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愿望
夏明煦满面踌躇，还没开口就暴露了真相，市长先生重重叹了口气，眼底溢满了悲伤，那一瞬间他似乎苍老了许多，脱去市长的光环，这个年过半百的男人也只是疼爱女儿的老父亲。
“我知道了，烦请晏医生好好照顾小雪，我这边工作实在脱不开身。”
“这是自然。”夏明煦沉吟片刻，轻声安慰道：“您也不用太过担心，她已经是成年人了，在感情方面应该有分寸。”
“可我并没有阻拦她谈恋爱，小雪为什么要隐瞒呢？”
夏明煦眉眼低垂，心中某种情绪蠢蠢欲动：“唐先生，我不知道您对于第二性别持什么样的态度，虽然如今大众媒体平台都在呼吁性别平等，但在法律政策的影响下，ao恋才是主流，在不考虑生理契合度和后代繁衍的客观因素下，您能接受自己的女儿喜欢一个beta吗？”
“安正是个beta？”市长脸色明显一变，皱眉沉思。
夏明煦早就猜到会是这种反应，但还是不免心中一沉，苦笑道：“没错。”
“我可以接受。”市长先生抬起头，脸上带着真诚的笑：“虽然bo恋会面对各种压力和困难，但只要是我女儿的选择，我都会不遗余力去支持，哪怕最后的结果不尽如人意，还有我这个爸爸给她兜底。”
夏明煦眼睛一亮，有些喜出望外：“您真是一个好父亲。”
送市长先生下楼回来，夏明煦那根绷着的神经才缓慢松弛，他转头看向窗外，发现已经临近傍晚，小张从病房里出来，迎面碰上他，问道：“晏医生，晚上还有什么工作安排吗？”
“没有了。”夏明煦摇头，笑道：“你到点下班吧，今天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小张连连摆手，表情有些害羞，她感觉那个如沐春风的晏医生又回来了。
夏明煦也准备下班了，忙了一整天连口水都没喝上，他早就筋疲力尽，回到诊室脱下工作服，桌子上的手机突然亮起，看着屏幕上的原始锁屏壁纸，夏明煦微怔，恍然想起这是师兄的手机。
今天事发突然，他们来不及交换，此刻看见来电显示，明显是晏琛用他的手机打来的电话。
迟疑一瞬，夏明煦点了接通：“喂。”
“下班了吗？”晏琛语气故作轻松，不等他回答，继续说道：“我桌子上有几份资料，回家的时候带上。”
“哦，好的。”夏明煦垂着眼睫，因为白天发生的事有些心不在焉：“还有其他事吗？”
电话那头沉默半晌，就在夏明煦以为电话已经挂断时，晏琛低声开口：“我在医院楼下等你，一起去超市。”
“好的……”夏明煦惯性点头，而后眼神怔忡，喃喃道：“去超市？”
晏琛果断挂掉电话，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外吹冷风，他一向不喜欢在某件事上犹豫不决，从赵韫办公室出来后，他仔细分析了这件事情的始末，归根结底是因为他得罪了胡彦，夏明煦才不得不四处求情。
人情债最是难还，晏琛苦想了一下午，做出这个决定，在他力所能及范围内，满足夏明煦的愿望，而愿望清单第一条，就是一起逛超市。
夏明煦没有让他等太久，挂断电话后的几分钟，电梯里走出一个人，手里提着牛皮纸袋：“师兄，我刚才忘了问你要哪几份资料，保险起见都在这了。”
晏琛不过是随便找个借口，没想到他当真了，但此时也不好打自己的脸，一言不发接过。
夜色低垂，两人坐在车里一阵沉默，往日都是夏明煦负责活跃气氛，但今天他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像是生怕越界一样。
晏琛打开车载音乐，低声问道：“想听什么？”
“都可以。”
夏明煦局促地掰手指，指关节咔咔作响，自成一段韵律，晏琛瞥了他一眼，表情玩味：“你能放过我的手吗？”
“啊？”夏明煦动作一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表情尴尬：“对不起，我忘了。”
柔和的轻音乐缓缓蔓延，奇迹般平复了夏明煦焦躁的心情，他听过这支曲子，讲述了一个流浪汉遇见心仪的姑娘，从羞涩困窘到勇敢直白，每一个音符都饱含对自由的向往。
坦诚地面对内心，勇敢地追求爱情，这不就是一直以来他践行的原则吗？
夏明煦豁然开朗，他反复琢磨师兄问出的那句话，夏明煦，你不会喜欢我吧。
