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空法大师
听见庆王说话，楚誉才把眼神转到他身上，刚刚他竟没发现这个被沈陵游扑救下的人居然就是庆王。
庆王其名叫陈谦，名不如其人，他非但不自谦反而最好虚名。这人有个癖好，爱把自己包装成一位君子。哪怕心里万般不愿，表面上还是会把沈陵游当成自己的救命恩人一样对待。
这可省事了，正愁不知道怎么接近庆王。楚誉没想到他家小孩出来乱跑还帮了他一个大忙。
他隐去嘴角的笑意，假装不知道庆王的身份，又正经地跟沈陵游道：“无论如何，你也不该偷偷跑到钟楼来玩，我知道你闲不住，但是也得分场合，万一冲撞了贵人怎么办。”这番说着，也打消了庆王的疑虑，看沈陵游这样子就像个爱玩爱闹的纨绔子弟，这个叫楚誉的又十分稳重，看来是这少年的家里人。
沈陵游一边挨训，一边偷偷地抬头瞥了一眼庆王，两眼对视上后，沈陵游扯起嘴角轻轻地“切”了一声。
庆王：？
好久没人敢这么正大光明的挑衅他了，虽然他一向厌恶纨绔子弟，但是这小孩又怂又爱招惹别人的模样着实有点让人想发笑。
不过，既然楚誉出来打了圆场，自然也就顺杆子往下爬，清了清嗓子对楚誉道：“不怪他，今日若非这位协…小弟救我一命，恐怕我早已被刺客给杀了。”
“原来是这样，倒是我误会了，陵游他一向爱玩，许是看见这钟起了玩心，没伤到您就好。”楚誉没说什么挟恩求报的话，只是平平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就作势要拉着沈陵游走。
庆王眼里精光一闪，此人外表不凡，态度不卑不亢，又识礼数，懂得退让，或许那老道说的因缘际会正是这人呢。
更何况，那个叫什么陵游的少年还救了他一命，没准可以借此机会好好探一探这人是不是有真才实学。
“二位留步，救命之恩不报我良心难安不如与我一同吃些饭，我也好报答报答这位小公子。”庆王笑的温和有礼，光看外表完全看不出这张皮下是什么心思。
但沈陵游还惦记着庆王刚刚质问他的样子，心里有气，明明就是他误会了，居然都不道歉！
这时候怎么看庆王都不顺眼，沈陵游抬起下巴，像只骄傲的小孔雀一样挺起胸脯，对庆王说道：“我要吃最好吃的1
庆王还以为他这架势要放什么狠话，没想到居然是要吃的，心里那点不自在也消去了，甚至觉得这小孩有点意思：“……放心，自然会给小公子准备最好的。”
在一旁憋笑憋得难受的楚誉赶紧伸手拉住了沈陵游，用很小但刚好足够让庆王听见的声音说：“贪吃，回去给你买好吃的。”
庆王大手一挥，直接开口道：“还请二位给我个面子，到后山静心阁共用斋饭。”
“后山？后山不能去的，你不知道吗，今天有贵人要来的。”沈陵游毫无遮拦地说出了口。
只见庆王故作神秘地一笑，然后微不可查的挺了挺身子说：“后山只住我们一行人，不知小公子说的是哪位？”
沈陵游看了看庆王那样子，有些不敢相信地说：“你不会就是那个贵人吧1
庆王得到了满意的反应，站在原地笑而不语。
旁边的楚誉都快看不下去了，他干咳两声说：“不知您是寺庙贵客，既然如此，那我和陵游还是不便打扰了。”
庆王满足了虚荣心，此刻心里舒坦的很，连忙叫住了楚誉和沈陵游，说道：“二位不必客气，小公子是本王的救命恩人，自然要以礼相待，随本王走吧。”
陈谦果然还是他印象里那个陈谦，楚誉感叹，哪怕多出来一个所谓的佛法大师相助，庆王还是这么个性子，注定爬不到那个位子。
三个人很快就到了后山，静心阁傍山依水，端的是一副好景色。阁外驻守着大量的亲兵，恭敬地行了一礼便把他们迎了进去。
