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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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一别后，乐乐就再也没见过鲁西西。
“大人有事交给他办。”制裁者的治安官是个卷发的小个子大叔，脾气火爆，他是这里为数不多不叫鲁西西少爷的人，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别致的称呼，“鸠占鹊巢的小畜生”，丝毫不留情面，他说：“有种卑鄙无耻的鸟，它们会把自己的蛋产到别人窝里，再把窝里原本的鸟蛋都挤出去摔碎，不但让别人来替自己孵蛋，还要霸占所有的供养。”
那种卑鄙无耻的鸟就是已经死了的黑狱麒麟，他用他的死换来了制裁者的怜悯，让小白银成为了制裁者庇护的对象，但没想到鲁西西青出于蓝，心狠手辣，不甘于寄人篱下，直接把制裁者的亲生儿子洛神少爷给杀了，完完全全顶替了正主的位置，然而事后鲁西西却装成受害者的样子，不但没有丝毫愧疚，还天天喊着要为黑狱麒麟报仇。
“少爷？听到有人这样称呼你，你心里是什么感受？”
不知道为什么，治安官大叔的话让乐乐想起了鲁西西骂制裁者的话：杀了大神，还和他兄弟相称，假惺惺地为他鸣不平，最后名利双收……
鲁西西嬉皮笑脸地抗辩了两句，治安官大叔呵呵一乐，“自杀？这世上有无缘无故的自杀吗？到底是不是自杀，他到底为什么会死，你心里应该很清楚，你现在拥有了他的一切，你说不是你杀了他，那是谁？”
这人是来吵架的吗？乐乐不由得屏住呼吸，鲁西西却习以为常，看来挨骂不是一次两次了，说着一些不疼不痒的解释给大叔捧哏。
在鲁西西眼中，这才是老父亲应该做的事，自己的儿子在他这个外人身边死得不明不白，他不该被骂吗？所以他没有还嘴，反而为洛神感到一丝欣慰，还有人在为他的死打抱不平，没有将他遗忘。
治安官盯着不靠谱的青年，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说：“也许，你比少爷更适合当大人的儿子。”
鲁西西却沉默了，听到女孩关切的声音才回过神来，笑容灿烂道：“是吧，我觉得也是。”说着把乐乐往前一推，“宗斑叔叔，我出发之后她就拜托您了，如果我死了……”女孩担忧地望向他，“您就把她也杀死，那样的话，无论如何，我都一定会活着回来。”
突如其来的托孤，让乐乐极度不安。
“宗斑，把人交给我吧。”
医疗官的及时出现帮治安官大叔摆脱了乐乐这个包袱。这是乐乐第一次见到医疗官，跟着鲁西西一起称呼人家拜奥大人，听说她只服务于制裁者一人，还和制裁者有着不正当关系。
女人风姿绰约，看上去年龄不大却很沉稳，鼻梁高挺，上面架着一副啤酒瓶底那么厚的眼镜，她身上有种很特别的气质，能让人忽略她的长相，天然地蒙生好感，仿佛制裁者一般，让人感觉到舒适和放松。
“叫我海拉吧。”
说完，女人兀自带起了路，见乐乐没挪窝，回头说：“怎么了？体检报告不想要了？”语气一点也不严厉，还带着一种忍俊不禁的意味，像是洞悉了什么又不忍揭穿似的。鲁西西朝乐乐点了点头，乐乐才一步三回头地跟了过去，担忧写满小脸，自从她来了之后，似乎有种不可抗拒的强大力量，让她只能当被人摆布的提线木偶，什么也做不了。
“你在为他担心？”女人看穿乐乐的心事。
“我不知道……”
“坐吧，随便坐，哦抱歉。”女人拿走搭在椅子上的外衣，一时找不到地方放，就干脆穿在身上，叠穿着两件一模一样的外衣坐在了乐乐的对面。
……嗯不拘一格，不愧是大佬的女人……
