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悖论
夏明煦看着被诳走的市长先生，忍笑忍的辛苦：“师兄，我太佩服你了。”
晏琛眸中含笑，表情却不曾变化，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夏明煦察觉，莫名有些不好意思，没话找话：“我猜师兄支开市长不只是为了给我解围，还想帮安正拖延点时间。”
“我凭什么帮他？”
晏琛被看穿心思也不恼，饶有兴致地盯着夏明煦，刚才紧要关头两人只顾着解决问题，没怎么搭话，现在反而生出一股放松下来的惬意。
夏明煦倚在窗口，任风吹走满身热汗，眼中闪过狡黠的光：“师兄虽然不说，但我知道，你对安正和唐映雪的恋情投赞成票。”
晏琛没承认，也没否认，只问：“怎么看出来的？”
“你对安正的态度呀！”夏明煦眨了下眼睛，歪着头若有所思：“师兄从来不会对无关紧要的人发火，但胡彦办公室门前，你教训了安正。”
晏琛辩解：“他的行为太蠢了，我看不下去而已。”
夏明煦稍显疑惑，突然撑着窗台坐了上去，上半身整个探出窗外，晏琛心跳骤停，条件反射伸手一捞，把人拽了回来：“这里是十楼，你不要命了！”
“我这个行为是不是很愚蠢？”夏明煦靠在他怀里偷笑，低声道：“师兄放心，我抓着大理石窗台呢，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实验。”
晏琛脸色依旧很冷，砰的一声关上塑钢窗：“你的实验只能证明自己和安正一样愚蠢。”
“承认吧，师兄，你不是歧视omega群体，你是讨厌ao恋。”夏明煦从他怀里钻出来，神色难得认真：“尽管我们所有人看来，安正在此次事件当中做的并不好，他的反应能力甚至不如李明轩，但你却因为他们不依赖于契合度的爱情另眼相待。”
晏琛退后半步，松开他的腰，眼中闪过一丝冷冽：“那又怎么样？”
“我想知道为什么？”夏明煦有一丝急切，尽管他知道此时此刻时机并不成熟，还是执着地追问：“你连大家都不看好的bo恋都能包容，为什么接受不了最寻常的ao恋，这本身就是一个悖论。”
“……”
长久的沉默过后，晏琛抬眸，浑身包裹了一层无形的寒冰，他冷声反问：“你知道这些做什么呢，夏明煦，你不会喜欢我吧。”
“我……”
夏明煦睫毛轻颤，突然按住心口，痛苦地弯下腰，几秒钟后他再次睁开眼，看见“自己”站在对面，眼睛像是幽深的寒潭。
“师兄，我们……”
“又换了。”
晏琛低头一瞥，嗓音平静：“这次反应更加剧烈。”
“医生，我交完住院费了。”市长脚步匆匆，四处张望：“现在能去看我女儿了吗？”
夏明煦愣了一下，想起现在的身份，点头道：“当然可以，这边请。”
那个尖锐的问题因为一场意外蒙混过关，夏明煦心如擂鼓，他领着市长来到病房，唐映雪还在睡着，脸色苍白如纸。
安正出去接热水，恰巧遇上了找来医院的家长，被拦在门外避免一场风波。
晏琛见那个叫住安正的人有些眼熟，凑近一看，竟然是安承，他不得不感慨一句，世界真是太小了。
安承是安正的哥哥，目前也在上学，接到电话后逃课赶过来的。两兄弟站在一起大约有七分相，连说话支支吾吾的毛病都一脉相承：“老师，我们错了。”
晏琛心情复杂，在千丝万缕中抓到重点：“我叫家长过来，你让这个不靠谱的哥哥过来有什么用？”
安承抬起头，眼神错愕：“你怎么知道我不靠谱？”
“……”
因为你傻白甜恋爱脑，追不到人就想做腺体改造，跟靠谱两个字压根不沾边。
见他冷着脸不说话，安正低声解释道：“我们没有父母。”
“他们很多年前就去世了。”安承笑着补充，眼底藏着一丝苦涩：“因为寄人篱下，不想再添麻烦，所以我就过来了，真的对不起。”
晏琛没想到会是这样，沉默片刻，冷静道：“既然如此，事情就交给我来解决，你们现在回学校上课，不准再提要求。”
事情进展到这，其实再没有什么难题，市长不打算追究学校的责任，后续也只是校内的一些惩处，至于安正和唐映雪能走到哪一步，就交给缘分了。
夏明煦顶替了他的身份留在医院，晏琛只能先回学校同胡彦周旋，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想来胡副教授不会放过借题发挥的机会。
事实证明，胡副教授永远不会让人失望。
