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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弥山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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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恒庙坐落于弥山。

    今夜便是龙都庙会前的热身, 弥山灯会,持续七日,直到龙都庙会那一日才算结束。

    船舫的终点是弥山脚下, 向西而行, 大约步行半个时辰, 便能绕道于恒庙的正入口处。

    此时已是日暮西山, 晚霞乱逐, 身边两道枫树似火, 层林浸染,满眼红纷纷一片。秋日的盛京城弃萧条,色彩照旧浓郁。

    杜庭诀一路上帮推着温轻轻的椅车,还不忘与她授教一些初级的药理知识。

    直到一处下坡路时,杜庭诀没打一声招呼就活生生松了手,温轻轻的椅车瞬间失控, 按照地心引力向下急速滑动。

    幸好苏晚妤身手好,几个跨步追赶上“脱缰”的温轻轻,一手拽住失控的椅车, 可谓男友力十足,将她拉到身前稳稳停靠住。

    温轻轻惊魂未定,她回眸看向杜庭诀,一双圆睁的杏眸快瞪出火星子了。久久, 嗔怪道:“师父, 你想徒儿死就直说。”

    杜庭诀压根就没有在意自己刚刚做了什么。道路旁,一户人家的院门边角, 杜庭诀猫着腰在杂花丛中低头不知道再捣鼓什么。

    少时,他一脸欣慰的直起身子来,手中握着一株蓝色的小花朝她兴冲冲的跑来:“徒儿, 徒儿,你快看这么是什么?”

    温轻轻板着一张小脸,没好脾气道:“什么?”

    杜庭诀面色红润,眸光泛起层层涟漪,手握药草的手微微抖着:“这叫冰魄草。怎么说呢,品相实属极品!此花难以培育,没想到竟能在此处摘到。与野花混在一起,还好我眼尖。”

    温轻轻冷冰冰“喔”了一声。终于明白杜庭诀这个“药痴”的名号怎么得来了。看到名贵的药草跟痴汉似的,完全忘记他手里推着一个“半残废”的徒弟。

    杜庭诀忽而笑容一敛,皱起了眉头,温轻轻以为他是良心发现自己差点失手杀死自己的爱徒时,结果只听他疑惑道:“这冰魄草虽说极难培育,但我方才闻到一股极其浓郁的冰魄草香,由此得知,这家人的围篱内还有许多冰魄草

    ”

    温轻轻掐了杜庭诀一把:“师父!既然很难培育,你这手里一株就算是在人家家门口偷采的!”

    温轻轻说的义正言辞,苏晚妤的目光流露出赞赏。

    下一秒,温轻轻揪了揪杜庭诀的衣袖:“师父,偷摘了那你还不快跑?愣着作甚!”

    杜庭诀立马领悟,慢悠悠的说:“有点道理。可是我还想再偷几株。”

    温轻轻:

    苏晚妤:

    杜庭诀面色愈发有些凝重:“其实这药若是大片大片的开是挺蹊跷的,因为——”

    他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到摘花的那户人家门口传来几声暗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抛向了那扇半敞开的院门。

    温轻轻瞳孔紧缩,看了苏晚妤一眼,苏晚妤推着椅车往左挪了挪,自觉与杜庭诀划开界限:杜庭诀个人偷花行为,与她们无关。

    暗骂声愈来愈大,一些极度污秽粗俗之词落入耳中:

    “小□□,说!被谁睡过了?老子给你好不容易安排了份亲事,这下,被你搅黄了!对方可是城郊山阴县县令的侄子!”

    “跟你那死娘一样,不早些嫁人,整天弄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滚,滚出我李家!到底是捡来的赔钱货,不如死在大街上白吃了我李家十多年的饭!”

    骂声不绝于耳,直到最后,传来一声木质桌椅散架的破碎响声,紧接着,一个身影从敞开的门内飞出,狠狠摔落在地上。

    温轻轻瞧着不远处,地上捂着腹部痛苦蜷缩的人儿,觉得十分眼熟。仔细打量后才发现,那人居然是李绿宜。

    门内的人拾起一根方才被他造散架的凳腿儿,气势汹汹的走出门来,凳腿儿一挥,结结实实的打在了李绿宜为了护脸而抬起的小臂上。

    李绿宜仰头闷哼一声,泪水不自觉的顺着脸颊簌簌跌落,眼眶里蕴着猩红,满是倔狠。

    温轻轻见状,示意苏晚妤推她过去:“这个人我认识。”

    那男子凶神恶煞下手没个轻重,正气在头

    上,李绿宜到底是女子身子孱弱,那一下若是没打在小臂上而是落在头上,可想后果。

    男子抄起棍子又是重重打在李绿宜的身上几下。男子倒是狡猾,通通打在那些不致命却足够生痛的地方,顿时,李绿宜素白的裙衫上便殷出了一小片一小片的斑驳红迹。

    男子看到温轻轻一行人朝这边专注看着,一同骂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爹打闺女?”

