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手书
谢炳易闻言也不再多说什么, 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楚誉,才继续道:“请公主见谅,谢某一时心急说了冒犯的话, 谢某此行来是有些话想单独和楚誉说。”
长公主有些犹豫地看向楚誉,这孩子还跪着,估计是不愿意和谢炳易相谈,刚打算开口回绝时,却听到了楚誉说:“公主, 我和他谈吧。”
侍卫们都把刀收了起来, 谢炳易看起来也冷静很多,想必应该不会再冲动了。于是长公主叹了口气说道:“罢了,你们的事,你们自己处理吧。”然后转身便回了前厅。
侍卫们远远的守着,生怕谢炳易做出什么事来。但是谢炳易只是走到楚誉身后用只能两个人听得清的话说道:“你以为只我和我父亲跟皇上提议,皇上就轻易答应了吗?皇上本身就是想要你楚家后人的命,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跪了许久的楚誉, 膝盖处已经僵硬地快要失去知觉,他缓缓站起身来,拂了拂膝上沾的灰土, 没有回答。
楚家后人的命,他倒是也想, 可惜他身上流着的是那个阴险毒辣的狗皇帝的血。
“你要是自己识趣, 乖乖把婚约解除了, 在皇上面前我还能替你说几句话……”谢炳易循循善诱着,他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不怕死,也没有人不畏皇权。
可他没有想到,楚誉自己便是皇权。
秋日的风愈发冷了, 楚誉闭了闭眼,终于开口道:“你不就是想让我解除婚约么,你不会以为我解除了婚约,陵游便是你的吧。”
谢炳易的声音顿住了,他神情冷了下去,说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楚誉突然觉得有些恼怒,这个人只是把沈陵游当成一个他的所有物罢了,以为没有人占有沈陵游,沈陵游就一定会是他的。
楚誉转身对上谢炳易的眼睛,淡淡地说:“再用这种伎俩对付我,我绝不放过你。”这不是威胁,是看在沈陵游把他当朋友的份上楚誉忍了下去。
然而谢炳易却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一样,嗤笑了一
声道:“你靠义勇大将军的名头对付我吗?”
两个人站的不远,却硬生生让人感觉到剑拔弩张的气息,楚誉看他一眼,走到他面前道:“你还是太年轻,如果我是你,就绝对不会说这种话挑衅对手。”
这话,谢炳易的爹也曾对他说过。你还是太年轻,若是再年长一点,自然就看的通透了。不管你想要得到什么,必须要处心积虑,不可把心思放在明面上。
谢炳易于是忍了这么多年,这些年从未把自己发疯的心思告诉给沈陵游一分一毫。可偏偏沈陵游反应迟钝,不告诉给他清楚明白,他就一丁点也感受不到。
他从来没把楚誉当回事,可耐不住沈陵游和他走的越来越近,谢炳易能察觉到他和沈陵游已经背道而驰了,可是他不知道怎么才能挽回。
他慌乱又嫉妒,所以才会着急地在楚誉面前露出了马脚。
楚誉收回眼神,不再管谢炳易说什么,转身走进前厅,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忍受了,他现在就想把那狗皇帝从皇位上赶下来。
那个只知道炼丹长生的狗皇帝,不知道他会做什么想法呢。楚誉想起前世皇帝临死之前,死死抓着楚誉的袖子问他:“你到底是我的儿子,还是楚晟的儿子!”
当时楚誉说了什么,他笑了笑,并没有抽回袖子,只是附在那狗皇帝的耳边道:“一个杀父篡位的儿子,自然是流着父皇这样的脏血。”
他诚然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可若不如此,楚家的仇,他生母的仇,谁能报?
前厅内,长公主正坐着喝茶,她看见楚誉从门外站了许久,在夕阳的光晕下几乎有些恍惚。她想开口问问,是不是谢炳易说了什么胡话,叫他不要放在心上。
“这里有一份淑妃娘娘生前手书,请公主代为转交给圣上。”
她听见楚誉这么说。
楚誉说完,将手书递给旁边的婢女,转身离开前脚步停在了门槛处,认真又郑重的道了声谢:“多谢公主这些天来的照拂。”
长公主看着他,突然没来
由的心慌,出声道:“这是什么,你要去哪?”这孩子的想法她从来就摸不透,什么话都憋在心里会憋出毛病的。
可惜楚誉没有听到长公主的话,已经走远了。
那婢女小心翼翼地把那用锦缎包裹着的手书呈给长公主,长公主一眼便认出了那锦缎上的纹路。
那分明是宫里妃子穿的布料才会用的图案!
