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061章
刹那间, 梦境的画面变得和记忆中一样。
陆沉昭懒懒地坐在教室里倒数第二排的桌子上，手腕、锁骨、左脸都有火红色的伤痕在流淌，一派平静, 却又暗藏汹涌。少许从眼底流出的情绪像是晕在一团雾中，隔了好几层, 怎么也看不清。
在实验小学隔着后门玻璃看的时候，周魇以为陆沉昭受了伤, 视线没在陆沉昭身上多做停留就移开了, 等他走了几步, 隔着窗户再次看过去时，陆沉昭已经戴上了单片镜, 将左眼下方的红色藏在了白色碎骨头制成的镜框之下。
在梦中看到熟悉的画面，周魇什么动作也没有做，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外，隔着玻璃看着坐在桌子上的陆沉昭。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不知过了多久, 陆沉昭眼底的雾倏地散开了，眉梢眼角都变得鲜活张扬，原本没什么弧度的嘴角也扬了起来，一副看破就要说破的模样，十分不正经。
对上陆沉昭视线的刹那，周魇的眼角跳了一下。
陆沉昭嘴角的笑意更深, 故意等了一会才开了口：“队长, 好看吗？”
像是被人从高楼推下，周魇产生了一种类似失重的感觉, 呼吸几乎停滞。
下一秒，躺在床上的周魇睁开了双眼，从梦境中脱离了出来。
随着周魇的苏醒, 梦中听到的声音、看到的画面都变得遥远、模糊，唯有最后站在三年级二班教室后门时看到的画面越来越清晰，犹言在耳。
“队长，好看吗？”
周魇面无表情。
被子下面，修长的手指克制地抓了一下深灰色的床单。
松开时，原本平整的像纸一样的床单上多了两道极浅的褶皱，一抚即平。
初雪下到半夜就停了，12月26日上午十点二十六，阴沉的天空又洋洋洒洒地飘起了雪。周魇穿着深灰色的长款大衣，拿着深蓝色的长柄雨伞出了门。
部分路段的雪还没有清理干净，公路上的车都行驶得比较慢，周魇乘坐的出租车也不例外。
上午十一点四十五
，周魇在崆埠商场对面下了车，撑着伞站在人行道旁边等绿灯。
今天是周六，崆埠商场门口的行人比昨天下午周魇过来时还要多一点。
周魇随意一瞥，就看到了站在人行道对面的陆沉昭。
行人要么规规矩矩地撑着伞，要么没带伞，大大方方地淋雪。只有陆沉昭，随意地把伞柄压在肩膀上，能容下两三个人的雨伞只挡住了他半个身体，露在伞外的肩头接了不少雪，大衣的颜色都变深了。
绿灯亮了。
周魇撑着伞向前走，离得近了才发现，除了离陆沉昭最近的几个人是真的路人，其余站在陆沉昭几米之外的人都有点眼熟，都是周魇在恐怖回收场的大楼里见过的工作人员。其中有个举着透明雨伞，身着工装的，正是和周魇有过几次语音交流的客服008。
陆沉昭迈了两步走到周魇身侧，笑着说道：“队长，你看他们干什么，又没有我好看。”
周魇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半夜做的梦，凉凉地看向陆沉昭，显然不怎么高兴。
陆沉昭扫了眼躲在附近的回收场工作人员，漫不经心地笑着：“你也觉得他们很碍眼啊，要不要我替你把他们赶走？”
拿着伞缩在陆沉昭三米之外的众调查员闻言纷纷往后退了两米。
客服008牢记着领导安排给她的任务，壮着胆子拉开她和陆沉昭之间的距离，小心翼翼地挪到周魇附近：“周先生，按照回……我们公司的规定，陆……”
客服008胆怯地瞥了陆沉昭一眼，继续说道：“陆大佬是不能离开公司的，您只可以带着他执行任务，不能带他去其它地方。”
周魇：“所以呢？”
被周魇和陆沉昭一起盯着，客服008忘了之前准备好的说辞，条件反射地说了句：“你们不能去绿地公园。”
绿地公园距离崆埠商场还不到五百米，这么近的地方，陆沉昭连一次都没去过。周魇有点烦躁，面色不显，声音和表情都是冷的：“我和他，你觉得谁会听你们的话？”