    虽说李绿宜是徐雁雪那一伙的,但是温轻轻也不想看到她被活生生打死。

    温轻轻略带歉意一笑,朝男子喊道:“方才看到有巡湖的侍卫路过,大哥你打孩子也低调些啊。”

    男子一听,收敛了几分气焰,见李绿宜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也控制了下情绪,觉得教训的够了,怕真闹出了人命。于是啐了一口痰,哼唧一声,把手里的棍子扔了,转身就往门里走。

    随后“啪”的一声,把院门给狠狠关上了,夹断几根门檐上伸出来的南瓜藤曼。

    温轻轻拽了拽杜庭诀的衣袖,小声道:“师父,去看看她如何了。我认得她。”

    杜庭诀点点头,毕竟是医者,怎会放任不管,于是朝李绿宜走了过去。

    秋禾和冬月搭手把李绿宜身子半扶起,杜庭诀细细查看了一番她裸露在外面的伤口。

    此时李绿宜表情痛苦,死死咬着唇瓣,半阖着眼眸望了温轻轻一眼,随即又无力的闭上,眼角渗出几行泪来,瞧上去着实可怜。

    杜庭诀替她简单处理了一些皮外伤,更深处的伤口,他一介男子也不方便查看,只留下了几瓶用于外伤的药,嘱咐她自己涂。

    末了,杜庭诀以为李绿宜会说声谢谢,谁知她努力张了张嘴,说了句:“多管闲事。”

    杜庭诀倒是觉得没什么,估计她一个姑娘家不想让别人看到这般出糗的时候。还偏偏被一行人围观着

    温轻轻询问她:“需要把你送到附近的医馆么?”

    李绿宜冷着眼摇头,艰难的说:“我自己去。”

    温轻轻“喔”了一声,扭头与苏晚妤说到:“那咱

    们走吧,苏姐姐,待会人多了路就不好走了。”

    苏晚妤点点头,推着温轻轻转了身。杜庭诀、秋月和冬禾快速跟了上来。一行人洋洋洒洒离开的身影渐渐隐没于红叶枫林。

    毕竟温轻轻也不是圣母白莲花,对方没有生命之危便好,舔着脸硬要帮她也不是回事。虽说李绿宜看她的态度依然很冷,却不如上次,联合徐雁雪说她是杀人凶手时那般痛恨狠绝。

    李绿宜看上去不像个傻的,恒庙吉祥物销冠,怎么可能会识别不出谁是真正的杀人凶手,那证据假的可怜,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会信。

    温轻轻之所以救她的最大初衷还是因为——有些秘密在李娥那儿没解开,若是她也死了,怕是会更加囫囵。

    今日就是弥山灯会的第一天,但是盛京人民属实是爱热闹,温轻轻一行人没走多久,便感觉道路开始拥挤了,她张罗着大家挨近一些,以免走散。她左手死死拉着杜庭诀,杜庭诀这个人一路上时常因为一些野开在路边疑似药草药花的东西而失去对自己身体以及理智的控制。方才路过一片菜地,不知瞧见了什么非要过去采,拦也拦不住,结果差点被菜农拎着锄头打了出来,以为他偷菜!

    为了防止参与灯会的百姓太多导致路堵,快行至弥山时,就会有巡防营的人马在各条道路上设置拦截点。一旦到了拦截点,各贵人便不可驱车再进,都得步行,护卫可带,只是不能驱使其他行人为他们避让。

    可谓是十分亲民了。

    弥山脚下,温轻轻抬眸望去,整座山的灯火点点遍布全身,似是披了一身闪烁星辰,将银河流淌在山体之上,光泽渺渺,明明灭灭,无声饰夜。

    弥山脚下的磐河,漂浮着无数盏绽火的莲灯,一个个承载着天启百姓们对未来的祈愿,对故人的思念,对过往的释怀千人千念,随水逐流,幽幽飘向神祗的宫殿。

    磐河前,一道墨色的身影挺立。他的神情比夜色还要薄凉,是群山孤峰,让人望而畏之。

    样貌却又似可惑人的山神亦或是狐仙

    ,一个普通的回眸便是不经意的淳淳善诱之。

    “沈微哥哥!”

    熟悉的呼唤扣动沈微的心弦,他转身去看,果然是他心心念念不断闯入脑海的那个人。

    沈微点头,迈着大步朝她走了过去。

    见沈微过来,杜庭诀的眼眸亮了亮,直了直身子,装出一副长辈的姿态,抬手想学贺九州拂拂胡须,又发现自己没有那玩意儿,尴尬的捏捏下巴,于是表情略显诡异:“小师侄,来了。”

    苏晚妤跟着也礼貌的打了声招呼:“司命。”随后又解释为何同行:“与轻轻坐船时偶遇,便随她一起过来了。”

    沈微点点头:“嗯,正好,今日人不算最多,过几日,想祀水都得排队。”

    沈微接过苏晚妤手里的椅车,亲自推着轻轻,他低头问她:“饿不饿?我们要不先去吃东西。”