晏琛刚一踏进办公楼，迎面就碰上火急火燎的卓遥，他不管不顾把晏琛拉到墙角，急匆匆道：“我等你半天，打电话都不接，你学生的事我都听说了，老胡正在书记那告你的状，你快去解释。”
“解释什么？”晏琛冷笑，拨开卓遥搭在肩膀上的手：“如果一个人存心歪曲事实，任凭你怎么解释都是白费口舌。”
“话不能这么说。”卓遥急得口干舌燥，哑声道：“咱不能平白无故就被泼脏水，该认的错就认，不该承担的也不能瞎承担。”
“行，我知道了，你先回去。”
晏琛虽然不屑于争辩是非，但不能眼睁睁看着夏明煦名誉扫地，医学院书记办公室在八楼，他乘电梯过去，离得老远就听见胡彦聒噪的声音。
“叩叩——”
办公室内说话声一停，书记和胡彦同时转过头，前者脸色平和：“请进。”
“他来得正好，这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胡彦激动地站起身，那表情活像晏琛刨了他家祖坟。
晏琛理都没理，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赵书记。”
“嗯，先坐。”赵韫指了指沙发，又看向胡彦：“老胡，你说的我都清楚了，先回去工作，剩下的我来处理。”
和胡彦这种纸老虎不同，他一举一动都带着上位者的矜持，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沉甸甸的，不容小觑。
办公室只剩下两个人，晏琛斟酌开口，打算对这件事做出解释，没想到赵韫竟然直接抬手打断，连分辨的机会都不留给他：“这件事的具体经过我已经清楚了，不必再说。”
晏琛皱眉，忍着一口气说道：“但您知道的不一定就是真相，片面之词怎能取信于人。”
这话说得极其直白，就差指着胡彦的鼻子说他撒谎，赵韫一怔，低声笑了：“你是说我不能明辨是非？”
晏琛不答，眼神桀骜，没有一点屈服的意思。
可是赵韫笑容更甚，摇头轻叹：“夏老师可能误会了，我说不想听，实在是因为听了太多遍。”
晏琛蹙眉，他想不通这件事除了胡彦，还有谁会搬弄是非？
“那个年轻出色的医生晏琛，给我打过电话了。”赵韫不再打哑谜，笑着站起身：“他担心你在我这受委屈，又央求刘主任跟我通了电话。”
“他……”
说不震惊是假的，晏琛心里五味杂陈，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刘韫倒没注意这些细节，他脸上浮现缅怀之色：“我年轻时也在附属医院干过，后来退居二线经常怀念手术台上的日子，老刘跟我是老朋友，他向我求情我自然不能拂了他的面子，但一码归一码，惩罚还是要有的，这半个月工资扣下了，你没有零用钱就管晏琛要，我看他对你这么上心，家里财政大权八成也在你手上。”
晏琛有些走神，这些话只听了个大概，对于今天发生的事，易地而处他不一定会有夏明煦想得周到，人情世故方面他也不如夏明煦懂得变通。
明明是身体互换，他代人受过，此刻反倒觉得欠了夏明煦一个人情。
医院里
唐映雪已经醒了，睁眼看见父亲坐在床前，负气一般闭上眼。
市长先生处理大事游刃有余，面对女儿反倒显得手足无措，他手里拿着削好的苹果，讨好地问道：“小雪，这个苹果可甜了，你要不要尝尝？”
唐映雪鼻子一酸，眼角滑下泪水，哽咽道：“这一整个苹果让我怎么吃啊。”
“那怎么办？”市长先生关心则乱，开始发愁。
夏明煦实在看不下去这对父女的相处模式，笑着走上前道：“当然切块了。”
“对对，晏医生见笑了。”
夏明煦轻轻摇头，看向床上的唐映雪，关切问道：“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嗯……”
唐映雪点头，眼神欲言又止，表情像是有所顾忌，夏明煦心思通透，弯腰帮她掖了掖被角，趁机说道：“其他同学都没事，已经回去上课了，你不用担心。”
“谢谢。”
两人在市长先生的眼皮底下暗度陈仓，自以为天衣无缝，没想到晚些时候，夏明煦被单独叫了出去。
“有些事情我本该亲口问她，但这么多年我这个父亲太失职，晏医生你告诉我句实话，那个叫安正的是不是小雪交的男朋友？”
完了，这回彻底露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