“那个……报告？”乐乐弱弱地提醒道。
已经摆出专业架势的女人又蹲了下去，趴在一堆文件里找乐乐的体检报告，忙活半天，好不容易抽出一张纸，证明自己不是骗子。
“……………”乐乐接过那张可怜巴巴的纸，上面的内容连纸张的一半面积都没有撑满，乐乐像一个死活找不到给分点的判卷老师，小脸皱巴巴地盯着那张纸。
“总而言之，你是健康的。”
“……谢谢。”语气颇为勉强。
以为能看到颈椎变没变形视力衰没衰退的乐乐真的是想多了，人家说是体检，其实是安检，给她体检是为了人家制裁者的安全着想，不是为她。
“那……那大夫，我出去了？把门给您带上吗？”
乐乐起身告辞，没想到问诊全程没超过两分钟。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在担心他吗？”
乐乐又坐了回去，“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听到宗斑的话产生动摇了对吗，在他看来，鲁西西是个十足的混蛋，而这颠覆了你对他的看法，是这样吗？”
乐乐之前不认识制裁者，也没听说过洛神，她不知道这些人是谁，漫画里没有他们的身影，关于制裁者和围绕在他身边的人和事，她是听鲁西西陆陆续续讲述，一点一点拼凑起来，才逐渐对他们有了一些了解，但鲁西西没有上帝视角，这些了解带着他浓浓的主观色彩，当和现实遇到的事发生碰撞的时候，她会忍不住想……也许故事还有另外一个版本……
乐乐问她：“你知道真相究竟是什么吗？”
“真相？都是真相，他们只是从不同的角度看到了真相，你要知道，如果不是大人的庇护，白银是很难在这个世上保有尊严地生存下去的，从结果来看，鲁西西是整件事的最终受益人，难免不让人猜疑他在其中发挥的作用。”
“如果你想问的是洛神少爷到底是不是自杀，我想，是的。但杀死自杀者的，不是他们自己，而是自杀的动机。”
“当初是洛神少爷救了鲁西西，这本来是件令人感动的事，但悲哀的是他在救活鲁西西的同时，还获得了支配他的能力。就因为这样，也定下了他的宿命，在他把鲁西西变成奴隶的那一天，猜疑链也诞生了，注定未来的某一天，他会被鲁西西杀死，除非他先下手为强，但显然他没有这样做，他的自杀是为了成全鲁西西。”
女人说这是一个农夫与蛇的故事，不同的是农夫甘愿在毒蛇咬死自己之前先行死去，用血肉供养毒蛇。
“……我不能理解……”乐乐消化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说：“洛神愿意救鲁西西，为什么不愿意相信他呢？只要洛神不使用能力，当那股力量不存在，他们之间就和普通朋友一样……”
“存在就是存在，这是不容回避的事实，两个人再志同道合，终究不是一体，他们有不同的想法，不同会产生分歧，矛盾越积越深，终有一天会爆发，如果你有一把枪，那它一定会射出子弹，到那一天，觉醒后的鲁西西必然会想尽办法杀死这个威胁。”
“洛神少爷不想见证这悲剧时刻的到来，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相比被人背叛的痛苦，死亡也不再可怕。”
……悲剧？乐乐还是不能理解，她没想过洛神是因为预感自己早晚要死在朋友手里，才提前结束了生命……什么是悲剧？最大的悲剧难道不是一个美好的少年为了一件根本还没发生的事而放弃生命吗？
……不，不是还没发生的事，是一定不会发生的事！
“没有人能完全真诚，也没人能完全虚伪，看见朋友死在自己面前，鲁西西的错愕是真实的，悲痛也是真实的，但他主观上是不是也隐隐希望对方这样做呢？直觉矛盾终有一天会爆发的他，是不是在伤心之余，默默地松了口气呢？”