    温轻轻摇摇头,乖顺道:“先放莲灯吧,万一一会儿人更多了呢。”

    沈微低腰,好像是在整理她的衣服,实际上是悄悄给她袖子里塞了几颗小红果子。他怕她饿,这些小红果是从弥山树上随手摘得,没摘几个,只能偷偷塞给她,毕竟也不够这么多人分。

    好大一声:“师兄,我来了。”

    江阙人未到声已到。方才他被沈微吩咐去买莲灯,这时提了沉甸甸一篮子的莲灯满载而归。

    “想要放的自己拿,那边案台上有公用的纸笔。”江阙把装有莲灯的篮子放下,大家都好奇的涌了过来。

    温轻轻之前其实已经为原主的父母祀水过一次,但她依然让沈微帮她取了三盏莲灯。

    放在磐河里的莲灯是不用付钱的,不知会何时灭,又飘向何处,但她觉得这样会有一种真正祈愿的感觉,磐河的尽头,无论是哪,她都当作是飘往神祗的宫殿。

    一盏缅怀原主的父母,希望他们能安度轮回。一盏思念自己现世的父母,希望他们平平安安。一盏祈愿她与心上人儿,能长长久久。

    沈微第一盏莲灯写的很仓促,或许是不想别人看到他具体写的什么内容,放入磐河后定定望了许久。

    温轻轻见他神色暗暗,问他:“沈微哥哥,你是在为你的父母祈愿吗。”

    沈微点了点头,道:“嗯,为我母亲。”

    温轻轻记得沈微提过,他父母双亡。

    温轻轻摸着他的衣袖,抚慰道:“你母亲的在天之灵一定会得到慰藉。”

    至于他为什么不提父亲?温轻轻按照套路也能猜个一二,应当是个渣爹。

    沈微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他长舒一口气,快速收整好情绪,回眸问她:“你怎么放这么多?”

    温轻轻搪塞道:“父母一盏,故人一盏,你我一盏。”

    故人是指原主的父母。沈微却听出了别的意味:“故人?”

    温轻轻叹气:“一个好朋友,别多想沈微哥哥,你只放一盏呀。”

    其实她只是为了岔开话题才说他为何只放一盏,但是沈微听来,他以为她嫌他没有放关于他们的,毕竟磐河边放莲灯的有许多眷侣。

    沈微从袖子里掏出一盏并蒂莲灯,眼睫轻颤,黑玉似的眸子流转着淡淡星泽:“他们他们说这种比较灵。”

    他说这话事时是十分不好意思,毕竟他一向很鄙夷这些东西——觉得是傻子才会上当的。

    但是他觉得她可能会喜欢。

    而且,或许是比普通的莲灯灵一些?

    温轻轻猜出他想给她小惊喜的心思又想要面子,她将欣喜放大十倍表现在了脸上,抱着那盏并蒂莲灯左看右看,爱不释手,夸赞不断

    然后她头一次在沈微面前展现了自己的狗爬字,在莲灯上写了二人的名字,还在两个人名字中间别出心裁地花了颗小桃心,

    沈微神色滞住,即便带着媳妇滤镜,但是夸奖的话还是说不出口,末了,他抽了抽嘴角,说:“差点以为你写了别人的名字。”

    温轻轻不以为然:“那两个字那么不像沈微么?”

    沈微欲语还休。

    沈微把温轻轻推到河边,温轻轻低腰,他则是蹲下,两个人握着莲灯将其放置于磐河水面。

    他们一

    起望着菏灯随着河流飘啊飘啊,最终汇入远处的酷似星河的灯海之中。

    沈微从前是怎么也没想过,他有一天会与一人,携手做着红尘眷侣都喜欢做的“俗事”。

    竟然是如此,令人暖心。

    两人一同起身时,温轻轻侧头在他脸颊上不动声色的亲了一口。

    沈微一霎那间耳根子就泛起了红,幸好夜色浓浓无人察觉。虽然什么事都做过了,但是只要是她主动的,他还是会忐忑、紧张,被撩动心弦。

    温轻轻扑哧一声得逞的笑着。

    于是两人目光浓情蜜意之时——

    先是耳畔响起“扑通一声”,而后十分尖锐用力的传来一声“有人落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江阙的莲灯:希望我今年可以找个疼人的媳妇,要比师兄还要疼我的那种。

    苏晚妤的莲灯:誓要游遍大好河山,处处留下:本女主到此一游。

    小六子的莲灯:想要升职!目前喂马,明年的话怎么着也要当个开马车的!还要长高,长壮!

    秋禾的莲灯:好好陪在轻轻姑娘身边。希望自家弟弟永远平安!

    冬禾的莲灯:每天都有轻轻姑娘赏的糕点吃。

    充当护卫的探员们:希望司命每天都有好脸色!希望司命少让他们加班!希望司命少体罚他们!希望司命

    弥山灯会灵感来源于《陶庵梦忆》的龙山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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