静心阁里有一座小小的雅堂，里面也挂着些佛像供人礼佛。甫一进去，便能看见一位穿着素色长衫跪坐在蒲团上的老妇，身旁围了满圈的婢女。
庆王一抬手，楚誉和沈陵游也跟着行礼，老妇连头也没有回。
“皇额娘，今日在去求见空法大师的路上，被两位公子所救，儿臣想，京城那人所说的因缘际会可能正是这二位。”
太妃闻言，作势要起身，庆王立刻上前扶住了荣太妃的手臂，恭敬地道：“皇额娘慢些。”
这倒不是庆王生性孝顺，而是因为，无论造反一事还是其他，全部都是这个荣太妃一手操作。不然以庆王这脑子，早就被皇帝太后给扼杀在襁褓中了。
荣太妃才是真正的心狠手辣，庆王不过是儿随其母，学到了一些本事罢了。
她转过脸来，一双高挑的眼睛极为刁钻傲慢地在楚誉和沈陵游脸上扫过，唯独在楚誉脸上停留了片刻。
荣太妃似乎被楚誉的容貌给惊诧了片刻，驻足盯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到：“你就是王爷的救命恩人吗，倒是生得极好的。”
楚誉丝毫不躲闪地回看向她，然后行了个礼道：“回太妃，救命恩人是沈将军家大少爷。”
听到这话，庆王和荣太妃皆是一愣，庆王抑制不住地喜上眉梢，说道：“原来是沈大将军的公子，果真是虎父无犬子，本王自当好好感谢一番沈将军。”
沈家这个中立派，若是能让他拉入麾下，将是一个巨大的助力。
庆王都能懂得的如此浅显的道理，荣太妃自然也懂。她惊奇地把目光看向沈陵游，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会，才道：“你是叫沈……”
“回太妃，我叫沈陵游。”沈陵游干脆利落地回答她，扬起小脸朝荣太妃露出了一个笑容。
荣太妃一愣，抚掌笑道：“对对，原先你小的时候本宫似是见过你呢。”才怪，沈陵游从小在郴州长大，根本没去过京城。
沈陵游也不拆穿，他乖巧地点点头，又说：“太妃娘娘记性真好，保养的也好，若是小时候见过，恐怕我也认不出来这么年轻的太妃娘娘。”
太妃上了年纪，最爱听这些可心儿的话。加上又要过寿，每天就哀愁自己又老了一岁。这时候听到沈陵游夸她年轻，哪怕知道是句奉承话，也不免心头高兴起来。
她走过来时，脸上明显多了丝笑意，竟然直接拉起了沈陵游的手，亲热的拉他到静心阁后的凉亭去小坐。
沈陵游看看楚誉，楚誉安抚地给了他一个眼神，沈陵游便放心下来。
仿佛只要楚誉给他一个眼神，他就能立刻找到支撑自己的东西，尽管他也不知道那安心从何而来。
沈陵游最擅长的就是说俏皮话逗人开心，这点楚誉深有体会，他从前在清满楼见到过沈陵游去听曲儿，一口一个姐姐把那清倌哄得花枝乱颤。
他家小孩的本事可多了。楚誉叹了口气，悄悄站到了庆王身旁。
庆王显然更想结识楚誉，看沈陵游和太妃聊的开心，他也就不顾忌什么了，和楚誉攀谈了起来。
一行人除了啥也不在乎的沈陵游，都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吃完斋饭后，沈陵游已经和荣太妃熟络起来，话家常聊的跟相识许多年的亲戚朋友一样。荣太妃心里头一开始惦记着拉拢沈将军，到后来也被沈陵游这张嘴给折服了，这么伶牙俐齿的小孩到底是怎么教出来的。
你说他乖，又调皮得很。说他任性，又适可而止。叫人又爱又恨，只想捧在手心儿里，天天叫他陪在身边逗乐子。
荣太妃身边几个机灵的婢女，也开始说起了荣太妃的好话，几个人把老太妃逗得笑个不停。
庆王和楚誉这边也是相谈甚欢，甚至聊到了楚誉的身世。一个满门忠烈的将士后代，他身上背负的清誉和名声，可以为庆王带来更多将士和百姓的拥戴。
庆王觉得自己像走了大运一样，竟然一天之内发生了这么多好事，哪怕被刺杀还化险为夷。
