋一片，胆大的人还听着，但已经面色惨白，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唯一镇定的只有楚湘王一个人了，站在和千寻嘉之前站过的亭子里面等消息，那一声痛苦的尖叫响彻云霄，他的表情却跟千寻嘉的冷漠有得一拼——从头到尾都是让人捉摸不透地在沉思，连一点变化都没有。
屋子里面响起了重物落地的声音，受害者与迫害者搏斗的声音，痛苦的惨叫……没有千寻嘉的，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安静得跟不在那个屋子里面。
大家汗毛竖起脊背发凉，以为大白天他们守着一个阴森森的鬼屋，胆子小的差一点就要逃跑了。
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紧绷了许久的人们竟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以为里面真的有什么冲出来，猛然受到惊吓，下意识地集体向后躲去。千寻嘉走出来，诧异地看着大家齐刷刷的动作和惊惧的表情，回头又看了看身后，还以为自己身上有什么自己看不见的脏东西，将他们吓傻了呢。
“怎么了？”确定身后没有什么，千寻嘉不解地询问大家。
“没有事。”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急忙开口，“修女，里面好了吗、侧王妃她——”
“她没事，昏过去了。”千寻嘉跨过门槛，从屋子里面出来，反手关上了门，“让她休息，不要进去打扰。你们在门口守着，别让她出门。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去禀告王爷。”
“是。”下人连忙领命。
千寻嘉看着那几张对她毕恭毕敬神只有些畏惧的脸，表情慢慢变化，眼神锐利：“今天的事情……”
“修女请放心，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会看脸色的下人急忙接过去，身后跟着的人立刻齐声附和，表情一致坚定。千寻嘉点了一下头，往楚湘王的地方看了一眼，走过去。
身后大家急忙过去两个将门口把守住，其他人简单交流了一下，散去了。千寻嘉踩着鹅卵石铺成的路，走过木板串联起来的浮桥，到了楚湘王跟前。楚湘王从她出现在门口就看见了，一直看着她的方向，看她的一举一动，虽然遥远的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可是口型的没一点变化，他都在看。
千寻嘉身上，一点鲜血都没有！
剜人眼珠，被伤害的人还有反抗，她的身上竟然连一点被溅上去的红色都看不到。而且两手空空，没有带出来滴着鲜血的刀子，也没有黑白相间挂着鲜血的眼珠。
她没有带出来，他从她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就一直看了，什么都没有。
“她怎么样？”千寻嘉走到跟前，楚湘王先开口询问。
“除干净了。”楚湘王的话表面问的是“一”，她却根据自己的揣度，回答了二。如果够了解她就会知道，她其实连“一”一起回答了。
要残缺的人还是完整的尸体？除干净了，她已经将一个残缺的人还给了他。她已经做到。
看到那张不管遇到什么情形也没有多少情绪表现出来的脸，楚湘王反倒前所未有的茫然。
真的是已经将无情修炼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这样的人，是没有什么能够伤害到她了吧。这些年经历，心绪几度起伏，为了向前他也一点一点将心上的柔软丢弃，想要磨练成刀枪不入的坚硬，只为了那不知能不能到达的结局。这里面，平儿是他无法做到真正无情的例外，她在他心里，他就无法做到纯粹，心里也始终有着一份柔软，为了存放她——他怕心太硬了，会无处安放她，会伤害到她。
他想他的世界总要有一分无关于利益的任性，是为了自己的，就是她。
所以他一直是有弱点的，做事情总是有所顾忌，不能够像千寻嘉一般冷静理智。如今，平儿不在了，那份拖着他后退让他一直无法成为“强者”的弱点没有了，他终于能封闭内心，将心彻底变成铜墙铁壁。
一块柔软的消亡，一整颗心的死亡，另一个灵魂的重生。
他很努力地想要让自己还像个人，可是这世界太残酷，他终究还是变成了一个怪物，变成了一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怪物。
以后，他再也不是他了。这样，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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