海拉见乐乐陷入纠结，解围说：“就算他有这样的期待，也不怪他，基因是自私的，他只是想要活下去。更何况一件事存在众多角度和立场，人往往只能看到自己想看的……对于历史，我们已经无从得知，洛神少爷死了，黑狱麒麟也死了，他们带着故事的另一种可能性，步入了永恒的沉默。”
是鲁西西的存在逼死了洛神吗？
不会的，乐乐想说鲁西西不是这样虚伪的人，海拉站起身，像朋友那样拍了拍乐乐。从她身上飘来似曾相识的幽香，淡淡的，乐乐的肩膀放松下来，海拉劝她说：“无需追问历史，穷极一生，我们都未必能看清自己。”
乐乐在上书房的档案库里看到过洛神的照片，那是个长得和制裁者有几分相似的阴郁少年，气质干净，略微有些文弱，有着一副和他父亲一样的湛蓝色眼瞳，只是眼神中带着防备……以及浓浓的敌意，乐乐甚至觉得照片中的少年在瞪着镜头。
照片的下面是制裁者的政敌对这个私生子的性格侧写：偏执狂，对认准的事有着超乎寻常的执着，整洁，内向，不善言辞，喜欢用书信交流，待人礼貌却不友好，爱好安静的活动，如绘画、雕刻，异性恋，但对女人兴趣乏乏，自信又自卑……
当时乐乐想，原来这就是鲁西西的好朋友。
他的照片没有出现在这栋房子的任何角落，收纳柜上，床头灯旁，书桌上……这些常用来摆放家人照片的地方都没有他的踪影，他只出现在这里，编着一排冷冰冰的号码。
乐乐担心鲁西西的安危，但她却在医疗官问起时，陷入了迷茫，到底什么是危险，什么地方才安全，她真的不知道，也许，留在这里比出去搏命更危险，乐乐觉得自己身处在漩涡之中，越来越看不清前路了。
这天回去后乐乐神奇地没有再做噩梦，甚至梦中还带了点颜色，那好像是在什么昏暗的地方，对方在她还没来得及看清脸之前就掀起了她的上衣，她的眼睛被蒙住了，隔着衣服的布料，两个人亲吻在一起，体温逐渐升高。
………………
…………
之后的几天她都和海拉厮混在一起，乐乐很喜欢这位医疗官大人，她开明、包容，最可贵的是她能够理解乐乐这个凡人的想法。
乐乐看着好几天没洗头的女人满实验室地找她那个啤酒瓶底的眼镜，忍不住打听她的私人生活，无可避免地提起了那个坊间传闻。
“说我和大人吗？”女人脸上没有意外和恼怒，而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随后略有为难地说：“我和大人也不是不能结合，只不过有些浪费时间，性是可以给人带来愉悦感，但性行为却是不必要的，只要刺激大脑的某个特定的区域就能带来和高潮一样的体验，而且精准，没有误差，还能自己把控时长。和大人的话，总归还得做点别的，舍近求远不说，时间都被耽误了……”
如果能保证不耽误她时间，她也不是不能和制裁者亲热，海拉不知道自己这样解释清楚了没有，“总而言之，那些传言有一定可行性。”
嗯……乐乐确信她和制裁者没有一腿……
或者说，打死她，她也不相信他们有一腿……
时间虽然节省下来了，却也有一些损失，女人叹息：“大人的基因无疑是人类的宝贵财产……答应我乐乐，我知道几率很低，但如果哪天你和大人发生关系，请务必把大人的精x交给我……那边有方便携带的迷你容器，你一会儿走的时候拿上。”她跟不少人说过这话，只不过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人回来找她。
“……好的。”但并没有顺着女人手指的方向回头。
海拉对她欣赏万分，说：“人类会感激你做出的贡献。”
“………别客气。”乐乐语气敷衍地一语带过，不想展开任何关于这个话题的深入探讨。
果然海拉也只是看着正常而已。
她望向窗外，这个世界，没有正常人，泪目。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