只是他不知道，他以为的好事，不过是楚誉一手准备的精心计划。
要说楚誉自私吗，那条路本就只能通往一个人，他只不过是为了拿回属于他的东西。
“启禀王爷，太妃娘娘，空法大师他来了1一个亲兵兴高采烈地进来通禀。
庆王的嘴都快咧到后脑勺子了，他大手一挥说道：“真是好事连连啊，快请空法大师进来1
空法大师其人，在郴州也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早听闻他多年以前就已经年入五十，只是容颜却依旧停留在二十岁时的年轻面貌。其法力之深厚，可以祈风唤雨，得知天命。
他一年当中只有四次会回郴州崇善寺，其余时间都在游历人间，为百姓宣扬佛法解除苦难。
这一天，刚刚好就是空法大师回来的日子。
庆王他们早就派人多次打听空法大师回来没有，只是没想到还真让他们给等来了。
荣太妃更是高兴的直接站了起来，一边拍着沈陵游的手一边说道：“你这孩子可真是个福星啊，能见到空法大师说明你也与佛法有缘，不如就留下来一起听大师讲经吧。”
讲经？？
沈陵游最讨厌的就是听别人讲经，又漫长又无聊，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好听的。他上个课都能睡着，更别说听佛法了。
他刚想说，算了算了，他怕是没有慧根的。只听门口的吊珠帘子哗啦啦响了几声，一个大斗笠出现在他们眼前。
那人一抬头，露出眼上一道长长的疤痕，在见到沈陵游微微划过一丝疑惑。
“你为何在此？”
众人一下子寂静下来，都屏息不敢随意回答。毕竟这话没头没脑，也不知道空法大师说的“你”是在说谁。
沈陵游晃了晃脑袋，那空法大师的眼睛还在盯着他看。
沈陵游：“……大师，你是在跟我说话吗？”我，我们好像不认识吧？
“除了你还能是谁。”空法大师捏了捏佛珠，心头一阵燥意。
这个人怎么又和那叫楚誉的命运牵扯在了一起。
三世的福报都给了他，难道这一世还要做扑火的飞蛾吗？
沈陵游被他说的有点莫名想笑，大师这语气好像他们很熟的样子。
此时荣太妃急忙插话进来道：“原来陵游还与空法大师相熟啊，真是了不得。”她急着和空法大师攀话，但传闻空法大师性格孤僻难亲，除了他那徒弟，很少有人能入了空法大师的眼，要知道，光是被空法大师提点一句，就是莫大的福份了。
荣太妃看到沈陵游和空法大师竟然认识，不由得心里有了些底。
这个沈家的少爷，看来是必须结交的，就算不能结交的话也绝不可以放他去太子那边。
“上午刚救了你男人的命，这么快就把我忘了？”空法大师嗤了一声，紧捏着佛珠的手也松开来。
沈陵游脸上一红，嘴里的话也结巴起来：“他，他不是我男人。”
楚誉眸色微动，在底下悄悄拉住了沈陵游的手。
就这，还说不是呢。
空法大师满不在乎地把斗笠摘下，露出一乌黑长发，虽然有些毛躁却不失风度。
那张脸果然看起来才不过二十上下，长相端正俊俏，完全想象不到这人已经五十岁了。
荣太妃和庆王在一旁看着，纷纷心里暗生怀疑，这空法大师，要不就是真的性格孤僻古怪至极，要不就是招摇撞骗虚假名声的骗子。
哪有佛教中人这么毫无遮掩的说话的，眼睛上还有一道疤，看起来就不像什么正经和尚。
“我的确不是什么正经和尚，你们也不必叫我什么空法大师，虚名只会折损我的心境，直呼我渐缘即可。”渐缘说着说着，又瞥了一眼沈陵游：“都坐下吧。”
渐缘这人，连皇帝的面子都敢不给，尽管在座几个人都是名门显贵，他却还是该怎么行事就怎么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