“……谁都不会听。”几秒过去了
，客服008才意识到她说了些什么，焦急地解释，“不不不……我刚刚说错了，公司没有不让陆大佬去的意思，公司不敢。我们守在这里，只是想和你们一起去绿地公园。”
六七米之外的调查员听到了纷纷点头。
原来这些人是来监视他和陆沉昭的。
陆沉昭没吓走他们，周魇便觉得他是同意被人跟着的。
“绿园在那边。”
周魇抬手指了个方向，冷着脸往前走，陆沉昭笑着走在他身侧。
围在陆沉昭周围的人跟着动了，远远跟在后面，不敢多往前跟半步。
红杉市位于北方，冬季气温很低，绿园里的很多树木都褪去了往日的绿意，变得光秃秃的，好在有雪虚虚实实地盖在上面，便有了不逊于春夏秋的别致。一眼望过去，清清冷冷的一片，像是长了白色的叶子，开了白色的花。
陆沉昭拿着手机一边走一边拍，每次拍景，总能恰好把身旁的周魇拍进画面。有时候是踩在红砖上的靴子，有时候是垂在身侧的手，有时候是沾了雪的衣角……
拍着拍着，周魇在照片里占的篇幅越来越大。
陆沉昭难得出来一次，周魇不想破坏他的好心情，始终是一副什么都没有察觉的平静模样，直到陆沉昭明目张胆地对着周魇的脸按下了快门。
周魇冷冷看过去：“你适可而止。”
“好。”陆沉昭笑着应了一声，转头对着远远跟在身后的众人晃了晃手机，“劳驾过来个人，给我们拍个照。”
周魇：“……”说好的适可而止！？
几十秒过去了，调查员们站在原地没应声，谁也不敢过来拿陆沉昭的手机。
陆沉昭垂下拿着手机的手，满不在乎地笑着：“胆子真小。”
陆沉昭这会撑伞的动作和他昨晚发给周魇的照片很像，只是“温度”看起来没有照片里的那么暖了。
“回收场没有人敢给我拍照，只能自拍给你看了。”
这是周魇收到照片后看到的消息。
隔了一夜，到底还是触到了周魇柔软的神经。
周魇走到陆沉昭
身旁，伸手握住陆沉昭手里的手机，两个人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在一起。
周魇：“手机给我。”
陆沉昭抬起食指指尖，把周魇按在手机边缘位置的拇指压在下面，只看动作，分不清他护着的是手机还是周魇的手：“队长，你现在才想起删照片，好像有点晚了。”
周魇：“不删。”
陆沉昭仔细看着周魇的脸。
“这么大阵仗，不会是要给我拍照吧？”陆沉昭松开手，故意逗周魇，“先等等，我还没想好做什么表情。”
“就这一次。”
周魇冷着脸垂下拿着雨伞的左手，拿着手机走到了陆沉昭的伞下。
“嚓——”
快门响起。
陆沉昭抬起眼，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他和周魇的合影。
明明很近了，可陆沉昭还是觉得照片里他和周魇的距离有点远。
“周魇，一张太少了。”
陆沉昭随意把手里的伞搭在肩膀上，右手虚搂着周魇的腰，拦住周魇，左手直直冲着停留在空中的手机伸了过去。
被陆沉昭身上炙热又温暖的气息包裹着，周魇绷着脸往旁边挪了一点，正好撞上陆沉昭右手。
陆沉昭曲着手指迎了上去，笑着按下快门。
第二张照片里，两个人的肩膀和头几乎都是贴在一起的。
注意到周魇的耳朵微微有点发红，左耳垂处的红痣也变得更加鲜艳，陆沉昭笑着把手机对准周魇的左脸，按了快门。一副我就是要拍你，你随便躲不躲的姿态。
周魇冷脸离开。
陆沉昭的手机最后拍到的，是一张模糊到看不清拍的是不是人的照片。
可就是这张照片里，那颗长在周魇左耳垂上的红痣，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红。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来晚了，本来还想继续往后写的，怕零点之前写不完，就先更啦。
前排66个小红包，谢谢大家支持，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