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上午阳光好一些，林平之会起身晒太阳，心情不会太糟糕，他也懒得骂人，懒洋洋躺在阳光里，岳灵珊一般都会在这个时候前来收拾。
因为提前吩咐过，上午来送饭的人见到木桶和新被褥也未多说什么，将木桶和恭桶都清理干净离开了。
那两人似乎是不知情？那哑巴没告诉别人？林平之用手指扣了扣软绵绵的褥子，放缓了呼吸。
林平之坐在轮椅上晒太阳之时，听见门外的动静，转过身，脚步声熟悉，是那小哑巴。
她将门锁好后，先将被褥叠好，又将桌椅架子容易积灰尘之处擦了擦，而后将地洒扫干净。
不会说话，只会闷头干活，他习得吸星大法能感受到她身上有些内力，应该是会些拳脚功夫的。
林平之度量半天，若是他功法练成，第一个拿这人试一试，死人就不怕她说出什么来了，自然也不必忧心自己如此狼狈之事，他清嗓问道，
“你叫小冬？”
没人回答，他才想起这是个哑巴，
林平之不愿将后背对着她，便伸出手“你将要说的话写在我手上。”
岳灵珊看那伸出的手，手指修长，掌心薄平白皙，纹路清晰，
“嗯？愣着干嘛？”许是林平之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好言好语说话，岳灵珊竟有些不适应，
她走上前，用食指慢慢写下小冬二字。
—-小冬
手心中传来凉凉的触感，林平之压下不适感，他除了骂人便是讽刺人，已经许久未与人平静交谈，他不自然地收回手，轻咳一声。
“行吧。”便又握起拳头，转过身去，晒太阳。
夜晚岳灵珊半夜惊醒，忽然想到，明日大概是她给自己留的最后期限，她在黑暗中睁眼许久，抹黑去柜子里找给林平之缝制的新衣，
“至少也要等着衣服做成再走。”黑暗中只有她一个人自言自语，
又或者是，自欺欺人。
林平之往常不喜欢与人交谈，对人不善，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总有些不长眼的人去探索他为何沦为如今模样。
会时不时用异样眼光打探，言语之间也有鄙夷或是试探或者小心翼翼。
这个小冬与旁人倒是有几分不同，更像勤勤恳恳的老黄牛，干活安分，安静沉默，且安静。
岳灵珊发现林平之会在晒太阳之余和她闲聊两句，心情好就让她给他比划，两人还能简单交谈，心情不好就挑一挑她收拾的毛病，语气虽然不善，但也可以称得上是平和。
林平之虽然看不见，但他能想象啊，在他脑海中构出岳灵珊的模样。
她大概是一个二十左右，身形中等，性格老实憨厚，做事不紧不慢，面容中等，颧骨两侧偏红，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普通人。
今日林平之起的晚了些，岳灵珊又来的早了些，碰巧撞上林平之在洗漱，他捧起几把水在脸上脖颈上搓了搓，再用胰子在手上脸上摸了摸，最后清水冲洗擦拭干净。
而后他又不知从哪里拿的一铁盒的面脂，仔仔细细在脸上手上，嘴唇上摸上厚厚一层，静置一分钟，等它渗透肌肤。
真真是比她这个女人都活的精致，岳灵珊边想着边拿着盆子想去把水倒了，
谁知道林平之不知道哪根筋搭不对，不高兴道“你放那儿！”
岳灵珊想着反正她已经收拾差不多了，顺便把这水倒了省得给老大他们又添活。
本来这刷洗恭桶倒水送饭本不应该被单独分出去的，都是一个人的活，还是大师哥安排的把活基本上都分干净了。
她也未听他的，倒个水而已，索性没理会他
“听不见？我说让你放那儿！”
林平之这脾气确实来的有些莫名，这地牢里常年在地下土和灰尘都多，每逢洗脸，水定是污浊不堪。
每每想到她去将这水倒掉，就好像那天她谁也没说将脏污的被褥扔掉一般，一这里他就会想起那天腹泻之事，心中总是异常膈应，
然而听她继续往外走，小哑巴一直以来都格外听话，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忤逆自己，看来是他近来过于纵容，他也突然来了火气。
林平之转动轮椅，“叫你放下！我看你非但是个哑巴还聋了！”
就不放！！！
岳灵珊也涌上来一股劲儿，紧握着盆往外面走。
“好啊，好啊，连你也这样！”林平之突然用力掀了盆子
“叫你放下你听不到吗！！”
“咣当！！！”盆砸在岳灵珊身上后落到地面
“扑撒！”水洒了一地“咯咯啷咯咯乓铛！”盆滚了两圈，敲到门上，终于停了下来。
岳灵珊一时不备，握得太紧，也被掀翻在地，盆子是那种又重又厚的铜盆，盆子边缘将她虎口卡出了一道伤口。
林平之张张嘴，他没想到小冬会倒地，道歉的话没说出口，他直起身子，转了转轮椅，他到什么歉，本就不是他的错，是她非要拿走，就说放下放下的，真的是。
小小的牢房有些安静。
岳灵珊不知道如果知道是她，林平之还会这么凶，还会骂她，还会让她受伤么。
她又不是奴隶，不是动物，不是死的，也会难过也会伤心也会痛苦。
她想回家了，找百素粟，听她说教讽刺，去玄心寺找娘，和老大喝酒，都比在这里受人折辱得强。
林平之舔舔唇，若是她生了气也不再来了，那他找谁去试吸星大法？
又转回轮椅，到小冬跟前。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跟别人低头，还不习惯，他犹豫了又犹豫，终于伸出手，
“你还起得来么？”
即便是再在地牢，林平之都很干净，因为常年不出去，面容白皙，皮肤细腻，他眉眼更像他母亲些，精致清俊。
此时逆着光，那双眼睛发着极浅的色彩，还有些许灵气。真是一张极具欺骗性的脸。
“我并非有意”
他嘴唇轻抿，似乎在掩饰内心中的不安，大概初见的人永远不会知道，那张嘴有多恶劣。
让她愤怒，让她焦心，让她心软。
没人回答，他捏捏手指，就要收回手。
手心中传来指尖划过的凉凉触感，
一笔一画地写着她要说的话。
紧接着一滴滚烫的液体落在他掌心烫的他忙蜷起手指，收回手。
——对不起，别生气了
林平之握着那滴滚烫的泪，几乎想立刻将轮椅转回去，晒太阳，或者躺在床上闭眼假寐。
无可适从无处遁形，
是他错了。
小冬好像误入进猎人陷阱的小鹿，根本不懂那食物下面的陷阱有多危险，
傻且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