长公主接过去展开,里面有一支小筒,小筒内的纸平整干净,仿佛从未开启过,在这一刻终于得以窥见天光。
片刻后,茶盏惊落在地,滚烫的茶水溅湿了公主的靴子,可她完全说不出话来,四周的婢女都大惊失色地忙着收拾。
长公主的手微颤着扶住身旁的一个婢女,努力稳住气息道:“备轿,不,先把楚誉给我喊过来。”
她竟不知道,楚家还藏着这么一位尊贵的人呢。
吾儿燕裕,本为皇室三皇子,因奸人迫害,不得已托家妹秦书嫣照料。
那时的淑妃,身染重病早已经油尽灯枯,就算想保住楚誉,也没多少时间能活了。
所以淑妃做了一出戏,假装三皇子于猎场走失,实际上是把他送去了郴州。
皇帝决不会料到,他的儿子会被最恨他的秦书嫣心甘情愿视如己出的养了这么多年。
沈陵游走的第二日,骑着马跟在他爹身后,百无聊赖地看着他们谈论战事,什么话也插不上。
偶尔来个小兵蛋子过来套套近乎,沈陵游也只是有一茬没一茬地搭着话。
马鞍上坐了半天,屁股硌得生疼,沈陵游不禁怀念起来楚誉在的时候,事事都想的周全。
唯一让沈陵游有点高兴的是,这次去边疆又能看到渐缘师父了,好歹到了那荒凉的地方还有个朋友可以说说话。
直到天色快黑时,他们扎完营帐在外面围着篝火吃干粮,沈陵游才终于歇了下来,浑身累的够呛,瘫在营帐里睡觉。突然听见外面有人在谈论什么三皇子,沈陵游迷迷糊糊地想,哪有什么三皇子,不是早失踪了吗。
因为
他们还没走太远,所以京城来的消息又快又准,一夜过去,不知道消息的只剩下了睡得死沉的沈陵游一个人。
“什么三皇子,爹,你们说什么呢。”沈陵游打着瞌睡听他爹和下属聊天,却招来了他爹的嫌弃:“哪都有你,昨天让你看的兵法你看完没有。”
那兵法书沈陵游打七岁就被他爹逼着背,每次都是看到一半就睡着了。昨天那本更加晦涩难懂,沈陵游看了两页就困了,这时候被他爹提起来,还真找不到借口搪塞过去。
于是沈陵游乖乖闭嘴,就听他爹语气缓和了一些才道:“楚誉和你那婚约,大概是不能作数了。”
沈陵游:??
他爹怎么一大清早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之前天天嚷嚷着要守约的人怎么过了一晚上就变这样了。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就听那下属说道:“将军也不必为难,婚约之事本就定下的是三皇子,若是三皇子毁约,便是三皇子失德。”
啥?沈陵游更懵了,他爹什么时候还把他定给三皇子了,那楚誉怎么办。
沈陵游满肚子疑惑,开口道:“爹你怎么定这么多婚约,你是真怕我嫁不出去啊。”
“放屁,你爹我是那种人吗?”沈大将军使劲揉了一把沈陵游的小脑袋,才犹犹豫豫地又说:“那是楚誉。”
“什么?”沈陵游怔了一瞬,似乎明白了他爹的意思,又说:“谁是楚誉,三皇子是楚誉?”
他急忙打马到沈大将军面前,反复问道:“楚誉是三皇子?爹,是谁说的?”
还能有谁,这种皇室秘辛,除了本人谁会主动说出口。沈大将军身旁的下属忍不住开口道:“少爷,昨天咱们一走,长公主就带着三皇子殿下面圣去了,听说拿着淑妃娘娘的绝笔手书,皇上一眼就认出来了那字,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他们一走,楚誉就揭开了身份,那岂不是故意骗他们沈家上战场了吗。
沈家遭了算计,恐怕沈大将军心里头也有个疙瘩了。只是碍于沈陵游的面子不好发作。
沈陵游早就知道楚誉会登上皇位,只是断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他以为他可以陪着楚誉一步一步往上爬。
原来人家自己身上就带着□□,能一步登天呢。
沈陵游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惨,忙活了这么半天,最后还是做了别人的嫁衣。难道真的应了那个系统的话,他注定是要为主角的路当炮灰吗。
沈家上战场,既保全了楚誉,也保全了楚家。只是,沈陵游不相信楚誉会算计他。
可能是有什么其他原因,可能是觉得正好时辰到了,或者是什么别的……
沈陵游心烦意乱地想着,那天去庆王府,楚誉让他稳住太妃,是不是就在去找那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