如果没有意外，他会怎么回答，一笑置之还是……直接承认？
无论如何，这不应该成为他心中的困扰，他所做的这一切，目的不就是为了让晏琛知道他喜欢他吗？明明师兄已经快要意识到了，他还在这矫情个什么劲？难道不应该趁热打铁、乘胜追击吗？
想通这一点，夏明煦恨不得原地蹦三圈，他克制着心中喜悦，扭过头问道：“师兄，你今天为什么带我去超市啊？”
晏琛正找地方停车，面不改色回道：“去超市当然是买东西，叫上你帮忙提袋子。”
“原来是做苦力啊！”夏明煦故作委屈，不情不愿地解开安全带：“那晚上是不是应该犒劳我一下。”
晏琛点头，趁机充盈愿望清单：“你想要什么？”
“教我做饭！上次你就答应我了。”夏明煦瞅准机会，正打算纠缠一番，却没想到晏琛答应得十分痛快，不禁心中起疑：“师兄你该不会是在敷衍我吧。”
晏琛走进超市，领了小推车，边走边问：“你想学什么？”
“你会的我都想学。”夏明煦脚步轻快地走到他面前，把着购物车另一端，笑着后退：“师兄你愿意教吗？”
“看你有没有天赋。”
晏琛随手拿了一瓶调料放进小车里，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惬意，夏明煦一直期待跟他一起逛超市，不为别的，就希望多看看晏琛生活中的样子，医院工作太忙，长期精力高度集中的后果就是忽视身边的人。
“要不这周末我们出去玩吧。”
夏明煦兴致勃勃提议，他思维时常跳脱，晏琛已经习惯了，但还是想也不想拒绝：“我这周末要加班。”
“加什么班啊？你现在可是夏老师，有双休的人！”
晏琛微怔，他真的忘了这一茬，第一次身体互换时，他们尚且感到处处碰壁不适应，没想到这回两人接二连三忘了这件事，都快习以为常了。
夏明煦越想越觉得可行，他试图摆事实、讲道理：“师兄你看，我现在顶着你的身份，周末去加班也什么都干不了，倒不如提前帮你把攒着的假期休了，等身体换回来你再忙工作也是一样的。”
愿望清单加一。
晏琛深吸了一口气，他忍：“你想去哪玩？”
“游乐场好不好？”夏明煦眼神憧憬，笑得欢快：“或者去西藏自驾游？”
“那还是游乐场吧。”
晏琛挑挑拣拣选了两颗西红柿，其实各种食材家里都有，实在没什么可买的，他陪着夏明煦逛完蔬菜区逛水果区，逛完水果区逛粮油区，最后结账的时候买了一堆零食。
付钱时晏琛想起一件事，他看着兴高采烈打包装袋的夏明煦，说出了这个沉痛的噩耗：“你半个月工资没了。”
“啊？就这点东西这么多钱？”夏明煦难以置信，凑到他身边去看手机支付页面：“明明才几百块，师兄你哄我玩呢？”
晏琛不想戳破他的幻想，徐徐说道：“赵书记今天找我过去，这事你知道吧。”
“所以……”夏明煦表情空白，下一秒，捂着心口开始抽泣：“呜呜呜我的钱，这是压死打工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夏明煦，这么多人看着呢。”晏琛深感丢人，结完账匆匆离去，逃命一样回到了车上。
“师兄，我走投无路，只能靠你养我半个月了。”
“至于吗？”晏琛感觉颇为好笑，漫不经心道：“你还会缺钱？”
倒是不缺，夏明煦从小到大的零花钱就没断过，哪怕工作之后，他三番五次拒绝，家里还是定时往他卡里打钱，但这种大实话怎么能说出来呢。
夏明煦脸上一红，矜持道：“我不好意思回家啃老。”
“那你就好意思啃我？”
晏琛专注于开车，自己都没发觉这话有多么好笑，夏明煦捂嘴偷乐，像个得意洋洋的小老鼠，理直气壮道：“很好意思。”
回到家后，两人先是熟练地到对方房间换上家居的衣服，一切准备就绪，晏老师开始今天的厨艺教学。
第一步，洗菜。
这个没什么难度，夏明煦直接上手，稀里哗啦冲了一遍。
晏琛沉默片刻，表情认真地问道：“你平时洗澡也是这个方式吗？我现在比较担心我的个人卫生问题。”
“……”夏明煦脸上挂不住，又羞又恼：“才不是，师兄你少血口喷人，不信今天晚上睡觉之前检查一下，保证很……干净。”
这话怎么感觉哪里不对，他越说声音越小，晏琛却点了点头，一本正经道：“可以。”
夏明煦瞪大眼睛：“可以什么？”
晏琛：“可以检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